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蛩蛩兽?你确定牢里关着的只有一只蛩蛩兽吗?”
蛩蛩和距虚二兽一向是形影不离,如今却只见蛩蛩,而不见距虚,倒是出乎巫婴的意料之外,不过也许就是因为这一对双生兽的分离,所以才让巫族有机可乘。
“是的,他现在被关在长老院的地下牢房里。”
“那他有说什么吗?”
“没有,他否认与失踪案有关,但是长老们却不相信,依旧坚持要处死他以绝后患。”
“呵”,巫婴听后眸底一片冰凉,冷嗤道:“这倒一向是你们长老院的作风。”
“蛩蛩被抓后,失踪人口依旧在增加。因此他们认为即使不是蛩蛩,也与距虚有关。现在让我们全力搜捕距虚兽。”
“距虚?如果是距虚,他第一时间应该想着如何救蛩蛩才是。”
“所以长老院已经设下天罗地网,就等着距虚兽自投罗网。不过奇怪的事,距今已有一月多余,距虚兽仍未现身。”
“是么?”巫婴凤眸微眯,哼声笑了出来。
看着她一副如此饶有兴致的样子,顿感后背一阵发凉。
“你想做什么?”
巫婴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目光中带着莫名的兴奋。
“不可能!莫说我不熟悉长老院,就算熟悉也绝不会带你进去。”
长老院是巫族中最神秘的地方,是族中地位最高的五位长老居住的地方,连族长都只能奉令而入,他们负责保管巫族的圣物,各个实力高深莫测。
“也罢也罢,那我就自己闯进去。”巫婴摊了摊手道。
“不行!”巫拾脸色一变,心中竟为她产生了一丝担忧,“长老院承至上古十巫,距今已有数千年的历史,里面奇门遁甲,机关重重,在加上五位长老联手,就算是你,也绝不可能安然而退。何况你还要带着一个受重伤的蛩蛩。”
巫婴抿了抿唇,低头凝思着。
巫拾说的话并无道理,如今人神通道现世,首要任务确保没人利用徐振之的身份打开通道,直到通道消失。自己行错一步,必将导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可是现在蛩蛩兽身陷囹圄,危在旦夕,她也不能坐视不理。
她突然灵光一闪,道:“如果长老院没人的话,是不是就容易多了?”
巫拾摇了摇头,“这不可能,长老们从不外出。”
“除非……”
他瞄了一眼巫婴,目光中闪过一阵奇怪的神色。
“除非什么?”
“除非混沌现世,人间大乱。”
巫婴凝视半晌,微微一笑,“也不是不可。”
巫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叫道:“你疯了?!你为了蛩蛩兽,竟想要打开人神通道?”
巫婴反手敲了敲他的木鱼脑袋,道:“你在想什么呢?”
接着便说出了她的计划。
“怎么样,这个忙你帮不帮。”
巫拾思前想后,觉得她这个法子也不是不可行,便回道:“我答应你。但是你不要忘了,你曾答应过我的事。”
“这些年我一直派人找梼杌的下落,可是没有任何消息。其实……”
巫婴心中犹豫,王家的耳目遍布大江南北,这么多年来他们却打探不到一丝关于梼杌的消息,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梼杌藏在一个王家接触不到地方。
那个地方就是巫族。
只是这些话由她一个被认为是巫族最大叛徒的人的口中说出来,不免让人觉得她居心叵测,恶意挑拨。
巫拾神色不辩,岔口道:“如果有梼杌消息,还望巫姑娘及时告知。”
当年巫族的情报人员发现梼杌出现在衡水附近,并且身受重伤,便立刻将这个消息汇报到族中,长老院便派出当时巫族的族长——巫拾的父亲,带族内数十位好手,其中包括巫拾的母亲前去抓捕。然而却出了意外,重伤的梼杌竟然反杀了所有人!
原本巫拾也是以为父母的死只是一场意外,但是他几年前却发现他的父亲藏在家中的一封信,信上写着他和母亲发现在族内有人违背了祖训,竟和妖怪私下交易,出卖了巫族,他们一直在追查此事,可惜还没有找到证据,并嘱咐他要当心自己人。
信中并未提及那个人的姓名,他这些年除了追查梼杌的下落,也在暗中调查此事。
因为涉及到巫族的声誉,巫拾并未透露给任何人。这件事也是让他下定决心和巫婴交易的原因之一。
两人离别时,巫婴叫住了他,并扔给了他两壶从遗玉阁带出来的玉馈酒,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随口道:“一壶是给你的,一壶是给他们的。”
“家里酒多。顺便拿的。”
上次见面,她也是这么说的。
巫拾掂量着手中的酒,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沉声道:“你应该亲自去拜祭他们的。”
巫婴眼眸中闪过一丝痛苦,默然半晌,才道:“不必了。”
内疚让她至今不愿意面对那些死在她手中的族人。
当年的惨案,巫拾也略知一二,根据族志上的记载,巫婴身怀魔骨,是预言中会毁灭人间的魔头,她曾狂性大发,无故屠杀了族内两百多人,导致巫族当年几乎灭绝在她的手上。
巫婴的行事作风一向出人意表,不拘世俗,唯一的底线就是妖怪。这些年来,除了在对待铸醍转世和妖怪的问题上与巫族的做法不一样以外,平时从不插手人间的事,说得直接点,就是不管人类死活。
甚至巫拾觉得正是因为她和遗玉阁的存在,才让一些心怀不轨的妖怪不敢在人间为非作歹。
同时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巫族对她的刺杀,从不伤害任何一个前来刺杀她的人。
君子论迹不论心,这些都让巫拾觉得当年的事可能另有隐情。
像她这样的人,若是不愿意说,即使问了也是白问。
巫拾见她不愿,也不勉强,瞅了一眼酒壶上贴着的红色封纸,打趣道:“这酒下次我要两壶。”
“你的胃口倒是不小。”
“传说中玉馈酒美如玉,澄清如镜,饮此酒,与天同休,人不生死。我当然也想多喝点,看是否能真的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巫婴眼底闪过一丝迷惘,但是一瞬即逝,随即恢复了任情恣性的模样,笑吟吟地说道:“可惜你就算喝百壶千壶也是徒劳。”
“即便如此,此等天上才有的佳酿难得喝一回,自然是多多益善。”
巫婴瞥了他一眼,抬起头盯着今夜的素月,缓缓开口道:“如果你这么喜欢,下次你可以直接来遗玉阁,我一定让你喝个够。”
巫拾听后一怔,旋即扬起嘴角,道:“一言为定。”
夏天的夜晚总是有许多蝉鸣蛙叫,流水淙淙,淹没了一溪星光。谷中突然泛起一阵白雾,仿佛给周围的花草树木披上了一层薄纱,让两人身影看上去也更加凄迷。
夜已过半,人也已将离去。
巫婴回到遗玉阁的时候,东边已渐渐露出鱼白。
她赶到庚辰的房间,却发现他不在。
“这小子去哪里了。偏偏关键时候不在。”
正当她还在想庚辰会去哪里的时候,刚好碰见他从遗玉阁出来。
妖怪们对遗玉阁都有所避忌,庚辰也不例外,他几乎从不主动去遗玉阁。这次却看见他从遗玉阁单独出来,让巫婴感到些许意外。
“你……”
瞧他一脸疲惫的样子,似乎整夜未眠。
“是陆佹。”
“陆佹他怎么了?”巫婴问道。
“他旧伤复发,昨夜我照看了他一整夜才有所好转。”
“咦,都这么久了,遗玉阁里面能用的灵药也差不多都被你拿来养他的身子了,怎么还没恢复。”
一提到这个,庚辰的一张脸越发阴沉。
他的一双眼睛里都似乎要喷出来火,咬牙道:“不知道巫族用了什么法术,竟折磨陆佹到如此地步,若是我碰见了他们,定将他们各个都剥皮挫骨。”
巫婴双眸划过一丝狡黠,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道:“若我现在告诉你,我有关于巫族下落最新的消息呢?”
“你说什么?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庚辰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原本他只是打算让巫婴不要插手此事,并未想到她竟然会主动透露他们的下落。
巫婴点了点头,就好像一只盯着绵羊的饿狼。
“说吧,你想要什么?”庚辰认识这个女人多年,知道她从不是一个‘主动好心’的人。
“听说你们龙族的护心鳞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能御百毒……”
巫婴话还没说完就被庚辰打断,他铁青着脸,叱道:“你想都别想!”
护心鳞是龙身上最重要的保护屏障,陆佹就是因为失去了它,所以身子才一直这么弱。他这么急着找巫族的麻烦,就是为了找回护心鳞,若是遇到天劫,没有护心鳞的陆佹,根本抵挡不住。
“那我知道了……”巫婴耸了耸肩,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如她所料,庚辰立刻就叫住了她,皱着眉头说道:“我可以给你龙珠。”
每一只龙天生颔下含珠,会随着时间越发辉煌夺目,乃希世之宝,千金之珠。
其实不管是对护心鳞还是龙珠,巫婴都没有任何兴趣,但是为了不让庚辰起疑心,必须讨样东西,才能让她的计划顺利进行。
她佯装勉强的样子,道:“好吧。有人在泉州见过他们。你……”
她话还没说完,庚辰这个急性子转身就要走。
“唉,你等等,我还没说完。”
“你还要说什么?”庚辰不耐烦地回道。
“巫族天生善于识妖,你还没到,他们早就闻到你的气味跑了。”
“那怎么办?”
“你带着振之过去就好了,他们一定会为了找机会杀他而留在泉州的。介时,你自然有机会抓到他们。”
“你舍得让那小子当诱饵?”
直觉告诉他,这女人这么做一定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原因。
巫婴眼波一转,笑吟吟道:“这不是有你吗,区区巫族,怎么可能是你堂堂应龙的对手,再加上你的龙珠,这笔买卖怎么想都很划算。”
庚辰仍是心有顾忌,继续追问道:“你不怕我灭了你们整族人?”
巫婴斜睨了他一眼,并未搭话,转身就离开了。
此时,还在睡梦中的徐振之,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这两人角力的工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