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加钱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望国商贾洛氏,于敌国救朕于危难,后散尽家财护朕归国,其忠日月可照,身立不世之功,不可不赏,而今太仆年迈,多奏乞骸骨之言,故令望国洛氏补太仆位,以彰嘉奖。’”

    玄色为主色调的朝堂内,那小太监有些尖细却不令人厌恶的声音向着四方传去,朝堂之上,衮衮诸公俱是低垂着他们在平民百姓面前高傲的头颅,向着慕鸣风这一朔国新皇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表示着敬意。

    而“年岁三十载的年迈太仆”也是不敢多言,默默接受了他的职位被皇帝以莫须有的乞骸骨之言打发掉。

    朝堂下,诸位公卿有男有女,都着锦绣之衣,官帽乌黑,他们列次而站,不经意间便会露出腰间所佩之玉,端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

    唯有一站在朝堂中央的女子,她身着一席麻布衣物,束起发冠的也不是什么金银簪子,手上带着一个用料奇好无比,雕工却奇差无比的玉镯。

    她和其他衣着华贵的公卿们比起来可谓寒酸无比,浑身上下也只有她那张美丽的脸配得上这华丽的朝堂。

    小太监从朝堂上龙椅旁缓步走向那女子,带着皇帝的命令与皇帝那带着深意的眼神。

    “接旨吧,洛太仆,”小太监将那圣旨用双手拿住,严肃而庄重地将圣旨递给那跪在地上的女子。

    他的行为严格附和望国之礼,他虽是新帝的身边亲信,但却也不敢在如此场合下太过放肆,毕竟他伺候的那位主子心狠手辣的,他也不想被他那主子惦记上。

    “臣谢过皇上错爱,必为望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洛叶秋跪着朝堂上,随口说着上辈子糊弄领导的大饼,许下谁都不信的承诺。

    她也不想的,但谁叫自己年纪轻轻毫无资历,就被她救回来的皇帝大人钦点为太仆!

    如今,她在朝中一无亲朋帮衬,二无亲信手下,三更是为敌国之人。

    现在如果不对皇帝表忠心,牢牢绑紧皇帝的大腿,那她这太仆之位迟早得丢。

    洛叶秋想着,刚准备用上辈子的现代文化抄几句诗来讨好一下皇帝,这位自己今后的衣食父母。

    而身着玄色绣金龙袍,戴九旒冠的慕鸣风却是失了兴致一般地挥了挥手。

    他身旁那刚刚给洛叶秋递圣旨的小太监随即会意,扯起嗓子大喊着:“退朝!”

    于是乱七八糟的吹捧之词还没有说出口便已经卡死在了洛叶秋的喉咙里。

    她也没办法,只得站起,顺着那些官员们一起走出殿外,只是她那一身麻布衣服无论如何都融不进这群穿着锦绣衣衫的官员中去。

    周围的人纷纷避开她走着,仿佛她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一般。

    洛叶秋知道,这是排挤,这是那些官员们对自己的不满,不过洛叶秋也能理解。

    毕竟自己一个平民百姓,突然被皇帝封为太仆,确实离谱。

    这就像你兢兢业业的工作几十年功劳苦劳都有,辛辛苦苦爬到了部门经理的位置,但一个无名小卒突然跳了出来被你们董事长亲封为行政总裁。

    当自己辛辛苦苦的努力在其他人面前屁都不是时,谁都会破防的。

    幸运儿如何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当然是悄无声息地离开,让这些辛辛苦苦奋斗的苦主看不见就好了。

    洛叶秋想着,心里打算着默默离开,然后到太仆府中闭门谢客,做好自己的职责,当一个低调低调再低调地混吃等死的小透明。

    正当洛叶秋对自己混吃等死的未来生活肆意畅想时,她却忘了周围都是退朝的官员们。

    于是当她从幻想中超脱出来,看着周围对她指指点点像是看乡下人一般的眼光,洛叶秋只当是没见过,掩着面就准备离开了。

    “留步,洛太仆,留步啊。”

    天不遂人愿,在洛叶秋想悄悄跑路,掩埋这段黑历史时,一个声音突然从她身后传来,这一句话饱含着真心实意,可惜却都是负面情绪,好像洛叶秋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有人和我有仇?那我得见见,这无缘无故的恨意勾起了洛叶秋的好奇心。

    她自认为与人为善,做生意的理念主打的一个和气生财,在望国时也颇有善名,怎么可能在朔国有仇人呢?

    “洛太仆,久仰久仰啊,”一个年岁三十载上下的中年帅哥右手在外,左手在内的对洛叶秋寒暄着。

    说是寒暄,语气却是凶狠的,就连那礼都是凶拜。

    行吧,自己还真有仇人,慕鸣风你真是坑惨我了!

    来人正是那年方三十,却被自己救回来的皇帝慕鸣风以太过年老剥夺太仆之位的倒霉蛋。

    没办法,苦主都找上门了,毕竟是自己害他丢官的,洛叶秋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去招架。

    “这位贵人……怎么称呼?”

    洛叶秋还了一礼,却是左手在外,右手在里,这就相当于唾面自干。

    “免贵,那当得起洛太仆称贵人啊!您是太仆,叫我小叶就行了。”

    阴阳怪气地给谁看啊!是那慕鸣风夺你的官位,又不是我!

    洛叶秋心中把这阴阳怪气骂了一千遍,却不敢真叫他小叶,这要是真这么叫他,明天自己的弹劾都可能会堆成小山,罪名都有了,不尊老者,肆意妄为。

    但如何称呼却是犯了难,称公子他太老了,称老丈他又太年轻了,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正当洛叶秋纠结称呼时,又有一位风度翩翩的帅哥赶过来为洛叶秋解了围。

    来者年纪好像刚到三十,气质儒雅,虽身着官服,周身却有那么一个字洒脱的感觉。

    洛叶秋看着他一动不动,许是看呆了一般,周围的官员们也见怪不怪,毕竟柳丞相的风流倜傥确实是出了名的,看呆一个二个女子而已,不足为奇。

    “叶老哥莫要为难小辈了,这也不是她的本意,谁知道陛下会如此奖赏于她呢?”

    那老帅哥先是劝说着太仆,随即又看向呆呆的洛叶秋说道:“我为柳永,不才为丞相,今日之举过非在你二人,若是二位不嫌弃,我与叶老哥和太仆摆一桌酒席,也当是为太仆接风洗尘了,有什么问题酒席上解决,如何?”

    这人好高的段位,洛叶秋心说,这柳丞相先是摆出自己的丞相身份,点明他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随后又将自己与老太仆的问题矛头隐隐约约指向皇帝,自己两人没错,那谁错了?不只有皇帝吗?

    最后又说请客摆桌酒席为自己接风洗尘,顺便解决问题。

    这就相当于给两人一个台阶下,有什么问题与争吵可以在酒席上说,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骂骂咧咧阴阳怪气,破坏双方形象。

    无论此事最后如何,双方总会卖他一个人情,毕竟是柳丞相让自己没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开吵,也算帮了自己一把。

    “既然是柳丞相所言,那松必会给丞相一个面子,可松就怕,有些人不敢来啊。”

    那自称叶姓的老帅哥说着,还不忘阴阳怪气激将洛叶秋一波,真真可说是傻的直白。

    “哈哈,不会的。”柳丞相打个哈哈,随即转头看向洛叶秋,恭维道:“洛太仆年轻有为,必不是叶老哥你口中那赴宴都不敢赴宴的小人,一场宴会罢了,洛太仆,永就在城内落碧楼摆宴,戌时开宴,静候光临。”

    这柳丞相一席话,把洛叶秋的推辞之语堵的死死的,现在若是说出拒绝之言,便相当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是那连一场宴会都不敢赴约的无弹小人,这种名声在官场可是致命的。

    毕竟在这种世族官场里,名声比才干要重要的多。

    “叶秋会去,望丞相多多关照。”

    洛叶秋没有办法,只得乖乖同意,毕竟自己人生地不熟,皇帝目前来看指望不上,这位丞相话语里虽有胁迫的嫌疑,但也不乏对自己抛出橄榄枝的意思。

    去了起码都能赚一顿饭,顶天了都不会有人身危险,不去对自己的未来没什么好处。

    只是感觉这位柳丞相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自己是不是被安排了啊?

    不同于洛叶秋的满腹疑惑,柳丞相大笑着保证一定不会败坏他们的兴致,这一次吵闹就在柳丞相的插手下消失了,原地随着他们的离去只是又留下一个柳丞相的传说。

    戌时,落碧楼前,洛叶秋望着这华贵的装潢有些失神。

    周围来来往往的有些人看她这失神的样子,眼中不由得露出了几分不屑。

    落碧楼,取自“风过潇湘月落碧,朝日映木叶满地”,是闻名于世以奢华著称的大酒楼,传闻第一次见到它的人,没有不为之倾倒失神的。

    酒楼上,前任太仆和柳丞相正端坐在包厢内听着下人的来报。

    “那洛姓小儿一见落碧楼居然被撼的失了神,真真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黄口小儿,主子不必忧心于她。”

    仆人们都这么说着,语气里尽是对洛叶秋的鄙夷之意。

    可越是听那些刻意在门口往来装作行人的仆人报告,柳丞相二人面上越没有丝毫喜色。

    “洛太仆到!”

    门口守门的仆人特意的大声喊着,提醒着包厢里的人。

    “咔嚓,”一声,门开了,看起来晕晕乎乎的洛叶秋走了进来,入眼处先是他们三人各自的座位。

    柳丞相和前太仆也没有出言讽刺洛叶秋晕晕乎乎的样子,他们吩咐仆人将洛叶秋伺候落座后,挥挥手驱散了仆从。

    出乎意料的,不仅仅是柳丞相笑意盈盈的,就连那与她闹矛盾的前太仆也是一副友善热情的样子。

    “洛太仆,”柳丞相热情地介绍道:“我名为柳永,弘农柳家家主,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望国,不才为当朝丞相。!”

    “而这位叶松,是为天水叶家家主,其子侄不乏食禄两千石。”

    “我们都为世家之人,虽历代都为皇室臂助,然当朝皇帝却有背于昔日传统,厌恶于我们,如此下去国将不国啊!”

    柳丞相,不,应该是柳永慷慨激昂地发表着对国家未来的意见,而洛叶秋却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你说这个谁懂啊?

    正当洛叶秋准备发呆渡过这惹人生厌的时间时,柳永却住了嘴。

    “别装出那一副什么都不懂,只是个幸运儿的样子了,洛太仆。”柳永没有在继续之前的话题,而是稍有深意地喝了一杯酒后,说:“洛太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知道你之前的愚蠢也好,呆滞也好,都是装出来的。”

    洛叶秋还是那一副,你说什么我不清楚的表情。

    见状,柳永叹了口气,他真的非常好看,但他的话语却不是那么漂亮了。

    “洛太仆,若你不同意,今日之举恐怕绵绵不绝啊,到时候永也难帮你啊。”

    听起来像是感叹洛叶秋今后会不断遭人妒恨,但其实是威胁,威胁她若是不同意,那之后找她麻烦的人会源源不绝。

    至于为什么会有人不断找洛叶秋麻烦?笑话,你以为柳家能这么势大是他们积极健康阳光向上吗?

    “这么说,你们是要拉我入伙吗?”洛叶秋没有装出那副前世那副小白花的嘴脸了,因为装下去也没有意义了,柳永的样子摆明了就是无论她是什么态度都要她表态。

    洛叶秋从来都不是今天表现出的小白花模样,士农工商,她本是落魄寒门,以最贱的商发家。

    若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花,早就死了。

    世家与皇帝不和,这个消息很有趣啊,我能从里面捞到什么好处?

    衣袖下,洛叶秋不着痕迹地转动着她那枚做工丑陋用料却极为考究的玉镯子,思索着自己的下一步应该如何走。

    “要我站你们这边不可能!”

    思索良久,洛叶秋斩钉截铁地说着,一副忠君爱国的模样,让人看了不由得赞叹好一个忠肝义胆之人!

    按理说,听得这毫不掩饰的拒绝,柳永应该也失望了,可他以一副谈都可以谈的姿态接下了话茬子。

    “太仆大人怎么说?”

    “慕鸣风可是我从尸山血海里抢出来的!现在他当了皇帝,必然不会亏待我!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他必然不会辜负我,我也绝对不会辜负他!天无二日,我心中只有一个太阳!”

    柳永津津有味地听着,甚至还想鼓个掌。

    洛叶秋信誓旦旦地说着,随后画风一转说:“想我背叛陛下?”

    “不可能吗?”柳永笑吟吟地问着,看样子完全不为洛叶秋那一番忠君爱国之言所动。

    “那也不是不行,可那是我发誓绝不辜负,忠诚一生的陛下啊!想我背叛他,得加钱!”

    洛叶秋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明确而实际,她从不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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