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足侑士印象里的真田弦一郎永远是精神十足,气势很盛,非常板正的那种人,所以他在新年的第一天在明治神宫看见了一个脸上写着“睡眠不足”的真田的时候倍感新鲜。
说不上萎靡,但这种有些强打起精神的样子可真有趣,在他身旁的泉奈虽然也打着哈欠,但还是平时熟悉的那个样子,松弛但不懈怠。
“喂喂,你们两个,现在是上午9点又不是6点,大家平时都是早8人怎么会这么困倦。”
“不如说正是因为平时是早8才会这么困,现在是假期诶。”泉奈擦了擦随着哈欠出现的眼泪。
“你现在看见这么多人还这么困吗?”
“我想把他们都吃了。”
“当着神的面说这个……”
泉奈和忍足像往常一样随意地聊起天,真田有点难过地发现自己好像插不上话,但还好他们也并没有冷落他。
先不说泉奈,毕竟忍足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
带着“什么都嗑只会让我营养均衡”群里所有人给他下达的观察和撮合泉奈和真田的任务来的。
啧,他明明表现得很友好了,但他总觉得自己在和泉奈说话的时候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盯着自己。
即使是错开了最高峰的时段,他们三人还是用了将近两小时才轮到参拜。
在神的面前许了愿,抽了签。
很难得的,三个人都是中吉。
“我有种明治神宫该不会都是‘中吉’的签的感觉。”忍足看着三人手中相似的签感慨。
“你在神前说这个真的好么,”泉奈吐槽回去,“签文又都不一样。”
他们参拜完毕后踩着雪跟着人流往外走,即使是冬天,明治神宫内的树依旧是有很多绿色。
而且晚上下了那么大的雪之后,天真的放晴了,是泉奈希望的那种万里无云的,澄澈透明的蓝天。
“不知道明治神宫这里新年许愿会不会比较灵。”泉奈随口说起来。
“你刚才那个话我原封还给你哦,”忍足笑着说,“你在神前说这个真的好么。”
“因为我觉得有的神社是真的不太灵。”
“你之前许了什么愿啊就觉得不灵,该不会是什么地球毁灭之类的吧。”
“拜托,我的愿望一直是世界和平好不好,不是啦,我有很多年的愿望是长高一点。”
忍足听见她这么说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就连真田都开始迷惑,“你现在顶着这个身高告诉我你长高一点的愿望没有实现?”
楠泉奈,算得上是当之无愧的高个长腿美人了。
“你的身高在女性里已经很高挑了。”真田很中肯地对着泉奈说。
“我希望是长到170来着。”
“我有184,减掉咱们的鞋跟高度,你也没有穿高跟鞋,平时也不是会穿内增高的人,我们也只差半个头而已。”
“那差一厘米也是差……”泉奈显得底气不是很足。
“我要是神都要哭出来了好吧,这么贪心难搞的人类,小心以后的愿望都实现不了啊。”
“希望神明大人能原谅我的无礼。”泉奈双手合十。
“一会儿出去想吃什么?”忍足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已经到了中午饭点。
“我都可以,吃点热的?真田呢?”
“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那我们去吃大阪烧好了,我恰巧知道这附近一家还不错的店。”
忍足推荐的这家大阪烧店氛围很好,有吧台和单独几人桌这种设置,店面不算太大,人也不算多,大概有一半的上座率。
“这家店老板是大阪人,大阪烧很正宗也很好吃。”
“你以前常来?”
“嗯……刚来东京的时候来的比较勤一点。虽然东京也蛮不错的,但还时会有乡愁。”
“理解。”
“楠你也是国中去的神奈川吧。”
“是哦,这么一算在关西待的时间远不如关东。”泉奈听着面糊在铁板上呲呲作响,眼神有点放空。
不远处忽然传来咚的一声,他们三人循声望去,是隔壁的隔壁桌有人倒在了地上。
然后真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泉奈和忍足已经半跪半蹲到那个人身边。
“发生什么事了?”问话的是泉奈。
“喝着酒就忽然倒下了。”倒下人的同伴有点紧张的说着。
“帮我确认脉搏,”泉奈对着忍足说,一脸严肃,然后解开他的领带、查看瞳孔,然后不带一丝的拖泥带水,语气非常镇定,“叫救护车。”
“我把你翻个身,大叔你还好吗?听得到吗?你还好吗?”
泉奈一边确认患者的情况,一边和忍足与他的同行者确认更多的信息,急救车很快就到了。
两位急救人员抬着担架进入店中。
“患者名叫桑田芳忠,43岁,病史和在服用的药物都不清楚,意识水平为JCS200以上,面色苍白,瞳孔正常,无外伤,可以摸到桡动脉,但体温很低,情况比较糟糕,30分钟内喝了2杯烧酒左右,口腔内几乎没有呕吐物。”
“知道了。”
急救人员抬着患者和患者随行人员一起离开大阪烧店后,泉奈和忍足回到了餐桌旁。
真田被泉奈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震撼到,眼神中流露出钦佩之意。
“大概率是急性过敏反应。”
“难怪急诊科那边都能说出‘急诊科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的话,除了我们牙医,一般麻醉、放射线和病理科的医生都不太懂实际急救的。”忍足由衷感叹。
“西田医生前一阵子还很惋惜我去了病理。我的急救知识严格说起来和急诊科关系也不大。”
“你是什么时候学的?”
“大学时候有点无聊就去参加了急救讲座,后来选了相关的选修课。”泉奈的语气云淡风轻。
“有点无聊……你在庆应读医学竟然会感觉无聊,当时汤川都快累疯了。”
“啊……因为她在和柳生桑谈恋爱吧,我又没有恋爱谈,时间和精力都比较多。”
“不,难怪汤川说你们的同学私底下都觉得你该不会是机器人。”
“嘛嘛……这我倒是知道。”
“但话说回来,你最后为什么没去急诊科?”
“就,没去呗。”
“每次问你都这么敷衍……”
忍足和泉奈有些旁若无人的对话让坐在边上的真田内心有些酸涩,不自觉自己周围的气压有点低,一直不忘使命的忍足第一时间感受到这份凝重。
不妙啊,坐在他对面压力倍增。
“我去下洗手间。”一个闪身赶紧去缓缓。
忍足侑士穿戴整齐地坐在洗手间的马桶上,掏出手机,点开“什么都嗑只会让我营养均衡”的群,指尖飞快地打着字。
忍足:怎么办,如果眼神能杀人,我觉得真田早就杀了我了!!!
汤川:干得漂亮侑士!
藤真:忍足桑不辱使命。
忍足:hello?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危险啊
忍足:我向所有的神发誓,我如果对楠有非分之想,就遭天打五雷轰
忍足:她就像我姐姐
柳:严格来说,楠桑比你要小,是像你的妹妹。
忍足:我知道,但我家里只有姐姐,所以只能这么打比方
忍足:但确实,如果我有妹妹的话,大概相处方式也就是和楠的这种
柳:以及,就目前你的存在对弦一郎的刺激,虽然已经很接近了,但还不足以达成大家对你的期待。
汤川:侑士你再加点码,很接近了。
藤真:是呀是呀。
柳生:是时候学以致用了,忍足君。
忍足:学以致用什么,请明示。
柳生:你看的那些爱情小说、电影里总会有男配、女配,那些你烂熟于心的绿茶发言,我觉得对真田君会是很好的刺激。
忍足:Excuse me?绿茶发言是什么?我烂熟于心又是什么?
汤川:为自己嗑的cp贡献自己的力量不是你的人生宗旨吗。
忍足:嗑cp我从来不吝啬花钱和精力,但是为什么我嗑cp还要命啊??我又打不过真田,你们怎么不来刺激啊?
仁王:因为我们对真田造不成这么大的刺激pyon~
藤真:并且只有你在现场。
柳生:就算真田君把你打倒了,我相信楠桑也不会置之不理的,不论是出于医生的职责还是朋友的关爱。
忍足:……如果真的发生这种情况,我还是希望楠别救我了,不然我会死得更惨
仁王:如果你真的被打了,律师费泉奈应该会作主帮你免了,或者打折。
汤川:归根到底是你自己不争气。
汤川:如果你当初和泉奈成了呢,那就没有这个真田什么事情了
忍足:天地良心啊,我们是家人,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忍足:不过你倒是给了我思路
忍足:如果我为了我嗑的cp牺牲了
柳生:我们会记得把结局烧给你。
汤川:你放心的去吧,你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忍足侑士是做足了心理建设才从洗手间出来的,以至于泉奈以为他身体不舒服,非常关切的询问他的情况。
很好,忍足心里想着,再多关心我一点,最后我受到的内伤这账都记在真田身上。
“我身体没什么问题,倒是楠,我们平时独处的时候不都是讲关西方言的吗,怎么现在讲起了标准语,显得好生疏啊。”
泉奈听见忍足这么说,一头的问号,“因为真田是关东人啊……你这是……”她忍住下半句没吐槽出来。
你这是上个厕所把脑子上没了吗?
我当然知道因为真田是关东人啊,平时和汤川和柳生在一起的时候你也是开启标准语模式的。
“哎像你这么关心我的人已经没有了,你真是我见过最贴心的人啊。”
“像你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没有人追呢,肯定有好多人喜欢你的。”
忍足开启了僵硬的、他“烂熟于心”的绿茶发言,听得泉奈觉得自己是不是打开方式不太对,这家店的食物真的没加什么奇怪的东西么。
而真田,虽然听不出忍足话里的阴阳怪气,但总觉得这个人散发着不怀好意的气息。
就像是战场上的敌人。
于是真田不自觉开启了防御模式,盯着忍足更加犀利,眉头也紧皱起来。
忍足控制不住自己打了一个寒颤,眼神强忍着没有躲闪。
到这时候泉奈都已经感觉到他们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仿佛是在针锋相对,但忍足又笑得格外灿烂。
如果忽略他微微抽动的嘴角。
“我也去个洗手间!”泉奈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几乎是逃走的。
她不仅去了洗手间,还去外面转了一圈,甚至回来去收银台把他们这桌的账结了,举着还热乎的鲷鱼烧一边吃一边走回餐桌。
只是着实没想到真田的脸黑的像锅底,一言不发,忍足则是像孔雀开屏一样的说个不停。
“哎呀,我们都多少年了,要谈早就谈了,我们就是普通好朋友。”
“我只当她是我妹妹的。”
……
“呃,来个鲷鱼烧?”泉奈把手里也给他们买的鲷鱼烧递给相对而坐的两位男士,试图打破他们之间奇怪的氛围。
两个人倒是很快接了过去,“你吃好了吗?”真田突然开口问泉奈。
“啊?嗯,吃好了,你们呢?”
“我只要能和你一起吃饭就已经很满足了。”
“哈?”
“我去结账。”真田黑着脸站起来。
“我来结,楠在怎么能让别人结账呢。”忍足也站了起来。
“不用了,”泉奈已经槽多无口,伸手制止了他们,“我结完了。”
“那我们走吧,”真田利索地拿起自己和泉奈的大衣,就要拉着她往外走,“失陪了。”
“你们怎么来的?”
“坐电车。”虽然不知道忍足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泉奈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回了他。
“这么冷的天,这么远的路他都不开车送你的么……”
没等忍足侑士的话说完,真田就已经抓住泉奈的手腕把她往外带。
忍足侑士,新年的第一天,为了自己嗑的cp,真正的放飞了自我。
他那一瞬间觉得,即使不是在网球场上,真田好像也使出了黑龙三重斩。
他不禁捂住了胸口,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口吐鲜血倒地。
我真的只当她是家人啊真田,你要是辜负了我的一片良苦用心,我可就要含冤而死了。
“真田?”
前面拉着她的人没有反应。
“真田弦一郎?”
突然停下了脚步,泉奈也被迫停住,身体重心不稳的向前倒去,然后手腕又一紧,把她拉停。
之后手腕上的力度突然消失,“抱歉。”
“没事儿,”泉奈抬起手甩了甩,余光瞥见已经红了一圈,这人的手劲可真大,“你还好吗?”
“对不起,我们回去吧,”他顿了一下,“打车回去。”
“啊?不用啊,坐电车就好了,反正天气这么好。”
而且电车的拥挤,让他们可以靠的更近,早上出发的路上真田几乎是把泉奈圈在了怀里。
见真田眉头紧皱的不说话,泉奈又继续说着,“你不用在意忍足说的话,他今天有点怪。”
“那就坐电车。”
结果一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只有真田的脸还是黑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泉奈还在他脸上看到了受伤的表情。
所以忍足到底在她不在的那段时间还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能让真田就这么一言不发又目不斜视的盯着窗外。
一个诡异的念头从泉奈的头脑中升起。
直到下了电车走到松田公寓门口,他们还是没说话,明明早上去的时候聊得还挺开心的。
“你不开心?”在进家门之前泉奈还是没忍住问出声,毕竟当初是她邀请真田和她和忍足一起去初诣的。
“没有,好好休息吧。”
下午泉奈决定给忍足发消息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泉奈:所以你到底跟真田说了什么?
忍足:所以?
泉奈:什么所以?出门的时候还挺正常,结果回去的一路上整个人又变成了黑面门神
忍足:没有后续?
泉奈:什么后续?
忍足:……我得去缓缓
忍足:我好受伤
泉奈:他怎么你了?
泉奈:或者你怎么他了?
泉奈:你该不会是……你其实喜欢真田这一款?
忍足:我要去吃了那个鲷鱼烧静一静
泉奈:啊那个蛮好吃的
忍足:你拿着鲷鱼烧进来我差点以为今年咱们去的不是明治神宫而是浅草寺
忍足:总之你让我静一静
忍足:让我缓缓
泉奈:好……的?
觉得整件事透露着怪异的泉奈实在想不明白到问题出在哪,躺在床上呆望了一会儿天花板。起身去泡了个热水澡,彻底放松下来。
这时候才感觉因为中午吃饭时候突如其来的急诊情况和愈发诡异的氛围根本没有吃饱。
明明是味道不错的大阪烧。
所以她吹过头发,打开冰箱门,看到了前两天买的品质很好的猪里脊之后决定晚上要吃炸猪排。
新年第一天吃炸猪排是多么令人欢欣鼓舞的事情。
于是她一边哼着没有调的歌一边利索地炸着猪里脊,猪肉在油锅里的香味让她一不留神就炸多了,夹起一小块儿尝了尝,果然还是肉最好吃了。
看着盘子里堆成了小山似的猪排,泉奈拿了手机给真田发消息。
泉奈:我炸了猪排你要不要吃?
泉奈:超好吃!
这次真田的消息并没有像最近的那样是秒回,只不过一直在显示正在输入。
见回复迟迟不来,泉奈顺势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思考还吃点什么来配完美的炸猪排。
米饭?还是直接配生菜?
真田:要吃。
结果正在输入了半天,也只是说想吃而已。
泉奈在心里小小地吐槽了几句之后,又觉得他大概中午是受到了刺激心情不好。
那说到底他受刺激和心情不好的罪魁祸首也是自己。
所以泉奈拿了个挺大的碗给他装得满满的,发消息给他说自己马上过来后,踢着拖鞋拉开阳台的门。
昨晚的雪下得很大,天气又冷,即使今天白天是晴天,阳台的积雪还没有要化的迹象。
“那我过来了!”她伸头冲着真田的室内喊了一句,然后就一手紧握住装了炸猪排的碗,一手撑着栏杆做这一年进行了无数次的再熟悉不过的翻阳台动作。
因为之前真田在自己那边放了个凳子,让泉奈拿着东西翻阳台的难度降低很多。
只是现在那个凳子上也是厚厚的一层积雪。
其实只要踩准了就好,一会儿再把自己的脚印擦掉。
泉奈这样想着迈出脚。
“危险!”平地惊雷般的声音随着阳台门被拉开和冲过来的人影一起出现。
结果就是泉奈被这声突如其来的惊吼吓到脚底不稳,滑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向后倒去。
这下背一定会很疼,她认命地闭上眼,抱紧盛满炸猪排的碗。
但并没有想象中的摔倒在地,而是被一双大手拦腰抱住,转了个圈把她稳稳地放在了地上。
真田和泉奈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站在他的阳台上,泉奈手里还紧紧抱着那碗炸猪排。
沉默地四目相对,能看见空气中彼此因为呼吸呼出的淡淡白气和炸猪排升腾的热气。
“请告诉我你的答复是什么!”
“如果你没有特殊的意思,可不可以不要再做这些令人误会的事情?”
同时开口,话题似乎是差了很远。
“什么答复?”泉奈觉得真田说了一句毫无前因后果的话。
“什么误会?”真田一时间也没搞明白泉奈说的是什么。
“就是,”泉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许有些事情还是要知道结果才是最好的,“你做的很多事情,会让我,产生,你可能是,有一点点喜欢我之类的,误会。”
“如果,假如,所以……”
那一刻,她突然有些释然,又有些悲伤,是不是有些孤注一掷,有些自作多情。
有些……期待特别的答案。
“不是误会,也不是一点点。”是他一贯的坚定语气,也许还有一些如释重负。
“……啊?”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心跳得好像要炸开一样。
“身为男性,不该轻易表明自己的心意,但我的心意从那时开始就没有变过,”郑重其事的说出这样的话,是就连一向做事雷厉风行、光明磊落的真田弦一郎都要停顿一下的程度,脸已经不受控制地红透,“楠泉奈,我喜欢你。”
咚、咚、咚,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那句“我喜欢你”。
泉奈宕机在原地,声音像卡壳一样的,只能说出几个断断续续的词,“答复?从那时?不是一点点?”
好像听明白了真田在说什么,又好像没听明白。
可真田好像准确的抓住了泉奈的意思,“我想知道你对那封情书的答复,和对我的答复。”
“什么情书?”整个人仍未回过神,可心跳还是咚咚咚地跳个没完。
“当初的毕业礼物……”
“呃……毕业礼物……”对记忆的翻找让泉奈终于找到了思绪,“啊!”
然后她把装满炸猪排的碗直接塞到真田怀里让他拿好,一言未发地飞快翻回自己的阳台。
留下真田一个人端着猪排在风中凌乱。
自己大概是,刚表白了吧?他想,不仅没有听到答复,甚至女主角还跑掉了。
又一次,跑掉了。
另一边的泉奈飞快地从床底下拉出了一个布满灰尘、胶带封得非常结实的、平平无奇的纸箱子。
她的手有些颤抖地扯着纸箱上面的胶带,一层又一层。
这个纸箱装满了有关她记忆中的真田弦一郎的一切,有关她的少女情怀,有关她早夭的初恋。
原本想把这些留在神奈川家中最不起眼的角落,只是没想到在搬家的时候被不经意地带到了东京,随着其他大大小小的箱子一起。
箱子的打开,震起了无数细小的灰尘。
阳光下的尘埃,就像漫天闪耀的繁星。
最上面就是那个从未打开过的、精致古朴的长条形盒子。
攥着这个盒子再次冲到阳台上,就像是跑了个从神奈川到东京的距离,喘着气,“毕业礼物。”
他们相对而立,中间隔着那道阳台的栏杆。
当着送礼物人的面第一次拆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折扇。
小心地打开这把扇子,手还是不自觉地在微微颤抖。
随着“正射必中”几个苍劲有力的字逐一展现,一张叠得很规整的纸条顺着飘落在地上。
她飞快地蹲下,捡起。
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一个隔了十年之久的答案。
轻轻地展开,上面的字不多。
不知从何时起,我的满心满眼已尽是你,我能否有这般荣幸,永远守护你。
楠泉奈,我喜欢你,能和我交往吗?
真田弦一郎。
“你喜欢的是现在的我,还是回忆里的那个我?”眼前蒸腾起雾气,声音有些变了样,却仍是没有抬头看那个人。
“我从没有考虑过除你以外的任何人,和你相处的每一分钟不过是越陷越深。”
“你可有一点点的喜欢我,如果没有,能不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喜欢啊,”她终于抬起头,泪水冲出眼眶顺着脸颊向下流,“喜欢到用尽全力都忘不掉的程度。”
“喜欢到再也无法接受别人。”
“喜欢到如果那个人是你,就算是背德我都能接受。”
真田的心忽然被填的满满的,即使泉奈最后的那句话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于是他把那碗有点凉了的炸猪排放到了阳台的小桌上,走近栏杆,说了句“失礼了”,只是稍微用力就把站在对面的泉奈抱了过来,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她哭得有些伤心,可他们都很开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有点饿了。”真田的怀里传来泉奈闷闷的声音。
真田笑了,用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要吃咖喱吗?咖喱猪排饭?”
“嗯。”
真田把还有点恍惚的泉奈安置在客厅的椅子上,自己脚底生风地跑去厨房蒸米饭、煮咖喱、复炸凉透了的猪排。
泉奈安静地坐在那里,反复看着那把作为毕业礼物的扇子,对着灯照的话,扇面上是有真田家纹的暗纹,然后掏出手机,拍了照片,发了推特。
我脱单了,大概是。
刚把手机放下就听到了收到新回复的声音,是以前从未在自己评论区出现过的真田。
为什么要用“大概”?
泉奈正在震惊推特上的真田的存在,以及思索该如何回他,就见到还没摘掉围裙的真田从厨房冲到她眼前,惊得她站了起来。
“为什么要用大概?”
“因为感觉有些不真实。”
然后真田抓住了泉奈的一只手,把它放到了自己的胸口处。
“好快……”感受到心跳的泉奈脱口而出。
“这里,是真实的。”真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急促的,有力的心跳。
因为楠泉奈的存在而不由自主加快的心跳。
他的心,是真实的。
“炸猪排,是不是要糊了?”她笑了,眉眼俱笑。
之后她就看见一个急吼吼冲回厨房拯救油锅里的炸猪排的真田弦一郎。
有多幸运,我喜欢你的心,也是如此的真实。
吃过饭他们再一次并排坐在被炉里,看着电视上播出的新春sp节目。
这次是轻轻靠在了一起,终于能够毫不掩饰的靠在一起。
“那个忍足,”真田终于还是说出了口,“你要不要考虑离他远一点。”
“嗯?怎么了?”
“我不是在阻碍你的交友,但他今天说的那些话真的不像什么好人,感觉对你……不怀好意。”
“噗,真田,你是吃醋了吗?啊~所以之前喝醉的时候那么在意忍足,还叫我不许喜欢他。”泉奈这时候也恍然大悟忍足发消息说的‘没有后续?’是什么意思。
“……”真田有些别扭地别过头。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他今天这样不太正常大概是有意而为之,而且你放心,忍足要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就跟你姓。”甚至开起了玩笑。
“不行。”
“什么不行?”
“我接受你说的忍足对你没有非分之想,但你还是要跟我姓,”真田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或者我跟你姓。”
“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真田你这是在,求婚吗?”
“你答应吗?”
“我会答应的。”
“他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关于你的事情。”
这是在撒娇吗,泉奈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比如说?”
“比如你差点去急诊科,比如你的医学院同学私下觉得你是机器人。”
“fu~”
“你的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但你偷偷关注了我的推特。说起来你刚才是一边做饭一边刷推特吗,怎么会秒回我的推文?”
“我设了特别关注。”
“嗯?!可你之前一次也没有回过,我发推的频率说起来也不算太低的。”
“我都能看见,可我怕打扰到你,怕你会讨厌我。”
泉奈沉默了一会儿,“那我告诉你忍足不知道的关于我的事情吧,不光是忍足,是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我最后还是选择了病理科,其实是因为你。”
“我去听急救讲座,选急救的选修课也是因为你。”
“我的很多大学同学觉得我是机器人,还是因为你。”
“选择病理科是因为我不想说谎,因为当年的你说我会一定会成为受人尊敬的病理医生,因为我不想辜负当年的自己和当年的你。”
“我听急救讲座那会儿,是我最想忘掉你的时候,因为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还是很难忘记你,所以我疯狂地把自己的生活用医学填满,只要一停下来脑海里都是你的身影。”
“后来脑子里和生活中就几乎只剩下医学,理论和实践的成绩一骑绝尘,让同学以为我是个不知疲惫、高速运转的机器人,我也好像淡忘了你。”
“唔那这么说来,我当时能取得不错的成绩,还有今天能在心仪的病理科工作,都应该好好感谢你。”
“你为什么要忘了我?”
“因为我喜欢你,而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别人,”泉奈发现自己已经可以相对平静的说出这些话,“所以,当初你说的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其实是我……”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别人,还有,为什么会一直没有打开我送你的毕业礼物?”
“呃……”这回轮到泉奈有些尴尬,“因为我总惹你生气?一般应该不会有人喜欢总让自己生气的人吧……而且毕业典礼那天,我去找你的时候,听到有个女孩向你表白,然后你说你有喜欢的人并且在等她的回复……就,我,那时候还并没有看到你的,呃……情书?”
“你没有惹我生气,是我太过自以为是,先入为主。” 真田就像是在承认错误。
“也没有啦,正常人的思维大概都会这样吧,我因为太难过哭了好久,噗,还差点把你的毕业礼物直接扔了,但最后还是没舍得。就算是不想看,也不舍得扔掉。”尽管想起这件事依旧会心痛,但已经能笑着说出来了。
“对不起。”
“干嘛对不起。”
“让你这么伤心。”
“但你是喜欢我的,所以其实自以为是的人是我才对,胆小的、自以为是的我。”
“我应该早些当面跟你说清楚。”
“没关系,我后来大约是把你忘了的,淡忘了你。”
“不要忘记我……”
“可是你好不讲道理的又突然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毫无征兆的出现,我才发现根本没可能会忘了你。真田,你这人真的好霸道啊。”
“你教我关西腔吧。”
“啊?”
“我不能吃。”
“哈?”
“男朋友不可以吃。”
“哦。”
“还有,不要做背德的事情。”
“嗯?嗯。”
“对象是我也不可以。”
“知道了,委员长大人!”
“要给我讲我不知道的关于你的事。”
“我也要听关于你的事。”
“我喜欢你。”
“嗯,我也是,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