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大厅。
陈老爷端起刚送上来的保和奶茶,喝了口润嗓子后才开口询问道:“今日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一名男子坐在稍远处,五官深邃,剑眉星目,脸色却犹如宣纸般苍白,身形修长,穿着一身茶色金纹衫,整个人透着一股清冷感。
此人为刚上任的怀城城主——墨怀玉。
他静坐片刻才开口说:“这几个月,林虎有所作为吗?”
声音低沉微哑,叫人听不出情绪来。
陈老爷子手一顿,说:“有是有……只是没什么效果。”
“那为何留他?”墨怀玉明明年纪才二十有三,态度温文尔雅,可气势却隐约比征战沙场多年的陈老爷子强。
“唯有他与燕国那儿的草药商有合作,不留,太可惜了。”
这些年草药价格飞涨,百姓买不起昂贵的草药只能去路上捡拾些下等草药代替,可下等草药烈性极大,长期服用会导致身体出现各项问题。
而在陈家做了几十年的嬷嬷推荐了她的远房亲戚——林虎,身为草药商的他说认识不少燕国草药商,可以用极低的价格购买上等草药为百姓治病,只是几个月过去,他是了无音讯。
“每月拨款给他,却迟迟未有进展,不该留。”墨怀玉皱起眉头,不舒服地咳嗽几声,喝了口杯中茶,动作一顿,目光缓缓落在淡黄色的茶面上。
这味道……是药?可口感倒是不错,清香温润,喝一口,嗓子好了不少。
陈老爷瞧他感兴趣,主动介绍道:“这是奶茶,下等草药按照配比,再混合糖与牛乳煮成,你我手中的是保和茶,健运脾胃、化湿降浊。”
墨怀玉眼里划过一丝讶异,却也没说什么。
陈老爷无声中将手中茶饮尽,随即说:“说到这奶茶……大人您应该会感兴趣。”陈老爷突然笑了起来,“您一直苦恼的事,有了眉目。”
墨怀玉虽没什么表情,但那深邃的眼中却闪烁出了一抹神采,他的声音平静却流淌着对话题的兴趣:“说说。”
“您自幼肺痨,咳嗽不断,怎么医都治不好,我儿前些日子也得了,好在……呵呵,也算是弄巧成拙,被……陈家刚来的丫鬟给治好,彻底根治。”陈老爷笑道。
他刻意隐瞒冲喜的消息,毕竟墨怀玉极为讨厌冲喜这类怪力乱神的东西,怀城严厉禁止,因此他才去河村那个偏僻地方买。
墨怀玉一顿,温雅的双目缓缓看向陈老爷。
“她用下等药草制成名为奶茶的饮品,好喝冰凉,每日喝一杯,六日后,我儿便痊愈了。”
陈老爷将奶茶的制作过程说给墨怀玉听,接着又继续说:“她还在府中研发了八种奶茶,每种都有特殊的调理效果……听上去是滑稽,可我儿后来病痊愈再也没复发过。整个府的下人,除了拒绝喝奶茶的嬷嬷外,气色变好,也不再生过什么小病了。”
“此人还提出想做奶茶生意,她出力我出钱,说百姓之间的疾病源头是体质,只要按照府内的方式去推销给怀城百姓,不出把月便能彻彻底底断绝疾病的出现。”
随着陈老爷的话,墨怀玉生的极美的双目中隐约浮现出不为人知的情绪,最终,他薄唇轻吐二字:“是谁?”
“河村阮家阮绵业。”
“阮绵业……”墨怀玉反复念着,茶色眸子缓缓垂下。
次日。
阮绵业翻遍了陈家的草药柜,果不其然,全是下等草药!再不然就是品质极差的上等药草!
望着手中散发刺鼻味的草药,阮绵业怀疑这府内有人在偷梁换柱,是冲着钱去的。一番询问过后,丫鬟告诉她,这草药柜平日都是嬷嬷在打理,只有她懂点草药。
未等阮绵业思考,她便被管家叫去了厅堂。
一听陈老爷找她,阮绵业便飞奔过去,谁都追不上,中途陈点点叫她都没回应。
阮绵业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抬头,双眼发亮,“您找我?”
陈老爷乐呵呵地点了点头,“如今孩子病痊愈了,连大夫都保证不会再复发,我也是时候答复你了。”
阮绵业有些谨慎地观察陈老爷的表情,企图从看出点答案的线索。
“钱,有人出,但并非是我。”
这一句,可没把阮绵业给搞蒙了。
“您这意思是……”
“有位公子,听闻此事十分感兴趣,便想替我出了这钱。”陈老爷面带微笑,叫人摸不透想法。
“您既然没说公子的大名,那必定他是不愿露面的,对吗?”阮绵业长叹一声,猜想对方怕是觉得这东西奇特必定会遭受谩骂才不肯露面,但明明是能造福百姓的善举啊。
“是。”陈老爷知道阮绵业是误会了,也不准备解释。
“那我便不再多问,陈老爷认识的,必定能叫人信任。”阮绵业哪怕想拒绝都没资格。
“每月拨款二十银两,若是不够便与我说。”陈老爷从桌上拿起一个绣有金狼的钱袋。
二十银两,这可比原主那爹娘欠下的债还多啊!
阮绵业两眼发光,直到将钱袋拿在手里时,才有了真实感。
“那请陈老爷子替我谢过那位公子。”这简直就是古代版的长腿叔叔啊!
加上陈老爷子先前给的钱,阮绵业如今算是个小富婆了,她第一时间,是准备去青楼!
自从开通了代言这条路的想法后,她便一直在琢磨,毕竟青楼内颇有姿色的女子比比皆是,认识的人又多,虽是妓子,但热度肯定很高,让她们来代言中药奶茶的话,哪怕百姓还不愿喝,但也肯定能引起一小段热议。
柳叶街的小铺子在天气一热后,便开始卖甜水,那老板夫妻二人站在那儿叫着:“冰凉的甜水!吃了消暑!吃了败火!”
隔壁的凉粉铺子不服输,也开始叫喊起,紧接着街上纷纷响起各式各样的吆喝声,热闹的如这天一样,热得不行。
这些甜水是消暑,可并不健康。
阮绵业走在街上被这烈阳给折磨的有些痛苦。
她已经去了两家青楼,才刚进去,话都还没说,便被撵了出去,以为是哪个常客家的妻子来闹事。去酒楼,别人一听是汤药制成的甜水,直接摇头拒绝。
阮绵业坐在石阶上长叹一声。
如今她不想找代言了,只要能让她把奶茶放在那儿免费送人增加增加名声便好。
忽然,阮绵业瞧见远处最后一家准备去的青楼门口传来了吵闹声,很是激烈。
她心中一喜,若是青楼出事自己可以相助,那代言一事岂不是就有眉目了?哪怕不代言,也能在客人之间多留几句好话吧?
阮绵业立刻起身走了过去,哎,一名四十多岁的女子正与一名气势嚣张跋扈的瘦小男人开骂,男人身后还站着两名七尺多高的壮汉。
女子姿色颇为不错,性格泼辣,插着腰说:“我们不是交过钱了吗?”
“就那点钱,还不足以塞牙缝!”
阮绵业瞧着男子,似乎长得与陈家一直针对自己的嬷嬷有些面熟……
二人争吵引来好事的路人,将店门口围的水泄不通,阮绵业通过身旁百姓的对话,得知了大致的经过。
原来,是前些日子青楼老鸨刘娘的老相好病死了,刘娘心软便为他办丧,向林虎借了钱,可过了五日便被告知利息竟涨到了十两银钱!这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啊!
“是!我是向你借了些银子去办丧!但你不能突然提高利息,要我十两银钱啊!”刘娘虽娇弱,可在面对三名男子时,全然不知恐惧为何。
“我这钱,可是城主给我拿去治理城内事的!利息自然高,可没有什么突然提高。你瞧,字据可都在这儿,你若是不给,我便断了你的生意!”林虎心高气傲地掏出字据丢在地上。
众人哪还不知道林虎啊,他嘴上说认识燕国草药商,可以购入上等草药为百姓治疗,可迟迟未有过动作,整日往青楼里钻,还拿城主的名义狐假虎威,欺凌弱小。
“是啊,城主给的银两,自然是利息得高。”
一道柔弱的声音从一旁响起。众人看去,是名面若桃花的姑娘。
林虎听人家似乎是在帮自个儿,立马得意的笑了起来,“还是小娘子懂!”
“只是……”阮绵业贝齿轻咬红唇,缓缓说道:“这城主宽宏大量,不应该会为了这‘区区’十两银钱闹的如此……毕竟城主满心皆是我们平民百姓,不可能会为了钱去刁难百姓啊。”
这话说的,林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差点点头附和了。
“所以,城主并不会因什么利息而恼羞成怒的。”阮绵业语气平淡,说的相当自然,“既然他们实在无力偿还,不如你就替城主网开一面,免了这些钱吧。”
林虎被气的脸都红了。
阮绵业这话一出口,风向立刻变了,倘若林虎继续索要,就显得是在侮辱城主的品德,倒是有些尴尬。
“你这小妮子!胡言乱语什么啊!”林虎瞪眼大骂,呵斥着她乱入浑水。
此刻,阮绵业像是被对方吓到了,双肩一抖,豆大的眼泪直接涌出了眼眶,卡上去无辜可怜,“这位老爷为何要骂我?我只是觉得可以用更平和的方式去解决啊。”
美人哭泣,顿时引来周遭百姓对林虎的一阵闲言碎语,都在指着他怎能如此对待想出面解决事端的姑娘。
站在暗处的墨怀玉温笑着,眼神流露出对这位女子的些许佩服。
林虎脸都红了,指着阮绵业,朝身后的跟班喊道:“给我把这妮子抓住!”
阮绵业大惊,连忙后退想跑,可为时已晚,手腕被上前的壮汉抓住,她吃痛一声,只得任由对方拖拽自己。
忽然,远处飞来一颗石子,砸中壮汉的手背,他大叫一声松手,阮绵业也趁机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布匹朝着壮汉的脑门敲去。
另一名壮汉见情况不对想上前帮忙,怎知眼前插入了一把长剑,他下意识顺着剑看去,持剑者,是名相貌极其俊美的男子,眉峰锐利,眼神如把开刃的冷剑,凌厉至极。
“城、城、城……”林虎颤颤巍巍的话都说不好。
阮绵业这还没搞清楚情况,林虎与另一名壮汉便跑了,只留下懵了的刘娘与一名帅小伙。
男人清如秋水,儒雅而不失英气。一缕乌黑的发丝轻轻垂落额前,配以一身朴素的长衫,更显得他那与生俱来的仙气。
然,他虽相貌俊朗,可脸上却带着淡淡的苍白,整个人透着一股病态。
长得可比现代娱乐圈的男明星帅多了去,她这辈子……不,上辈子都没见过这种顶级配置的帅哥。
阮绵业十分兴奋地走到他面前,询问道:“公子,有兴趣代言我家奶茶不?”
墨怀玉脸上露出一抹困惑之色,眉稍抬起,一句“何意?”还未说出口,便被她只是上前几步捧住对方的脸,左看右看,嗯……帅,是真的帅啊!
这行为,可没把众人给吓傻了,那可是城主大人啊!
墨怀玉并未生气,而是眼睛眯得弯弯的,笑得很淡薄,“您是……”
“陈家的生意人!”阮绵业说。
哦?原来她便是煮出中药奶茶的那位奇女子?
“我呢,被双亲卖给陈家当丫鬟,好在老天有眼,陈老爷看中我的手艺,决定助我一臂之力做生意,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阮绵业这时又装起了可怜,“只是这生意难做,更何况我只是一介弱女子……”
“所以?”墨怀玉轻咳几声,脸上血色似乎淡了几分。
“若是公子你可以拿着我的产品,让画师画下,贴到城中,那必定会大卖!你瞧你,长得俊,温润如玉,必定会受女子追捧。当然,我给你工钱的!”
墨怀玉又笑了,眼角那颗泪痣,像蛇一般冰凉,众人皆是打了个冷颤,唯独阮绵业没发现。
“行。”
“啊?”阮绵业一愣,未曾想如此简单,良久才反应过来,问:“真的?”
墨怀玉点头,“明日,同一时辰在这儿见,若是可以,给我带杯保和奶茶吧。”
他走后,阮绵业呆愣在原地良久,她忽然想起,自己似乎没说过中药奶茶来着,他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