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真正的喜欢,是用不着“讨好”和任何“技巧”的。
可真正的喜欢,也会拼了命、忍不住地想要对你好。
墨南宫从如棠雪域回来之后,陷入发呆的时间总是很长,脸上却带着难以名状的幸福。
她向墨南宫献计,要给絮雪一场鲜花宴会,没有哪个女孩子可以拒绝鲜花吧。
墨南宫自然是应允,他亲自进滇,寻来山茶花、玉兰花、杜鹃花、海棠花、百合花、绿绒蒿、芍药花、凤仙花,以及各种颜色各种品相的玫瑰花,用法术收进他的披风中。
带着蕊珠到了如棠雪域,蕊珠第一次到如棠雪域,只见这里满天飞雪,苍茫茫的大地一片寂寥,空气中都夹杂着清新凛冽的味道,他们听到一阵笛声婉转而来,像是从天边漫延而来,走进一瞧,只见一女子一身白衣,穿着一双雪白的靴子,靴子两端坠有白色的羽毛,白色的束腰上镶了一圈淡粉色的珍珠,束腰中间用金线和银线绣有凤凰花鸟的图案,上衣是对襟开的,玉颈上有一颗黑色的痣,长长的头发垂及腰部。她就那样坐在树枝上,身体也半仰在树枝上,手中的一副紫笛在她的口中变幻出美妙的仙乐。
蕊珠直看得呆了——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随后漫天下起了花雨,桃夭、盈盈、海天霞、缙云、长春、紫菂、夕岚、朱柿、岱赭……各种颜色的花瓣从天而降,静悄悄飘落在雪地上。絮雪停下笛子,抬头望着漫天花絮,伸手正好一片花瓣落在她手上,她高兴极了,从树梢上飞身下来,在雪地里跳起了舞。
墨南宫双手背在后面,站着望着她。
等风停、等雪停、等花停……
“你来了……”絮雪说道,好像早就猜到他们要来一般。
“嗯……”
两人相对无言站着,嘴角却都挂着微笑。
“那日你走之后,我给你缝制了一件披风。”絮雪说道。
“啊……”
“来……”两人一同随着她走进一座晶莹剔透的小宫殿,像是冰雕而成,体感却没有那么寒冷。
絮雪拿出一件雪白的披风,边边上镶了一圈白色的毛,兴许是狐狸毛,兴许是兔子毛,总之摸起来柔软舒服。
“你总是穿黑色,看起来有点凶,不如试试这个。”她为他披上披风。
“嗯。”他柔声应道。
此刻,就算明知是圈套,是毒药,他也会一饮而尽的。
蕊珠望着那一刻的絮雪和墨南宫,她才恍然明白,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的日久生情,更多的是像她一样的见色起义。
她在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在一边默默陪伴的准备,哪怕是没有名分和地位,她也想就这样陪在墨南宫的身边……
窗外的飞雪像是一年四季都不会停歇,屋内依旧是冷冷清清的样子,他无法想象絮雪一个人是如何在这里度过千年、百年的。她的脸蛋像冰雪一样清透,却又透着微醺的粉色。
他仅仅是注视着她的眼睛,便觉得神魂颠倒、幸福万分。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都说神仙未卜先知,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你要来了?”絮雪饶有趣味地盯着他说道,“当日你来这偷仙草,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也不阻拦我?”
“就像我今日知道你要来,我也不阻拦你一样。”
“你……”墨南宫幸福得几乎眩晕,这位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好像和他一样也在等他到来。
虽说墨南宫体内有颗魔种,长期呆在这苦寒之地怕是不行,可爱情令他智昏,令他抛弃所有,人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可遇到了那个“她”之后,便只想守在她身边。
絮雪生性洒脱,爱便爱了,恨就恨了,从未要刻意隐瞒和做作。她沉浸在草莓味的爱情里欢呼雀跃,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粉红色,笑容洋溢在她的脸上,碰到她的人一眼就就能看穿她的心事。
可她是上神啊,根本不在意这些,她以为她拥有天地万物,拥有整个世间的美好。
可该来的总会来。
不该有的爱情总会遭到各方反对。
超脱世俗就要有对抗世俗的准备。
一方是五大上神,一方是三界第一大魔头。
无论是天界、魔界都纷纷反对,以至于难得的有了统一意见。
天帝找到絮雪,条分缕析、权衡利弊、软硬兼施。
“你一向是不食人间烟火,竟然会有这种事情?”
“殿下,我是认真的。”
“你知道为什么只有人类有感情吗?因为感情是最转瞬即逝的东西,只有生命短暂的人类才能驾驭它。你们都是几千年的,怎么能保证永远相爱,永远不背叛呢?”
“殿下,我愿意试一试。”
“你拿什么试?”天帝走下高阶,走到她身边,“你拿三界的命来试吗?墨南宫有了你,如虎添翼,控制了天界呢?”
“他不会的。”
“又或者,你们的孩子,这样的血统从未见过,也许会有惊人的天赋呢?”
“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要去预防啊。如果已经酿成大错,你,我,天界、人间所有人的都给你陪葬吗?”
“天帝……他说他和我在一起之后,永不杀生的……”
“如果他出尔反尔呢,你又能拿他怎样?”
“我相信他……”
天帝叹了一口气,“你若再执迷不悟下去,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殿下,我一生身不由己,尽心为民,难道就不能做一回我自己吗?”
“倘若他是别的凡夫俗子,便也罢了,顶多受天规约束,可墨南宫是什么人,没有人会赞同你们在一起的。”
“是啊,所有人都只关心利弊权衡,只关心苍生万民,谁真的关心我开不开心、快不快乐呢?”
絮雪拂袖而去。
留着天帝扶着额头叹息,他自然是召来了其他四位上神,想着对策要阻止这件事情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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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雪一个人呆在如棠雪域,望着白茫茫的大地出神,她热爱这片土地,热爱终年覆盖的白雪,热爱这清冷的空气,因此她长久地呆在这里,并未觉得岁月寂寥。
可是遇到了墨南宫,她才明白什么是活着,每一个和他的瞬间,都平凡却记忆犹新,只要和他呆在一起,虽说一切仿佛都没有变化,可空气里都是草莓的味道。她好像第一次学会发自内心的微笑,第一次懂得真正地关心别人,第一次设身处地地会为别人着想。她抛开一切成见,摒弃一切世俗,什么都不想,就想和他在一起,心灵仿佛就有了着落。
可她仍旧忌惮天帝说的那些话,虽明面上句句和善,可按照他的性子,背地里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动作。
“上神,上神!”是蕊珠的声音。
“怎么了,小心点跑。”
“宫主喊我给你送东西。”蕊珠气喘吁吁地说道。
“他人呢?”
“宫主最近在忙大事,这两天说不过来了,特地让我把这个给你。”她笑嘻嘻地从兜里掏出来,原来素色锦文的荷包里,装着一枚和田玉的小挂件,玉磨成小扇子的形状,扇尾处点缀着翠玉,翠玉下又穿着颜色各异的小石头,便是绿松石、珊瑚、琥珀等串联而成。
里面还用笔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山之高,月初小。月之小,何姣姣!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絮雪抿着嘴,笑着收下,不自觉地将挂件贴在胸口。
脸上难以抑制地扬着明媚的笑容,“他什么时候也这么文艺了?我以为他只会打打杀杀呢。”
“宫主为了讨好上神,可是千方百计想主意呢。我们都被他问傻了!”蕊珠笑道。
“暗宣好像一向不怎么喜欢我。”
蕊珠一下子愣住了,她没想到絮雪会这么说,“上神你管他喜不喜欢你呢,你喜欢的是宫主,宫主喜欢你不就够了。”
絮雪上下打量着蕊珠,“我有时候倒很羡慕你。”
“我?”蕊珠惊讶地张大嘴巴,“我有什么好羡慕的,您才是大家心中的女神呢。”
“你至少可以自由自在啊。”她黯然伤神地说道。
“您怎么了?”蕊珠突然察觉到了之前空气中的一丝丝不快。
“没什么。”絮雪叹了一口气道。
“上神你这样子,我可怎么回去给宫主复命。”蕊珠急得蹲在她脚边。
“我们贪图一时的爽快,贪恋这情爱的美好,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和这天地间的‘道’。”
“这是什么意思?”她不解,却觉得絮雪在说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天庭可能要出手了。”絮雪怅然地望着天空,她眼中既坚毅又茫然。
“什么?”蕊珠一下子紧张起来,她哪里接触过什么天庭,早就害怕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天帝要我和南宫分开。”
“那你……是怎么想的?”
“天帝要出手,我们谁都挡不住。我也怕南宫受到伤害……”
“可你要是走了,他更加痛苦啊……”
“我知道……可是我能怎么办?”絮雪将头转向她,迷离的眼神中早已蓄满泪水。
“宫主知道这事吗?”
“还不知道。”
“他肯定受不了的,我想这比杀了他还要折磨他。”蕊珠呆呆地说道。
絮雪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所以我羡慕你啊,至少可以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她叹了一口气,“也可以呆在他身边。”
蕊珠急得紧皱眉头,“上神……你到底怎么想?”
“从我的本心来说,我怎么可能受他们的威胁……”
蕊珠听到这一句话便放心下来,可转念又顾念到墨南宫的安危,“是不是你们继续在一起,天庭会杀了你们……”
“杀?不至于。”她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大概是半死不活。”
“以上神你的威望和宫主的实力……”蕊珠的眼中充满渴求,她多希望絮雪能够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那又怎么样?以一己之力敌对整个天庭,是以卵击石。”她苦笑着继续说,“我在想的是,为爱牺牲是否值得。”
“您的意思是要去送死吗……”蕊珠的声音已经颤抖起来。
“不自由,毋宁死。”
蕊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怔在原地,“上神,我……”蕊珠的泪水从她的脸上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滑落,“我不想宫主死……”
“上神,不如……你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先缓一缓好吗……”
“分开……将心连在一起的人,是分不开的。”
“也许您和宫主也只是一时兴起……分开一段时间,时间就会冲淡……这样对你们两也许都好……”蕊珠开始语无伦次,总之就是不想墨南宫受到天庭诘难。
“东西坏了就想扔掉,遇到困难就想逃避。这不是我,也不是南宫。”
“可是……您刚刚说了这是以卵击石,是必死的……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
“有些东西好像只有用死才能证明其存在……”
蕊珠忍不住抽噎起来,“您快别说了……好姐姐,你不想想你自己,可想想宫主吧……”
絮雪半响没有说话。
最后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雪吗?因为雪花晶莹美丽却转瞬即逝。美好的东西向来都是不长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