2023年大一升大二的暑假,格外漫长。
上半年,发生了好多事情。疫情政策一步一步放开,健康码与核酸远离了人们的生活。学校的社团活动陆陆续续地展开,很多事情,开始逐渐步入正轨。
原来上大学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选课、跨专业辅修、社团、学生会、绩点、考取各类证书......
以及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
这样看来,就像是从一个围城跳到了另一个围城中。
不过好在,汪楚曦逐渐学会了与自己和解。
自香港游学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与叶亦尘见过面。程允经常约她吃饭,她去过几次就没有再去,因为平时真的很忙,而且,她还没有完全释怀,还需要一点时间。
或许是因为年少时遇见了一个太过惊艳的人,以至于现在的她很难再度动心。
疫情基本结束后,暑假里,不少人选择出去旅游,想要将过去几年错失的旅游机会补回来。
汪楚曦一向都很能宅,她选择呆在了家中,整日睡懒觉,睡醒后就看书看剧吃好吃的,倒也逍遥自在。
暑假刚开始没多久,她就收到九年级二班同学聚会的通知。
很多人都要参加,在得知叶亦尘也会在同学聚会上出现的那一刻,她当即决定不去。
那天中午,她还是没忍住,犹豫许久,给顾心迟发了一条信息:
【你们拍合照了么】
顾心迟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将照片发给了她。
汪楚曦的心微微一颤,有些紧张地将图片点开然后放大,她看见了叶亦尘。
他还是很好看,只是......
有点不一样了,具体哪一点,她也说不上来。
当年和叶亦尘分开后,她将她和他之间的合照全部清理,一张也没有保留。
她突然就想到《红楼梦》里的一句话——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她只能从记忆里搜寻,拼命追忆叶亦尘初中时的样子,与照片中的他做对比。
明明是与现在一模一样的五官,却不像,一点也不像。
她望向窗外,发现此时阳光正好,多日未出门的她突然就有了出门的心思。
下了楼,她骑上了她许久未骑的自行车,去哪里呢?
她突然就想回郑桥七中了,很想很想。
可她为什么今天突然想回初中了?
那是一个藏在她心底的答案,因为遗憾。
因为,她想回到2018年。
2018年,她遇见了叶亦尘。2018年的上半年,她最好的朋友李佳佳还没有离开。
2018年,她穿着校服,扎着高马尾,顶着素面朝天的脸,没有太多的心事,只为学业所困,对未来充满好奇和期待。
去往郑桥七中的路上,阳光明媚,繁花烂漫。
他和她,为什么就这么错过了?
2018年,他对她的喜欢与试探,温柔与关爱,永远封存在了她的记忆里。好多年后,她才知晓,原来那时的他,竟这么喜欢她。
她就是想要回到郑桥七中,再看一眼那时的他,告诉他——
“谢谢你。”
从家骑到郑桥七中不过才二十分钟,来到校门口后,她向门口保安解释:“叔叔您好,我初中在这个学校上,我想进去看看,请问可以吗?”
保安叔叔显得有些犹豫。
这时,汪楚曦突然在优秀毕业生的宣传栏上看到了自己的照片和名字。
她走上前,指着照片:“你看,这就是我。”
照片中的她,穿着郑桥七中的校服,扎着高马尾,懵懂稚气,和现在的她全然不同了。
保安定睛看了好一会,终于确认:“没错,确实是一个人。”随后,保安停顿了几秒,像是想到什么般再度开口:“姑娘,我记得你。”
他指了指宣传栏另一侧的照片,开玩笑似的打趣道:“这个男生,你们当时经常一块放学,一块出校门,天天都呆在一起,我有印象,我想起来了。”
闻言,汪楚曦愣了一下,然后朝着保安叔叔所指的方向看去。
宣传栏的另一侧,果然贴着叶亦尘的照片,照片上的他,同样穿着郑桥七中的校服,笑得恣意灿烂,看起来青春阳光,充满少年气。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汪楚曦无奈地笑了笑。
“上面还写着你们的大学呢!你们考大学还考到了同一个城市,你们现在,不会已经结婚了吧?”
汪楚曦猛地一惊,赶忙连连否认:“没有没有,要结婚起码也要等到20多岁之后吧。”
“而且......”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保安叔叔乐呵呵的,“那也是。”接着保安就放了她进去。
进入校园后,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记忆中的象牙塔,与外面车水马龙的喧嚣声隔绝。正在放暑假的校园,寂静无声,只有盛夏的炽热。
午后,阳光洒下,让校园内布满了不正常的潮红。
红得耀眼,红得刺目。
烈日炎炎,汗水顺着面部轮廓缓缓滴下,滴入了汪楚曦的脖颈,她浑身一抖,有一种被烫伤的错觉。
“楚楚......”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
像极了无数个在郑桥七中的午后,他在她身后喊她,然后,她回头。
可是这一次,她看不清楚少年的面孔,只觉得少年不再是记忆中的样子。
这一刻,这么多年的回忆全部在她心中连根拔起。那些记忆中的碎片化作线索与提示,帮助她走出迷宫,走出困住她多年的2018年盛夏。
这么多年,她遇见的许多人此刻都在她眼前走过,人潮汹涌,叶亦尘淹没于茫茫人海中。
他对于她,终于没了意义。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另一种结局。中考时,他多考了一分,和她一样去了郑桥外语,他和她还是像初中那样,基本上每天都能见面,她心情不好时,永远有他的陪伴。
他和她,去往了同一座城市上大学,大学的空闲时间相对充裕,他和她,一起去吃川桥的美食,探索这个新奇又陌生的城市。
......
此刻,她独自在校园里闲逛,几乎逛遍了每一个角落,樱花树下、报告厅、九年级二班......可是,她怎么也寻找不到叶亦尘的影子。
只有当她闭上眼睛时,叶亦尘那时的样子才会出现,他好像只存在于她的回忆里,只存在于她这么多年自欺欺人编织的童话里。
一个虚像,一个永远无法抓住的幻影。
她脱口而出:“叶亦尘,对不起。”
她在校园里寻了好久,却再也没有找到当年的叶亦尘。这一刻,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真的长大了,她不再是穿校服的年纪,所以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她真正喜欢并为之悸动的,或许是年少时的那份懵懂,是那份纯真到不带一丝杂质的美好,是当年无意中发觉被人暗恋后,产生的自我肯定,以及被过度需要的错觉。
那层被过度美化的滤镜,是无法重来的青春,也是时间永远无法倒流回的2018年。
共振只一瞬,经年无此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