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日,焰煞已升至金丹中期。在同等级中,妖兽的战力高过人类。
他的突然发难令两人都没反应过来,一时被挡住了。
这给了施天冬一个喘息的时间。
青泪进入她识海后,她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了,只能默默看着青泪的所作所为。
在记载中,青泪等于天材地宝。
它活着时,眼泪能肉骨续筋;死后,其皮、骨、喙、内脏等均可作为药材。
此时,青泪趴在她的药田边,已经滴下了两颗眼泪。
这两滴眼泪仿佛掏空了它,它的身形更如枯槁、身上的光泽也散了。
药田却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滋养,泛着青光,蠢蠢欲动着。
施天冬喝下那杯含有僵蛊的酒后,药田自动解析出僵蛊草,经先前灵石一催发,僵蛊草已经成熟了。
受青泪的眼泪滋养,那药田的块数虽未变多,却变得更宽、更大——僵蛊草也随之由一株变成了五株!
随后,青泪将翅膀搭在药田中。
它的身体一寸寸被药田吸收了。
逐渐消失时,青泪费力地仰起头,似乎想与施天冬的神识对视。
它那双世间最澄澈的眼睛波澜无惊,仿佛什么情绪一扔进去,都会被平静地包容。
与此同时,施天冬听到了一个清伶伶的女声,略带浅淡笑意:“谢了,小少主。”
随后,青泪便彻底融进了药田中。
药田自发将僵蛊草扔了出来,在浓郁的青色光泽中陷入寂静。
施天冬终于可以动了,她来不及想别的,趁焰煞和他们缠斗,赶紧抱着魇无往外冲。
四长老和廉弃想拦住她,却都被焰煞拖住了。
魇无妖身很大,虽然它已经竭力把自己盘成了一团,施天冬抱着它仍然不方便。
她将化形丹递给魇无,魇无用尾巴一卷,吸收了。
魇无散发出强烈的七彩光泽,眨眼间又全收起来了。
施天冬感受到怀中的魇无逐渐抽条成形,变成了个莫约六七岁的娃娃。
他白得近乎透明,容貌昳丽,长而浓密的睫毛盖在眼皮上。
魇无睁开眼,七彩的眼睛中折射着粼粼波光,美得让人失语。
饶是施天冬察觉到廉弃已经追上来了,她仍忍不住分神多看了魇无一眼。
她从储物器中摸出一件衣服,将魇无从头到脚裹了起来。
廉弃阴冷的灵气卷来,施天冬忙把魇无护在身下。
金身术!
廉弃的灵力循着施天冬绕了一圈,没找到突破口。
他本人紧随其后,抬手就是一掌——
“师兄,”朝风突然出现,他趁乱借了梁魁的身躯,抬手替施天冬消了这一掌,“别来无恙啊。”
他面上装得轻轻松松,背地里却给施天冬传音:“快跑!我打不过他!”
施天冬:“……”
“他伤不了我,”施天冬应,“你帮我带魇……我朋友先走,交给阮昭——就是雾容村里带小孩的那个女人。”
施天冬考虑过把它们变成人形,交给雾花镇上信得过的人照料一下。
在阮昭来探望她时,她便跟她约好了。
她只说“我可能有三个朋友需要你照看一下,千万不能让别人发现他们”,阮昭刚经历来源不明的瘟疫、后又变成人僵,却仍然信任施天冬,甚至没问缘由。
朝风还想说什么,施天冬说:“成武宗的人察觉到不对劲很快就会赶过来,你不能被发现。”
庙好不容易盖好,别还没来得及用就被掀了。
朝风听懂了施天冬的言外之意,一时竟觉得有点好笑。
她分明才筑基,面对元婴,竟想保护他这个来路不明的鬼修。
他没再多说,接过魇无,望了眼主殿方向。
人僵基本已被镇住。
他默默改了给人僵下的命令:“来四长老院中,抓住四长老和鬼修。”
说完,他便带着魇无望山下去了。
施天冬快被廉弃的威压吞没了。
先前廉弃的元神分身到她识海中时,实力已经大大削减,如今面对本尊,施天冬只觉得自己像个金身蝼蚁。
若非有二长老给她存的灵力维持金身术,她得被廉弃碾化了!
“你坚持不了多久。”廉弃凑到施天冬面前,抬手轻柔地摸了摸她的的脸。
下一秒,他突然变了脸色,威压陡然加重:“我最讨厌长得不漂亮的人,更讨厌肌肉发达的。”
施天冬冷笑一声:“我也讨厌骷髅架子。”
“那你为何喜欢我师弟?”廉弃从施天冬的下巴缓缓捏到脖子,“你为何要护着他?你们什么关系?你是谁?”
施天冬感觉自己快被廉弃的灵气挤压爆了,这金身术虽好,但她刚习得,估计撑不了太久。
正在这时,焰煞甩开四长老,冲了过来。
它双头齐齐喷火,廉弃像是害怕这灼热似的,往后一闪。
这一错身,焰煞和施天冬都得了机会。
焰煞叼起施天冬往山下跑,施天冬将金身术渡到它身上,以免它受攻击。
四长老追了上来,与廉弃碰头:“追啊!”
廉弃:“有人来了。”
鹤丹迅速掠至四长老殿中,其他人僵紧随其后。
四长老留在主殿中,二长老也随着追了上来。
他面色凝重——大长老闭关几十年,竟被心魔侵蚀到这种程度,还与鬼修有勾结。
这些人僵不知从何冒出,也不知有何意图——难道就为了帮成武宗找出叛徒?那来四弟这边又是为何?
没等他琢磨明白,鹤丹就冲院中的四长老袭去。
他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银针,双手一挥,银针便直逼四长老的重要脉门。
四长老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不敢乱动,只敢灵力外放,将银针挡在身外。
那银针却极其锐利,像要钻破他的灵力护罩。
其他人僵也毫不客气地冲上来,五花八门的术法往四长老身上砸。
廉弃隐匿身形,躲在角落里旁观。
有二长老在,他不敢轻举妄动。
四长老才是他真正的盟友,此时还不到暴露的时机。
见四长老抵挡不住,二长老出手帮他挡住鹤丹,双方陷入混战。
廉弃这才得了机会,悄然朝施天冬追去。
焰煞已经带施天冬跑出几十里,它受了点伤,跑不动了,遂停了下来。
施天冬喂它吃了两株治疗外伤的灵草,摸摸焰煞的头:“我还得回去,你能找个地方躲起来吗?”
焰煞妖身很大,浑身的火光也极为显眼。
施天冬有点发愁。
焰煞还没回答,敏锐地冲着施天冬背后发出低吼。
施天冬立马施展金身术,又将手搭在焰煞身上,帮他也防御起来。
她回过头,却见梁魁从她身后走了出来。
“金身术?”梁魁蹙着眉,“你不是我师父门下的人,你是谁?”
施天冬和焰煞倒还有一战之力,但要是耽搁在这儿被廉弃追上了,他们仨都得被一锅端。
于是她只能赌一把,心念一动,变回原样。
梁魁惊诧道:“施姑娘?”
“是我,”施天冬套了个近乎,“师兄,我事出有因,你放我一回,怎么样?”
她没有任何解释,只将焰煞挡在身后。
梁魁看着焰煞脚下的焰云,头痛欲裂,一些影像迅速闪过……他好像见过这只妖兽,在哪儿呢?
焰煞也认出了四长老的“守卫”,警惕地盯着他。
“我虽然不明白你为何袒护妖兽,”梁魁说,“但你对我有恩,我相信你。如果你也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帮你把它藏起来。”
施天冬诧异地看了梁魁一眼:“私藏妖兽可是大罪。”
梁魁只说:“后山有个我修炼的山洞,里面有阵法防护。”
焰煞一头拽一只施天冬的袖子,显然不太信任梁魁。
梁魁也看出了焰煞对他的敌意,问:“你认识我吗?我好像在在哪里见过你。”
“此事说来话长,”施天冬做了决断,说,“劳烦师兄带我们去山洞,路上说吧。”
闻言,焰煞只好刨了刨蹄子,跟在施天冬身后走着。
梁魁心中暗自惊诧:施姑娘到底是何来历?金丹期妖兽竟如此听她的话?
施天冬说:“师兄,害你变成人僵的是四长老和他勾结的鬼修。他金丹有损,为了突破境界,他私自豢养妖兽,只为取妖丹补金丹。你应该是撞破了他们密谋,才被炼成了人僵,守在四长老练功房门口——关妖兽的密室就在下面。”
“你也不是突然挂我腿上的,”施天冬说,“当时我误入四长老密室,逃出来时被你抓住了,只好把你也一起带了出来。”
梁魁花了好一会儿消化,他亲眼看到主殿中与大长老并坐的鬼修。大长老受心魔所困与鬼修勾结,尚且还算是一个借口。
那四长老呢?
他为了一己私心,养妖兽、串通鬼修,还把同宗弟子变成人僵!
若非梁魁脑海中逐渐闪过一些失去的记忆碎片,他都会怀疑施天冬才是说谎的那个人。
成武宗总共四个长老……这可直接去了一半啊。
不多时,梁魁所说的山洞便到了。
这山洞地理位置隐蔽,确实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梁魁打开阵法,将施天冬和焰煞带了进去。
“这阵法是个几套幻术,”梁魁说,“我也是机缘巧合才进来的,我师父来试过,不精通阵法的元婴也会被阻挡在外,你们可以放心躲着。”
施天冬松了一口气,向梁魁道谢:“多谢师兄相助。”
“不用客气,”梁魁看了眼焰煞,问施天冬,“妖兽是修士死敌,你救它们又是为何?”
施天冬眼睛一弯:“炼药。”
焰煞闻言不禁缩了缩头。
见梁魁不信,施天冬从识海中摸出了一根青泪剩下的骨头。
她笑了笑,说:“它们可都是珍惜的药材,这是另一只妖兽的,被我捡了便宜。”
青泪已经彻底被药田吸收了,只留下一堆白骨。
这根骨头应当是它翅膀中的骨头,细长细长的,刚好能一手握住。
施天冬紧攥着白骨,上面若有若无地浮着青泪的气息。
她面上笑容未改:“对于我们医修来说,妖兽可是宝贝。还请师兄帮我保密,我若炼出合适的丹药,一定会给师兄留一份。”
焰煞委屈巴巴地呜咽了两声,拽了拽施天冬的衣角。
梁魁只觉得施天冬嘴上亲昵地叫着“师兄”,实则却与他更疏离了。
施天冬观察着梁魁的表情,见他只微微皱着眉。
她转身交代焰煞:“你就在这里躲着吧,等我来接你。”
梁魁带着施天冬走出山洞,只低声说:“我不强求你告诉我真话,但今日之事,我会保密的。”
说完,他又叫了声:“师妹。”
施天冬将青泪的翼骨收起来,将白骨全都埋在药田下。
她方才因为青泪之死迁怒了梁魁,此时略带歉意地说:“谢谢师兄。”
两人走出一段路,商量如何解释缺席的这段时间。
“小心。”梁魁突然感觉到了危险,出声提醒。
但没等两人反应过来,施天冬就已经被突然出现的廉弃捉起来了。
施天冬只来得及施展金身术防身。
她动用二长老留下的灵力太多,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不禁吐出一口鲜血。
廉弃的骷髅头从黑雾中钻出,嗅了嗅施天冬:“你是之前那男人,你把妖兽藏哪去了?”
“你身上为何有我的气息?”廉弃的黑雾缠上了施天冬。
梁魁一掌拍向廉弃,却被躲开了。
廉弃反手欲抓梁魁:“你本该是我的容器。”
梁魁接连拍出几掌,堪堪避开。
施天冬大喊:“师兄,你先跑!”
她说着,将几株已经成熟的僵蛊草丢给他:“你炼的是至阳功法,可以解蛊。”
廉弃的白骨胳膊伸出几丈长,眼看就要抓住僵蛊草。
施天冬将金身术渡到廉弃身上,轻声说:“定。”
廉弃的动作戛然而止,梁魁迅速将僵蛊草收起来,担忧地看了眼施天冬,狠下心往成武宗赶去。
他和廉弃境界相差太多,要想救师妹的命,只能赶紧搬来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