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还让不让人喝茶了?还不赶紧给我重新上个茶碗!”
子婴气恼地冲着人群喊了一句,就不再理会那些人,自顾自地坐下。那些原本围观着的人,本来在知晓子婴身份后已经踌躇不安,此刻闻言后更是感觉被施恩放过,迫不及待地纷纷各自散去,茶客们谁也不敢继续再在这茶铺中待下去。
只是苦了茶楼掌柜惧于子婴的威势,眼睁睁地由着还未结账的茶客们四散奔逃,却不敢出言吆喝。
随着茶客们的散去,茶楼瞬间冷清安静下来了。
茶楼掌柜赶紧手捧着一个新的干净茶碗,小心翼翼地放到子婴面前,恭敬地加满茶水,头也不敢抬起,弓着腰,蹑手蹑脚地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恼了这位姑奶奶。
递上了茶碗后的掌柜,这才敢扶着受伤的店小二到后厨去歇息。
沐兰摇摇头,深深叹口气:“我说子婴妹妹,你又何必跟这些小民计较呢?”
“谁想跟他们计较呀!明明是他们都太无礼了!给点教训,他们才能乖顺一些!”
沐兰将身子探前,低声对子婴说道:“你这妹子,想出气的方法多了去,但怎么可以擅自当众使用羽登术?如果万一给师尊知道,你肯定又少不了挨一顿讨骂了。别忘了,在师尊的大事实现之前,现在一切的羽登之术,于大司卫王朝而言,依旧还是禁术。”
“我暗里悄悄施术,没人发现哩。”
“市井之地,人多眼杂。”
子婴吐吐舌头,故扮可爱状:“这又有啥呢?我才不怕哩!有老爹,还有父王撑着,我还有什么可害怕的?谁敢拿我怎么样?”
“哦?你好像忘了,我的身份可还是大司卫王朝银执卫大营捕灵旗营的四品统领将军,专门负责抓捕一应羽登幻士。小心我让旗营的捕灵执卫把你拿下,关进南城大狱的小黑屋里禁闭。我可相信,让你去乖乖面壁几天,师尊和摄政王殿下,他们应该是相当乐见的。总算没你在旁边叽喳吵闹,他们倒是可以多了几天清净日子。”
子婴听到这,脸色大变,举起手臂作状欲打向沐兰,然后又嬉笑娇嗔道:“你……你敢?你真够坏的!”
沐兰故意挺着胸膛,斜着脑袋,挑衅般地努着下巴向子婴示意——你敢不敢试试?
子婴相信沐兰还真有这个胆子做得出来,如果自己真被他找理由逮去阴森森的南城大狱禁闭几天,那时候若真没人为自己撑腰,那可真会难受郁闷极了。
毕竟,沐兰可不仅是老爹的得意弟子,更是父王的重用将员,真惹恼他,自己倒是没好果子吃。
何况,在老爹门下的几位弟子中,唯一能够让自己服从听话的,也只有这位三师兄了——谁让自己早就有心于他呢。
“好啦好啦,你赢了,我下不为例就是了。”
子婴举起双手,表示服软了。
沐兰瞧着这位骄纵的小师妹低声认输,他微微一笑,也不再逗她,依旧端起茶碗,细细抿茶。
他也觉得可笑,大司卫王朝之所以在银执卫大营下属增设捕灵旗营,目的就是为了捕捉天下散游的羽登幻士。而如今作为捕灵旗营统领的自己,本身就是羽登族幻士,身边的人更是……
潜伏其中,无惧无畏。
讽刺。
真是太讽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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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兰一时陷入回忆,他深深地记得,曾经自己身边的羽登族人,有多少的亲友同门,都已灭绝于大司卫王朝银执卫大营毒手。
羽登一族,远古而来,源远流长,自号神子,天生掌握天地灵力,经过耐心修习羽登术之后,可成为具备施术能力的羽登幻士。甚至更有古老传说,称羽登幻士在修炼到一定阶段,便能羽化而登仙,步入仙境,登天封神,长生不死。
当然,至今还没有十足的证据,可以证明羽登族真的可封神成仙。但是,羽登幻士神奇施术的强大,却是让天下各族有目共睹的。
如今的大司卫王朝,当初在开创这片帝国版图时,正是多亏了羽登族的幻士大军,在其争霸战争的关键阶段,因羽登族加入司卫家族的军队,协助当时司卫家族的家长司卫真武,接连打败十一路争霸诸侯的挑战,才让司卫家族成就了这掌控一国十州七十二郡万里山河的大司卫王朝。
而司卫真武本人,也因此顺利地登上皇位,成为大司卫王朝的一世祖皇帝。
只是,曾经司卫家族为了说服羽登族的加入,予以羽登族永世繁荣共济、和谐相处、举国同治的承诺,却因一世祖皇帝司卫真武的一纸敕令,让羽登一族猝不及防,瞬间沦为阶下囚。
大批的羽登幻士几乎在没防备的情况下,被噩梦般地擒拿屠杀,普通的羽登族人也因此被迫分散,贬为低等族群,任由驱逐至蛮荒地界,隔离而居……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悲哀!
真是太悲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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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摊子之外,突然传来阵阵的吵闹之声。
沐兰本来不以为意,哪知突然间莫名感受到一股隐隐的灵力波动,引得沐兰霍然起身——有羽登幻士出没!
他来不及与子婴解释,径直向门外快速飞奔而去。
子婴不明所以,只能随着沐兰的身影,一同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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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关老大是明明知道吧,干嘛不挑明和我们说知,害得我们绕进内城,转了帝衙司,又去了军事庭府,都吃了闭门羹!走得老子累得要吐血了!”
猴子擦着汗,吐吐舌头,喘着气,指着刀疤笑骂:“你这粗人,就你那么多嘴,让哥们几个都遭罪,白走那么多冤枉路,两条腿都要走废了!早早听关老大的话多好,指哪去哪,现在早就交完差,能够回去喝酒啦!”
“都要怪这厮!”
刀疤气呼呼地说着,一脚向着阿天的屁股踹去,一个明显的大脚印立马出现在阿天的裤子上。
阿天腿部有伤,金执卫只是帮他简单包扎一下,就将他从外城到内城拖着转了一大圈,现在又从内城再徒步出来外城,前往城南的银执卫大营,此时他已经累不可堪。
此时被刀疤一脚从身后踹来,阿天一个踉跄失去平衡,没被身旁的小生及时扶住,瞬间整个人摔倒趴在地上。
这时候如有人能看到阿天的眼神,估计心中会一颤——那眼睛里明显带着一丝凶煞狠烈的杀气,红眼血光。
随着小生把他搀扶起来的同时,阿天眼中的杀气悄然消退,转而面容立变,对着刀疤傻笑道:“感谢大爷赏一脚,全身舒畅啊!”
小生同情地扶起阿天,本来还想埋怨着刀疤的粗鲁,然而看着阿天这般一脸讨好的赖皮模样,他不由得对阿天充满一股鄙夷轻蔑。
“嗤!你这小娃娃,四肢健全,长得也算是俊俏,做啥不好,几个胆子竟敢冒充银执卫!就算九条命都不够填的!”刀疤呼呼着说。
“算他倒霉吧,落在帝衙司或者军事庭府,都好过落在银执卫的‘血狱’,奈何两处大爷不肯收,只能押去那‘阎罗殿’报到了。”
小生的声音轻轻的,落在几人的耳中,却是让人忍不住带着看死人的眼神同时望向这个可怜虫。
作为可怜虫的阿天早对银执卫大营驻地中被称为“血狱”的南城大狱有所耳闻,此时真离得如此近,心中也是忐忑,双拳缓缓紧握,他不得不想着办法,不然小命恐怕真会交代在那里。
阿天挣扎着勉强站稳的身体,先是朝着小生点头表示感激,然后靠近并蹭着刀疤说:“几位爷不知道啊,小人自幼便没了双亲,不靠点坑蒙伎俩,哪能活下来嘞!最终还是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干点勾当。爷们几位大人大度,把小的这个贱人,当做一个屁放了吧!小的一定下辈子做牛做马!回家立马给各位爷立长生碑,日日上高香,祈求几位爷升官发财!”
“长生碑?你小子当我是宫里的阉人呐!”刀疤又是一脚踹过去,反之竟被阿天有意无意给躲过去。
刀疤不觉在意,一旁的小生倒是皱起了眉头,疑惑地看着这个缚下之囚,不由得问道:“那个装神弄鬼的,那个女的幻士,和你是什么关系?”
“幻士?什么幻士?那女娃?”阿天依旧嘿嘿傻笑,才接着说,“她只是我认的干妹子呀,我们两人孤苦伶仃,相互依靠,然后她刚好会点小把戏耍耍。有时候我们也会在集市去戏法卖艺,不足道,不足道哈!”
感受到小生狐疑的眼神,阿天话锋一转:“小的们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有啥能瞒得过各位爷呢!几位大官人在我们眼前这么一站,我们都紧张得直哆嗦,小的们也都是老实本分呐……”
“大官人?我们是大官人?就我们这七品小校尉?哈哈!”刀疤狂笑,看着白痴一样地自嘲说,“站在帝都城的街上随便一吆喝,十有八九都是个官,帝都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当官的!哪天你没脑地随便冲撞一人,最差的也都估摸是六七品了。就我们,还大官人?哈哈……”
“但是您等诸位大人可是我见过最有威严神气的大官呀!你看,我们一出门就遇上了诸位大人,是小的们的荣幸,能被您逮到,小的服了!就是想着大人们能否将小的当猪当狗驱使,就是别送衙门呢……”
“好了好了,赶紧赶路,再前面一点就是南营了!”猴子用肩膀轻撞了一下刀疤,“这事搞定了,今晚这顿酒你请哈!都怨你错!”
“走走走!”刀疤懒得继续搭理,大步流星向前行进着。
“等等!”小生拦停刀疤等人,站在阿天面前直盯着他说,“小子,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就赶紧现在说出来,说不定自己招了还是能以功抵过。哥几个可以向银执卫的兄弟们交代几句,即便小命不保,也能保你全尸,落你个痛快点的!不然等你进了南城大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话,那时候你再想起哥们几个,咱也保不了你了。”
“哎哟!我的几位好哥哥嘞!小的是真没啥敢隐瞒诸位大人的!小的真就只是假借下宪察军银执卫的大名号去坑点小钱,真的罪不至死呀!哥哥们救命,饶过小的这一回啊!小的再也不敢了!以后哥哥几位有什么驱使,哼一声,小的必然出现在哥哥们的面前万死不辞……”
“小生,和这无赖废话做什么?今儿当差也累了,赶紧搞定这事,回去歇歇。难保关帅还有事情吩咐我们,到时候找不到我们,别还以为哥几个哪里偷懒了。”猴子拍拍小生,示意赶紧赶路了。
“就是,和这小子废话什么,他就是拖着时间罢了!走走!快点!”
刀疤又是一脚飞踹阿天的屁股,让阿天好一个踉跄,这时小生也懒得理会,任由他自己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