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刘永安还是陪着裴子玉一起进宫请安。
裴子玉嘴角浮起笑容,刘永安哼了一声,闭目养神。
裴子玉并不多言,坐在刘永安身边,乘车入宫。
太皇太后已经卧床不起,皇太后都不回寿康宫了,整日在仁寿宫陪着。
见刘永安和裴子玉来了,皇太后也是多让两个小辈多守着太皇太后,如今是能陪一刻算一刻了。
裴子玉和刘永安离宫之后,裴子玉情绪很低沉。
刘永安看在眼里,远处的齐原同样看在眼里。
端午节这天,刘永安一早就陪着裴子玉来到望江楼,等着看龙舟比赛。
齐原一早就在望江楼等着,见刘永安和裴子玉出现,便走上前,“四小姐,四主君。”
刘永安意味不明的笑道:“小表姨,在外都是一家人,不用多礼。”
齐原走到刘永安身后,向明退后一步。
齐原推着轮椅,说道:“礼不可废。”
刘永安紧紧握着裴子玉的手,裴子玉余光看了几眼齐原,齐原不负往日容光,就如同明珠蒙尘,光华不再。
几人面江而坐,刘永安正中而走,裴子玉坐在刘永安左边,齐原坐在裴子玉对面。
难得见到裴子玉,齐原有些难能自已,便一直看着裴子玉。
刘永安嘴角一直挂着一抹莫名的笑容,裴子玉见了,心里发毛。
裴子玉转头向外看去,江面上已有数十艘龙舟,挂着各异的旗帜。
江边已经有人开起了赌局,赌着哪一艘龙舟能夺魁。
裴子玉见了,眉头微蹙,转头去看其他景色。
齐原说道:“我手下有一支队伍,今天也参加了比赛,请四小姐,四主君一赏。”
刘永安问道:“是哪一艘龙舟啊?”
齐原指着远处的青天白日旗说道:“是那一艘。”
裴子玉心里一怔,他虽然不爱针线,也不擅长针线,但是陪齐家长辈和小辈闲话的时候,偶尔也会绣些帕子,他曾经在帕子上绣过一幅青天白日图。
那时,裴子玉和锦二少君带着齐宜君和宁玉等人做针线,不知谁起了头,比起了赛,裴子玉便选了最简单的图样,自然他也最快完成,最终获得的名次也是排不上号的。
那帕子最终去了哪里,裴子玉已经不记得了,只是如今见齐原如此,心里有些唏嘘,人真的是要失去了才会珍惜的吗?
刘永安摩挲着茶杯,说道:“寓意不错。”
裴子玉看向刘永安,莫名觉得有些发冷。
御河上传来整齐划一的号子,裴子玉看去,只见河面上热闹非常,一艘艘龙舟就如离弦的利箭,冲破江面。
望江楼上,气氛一度很僵硬,当然,觉得僵硬的只有裴子玉。
齐原和刘永安笑容灿烂,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此时,代王刘华摇着扇子走了过来,“老远就看着这里不一样,原来是四姐和小表姨啊!”
似是才看到裴子玉一般,刘华拱了拱手,“不曾想四姐夫也在啊!”
裴子玉起身还了半礼,便站在刘永安身后。
齐原也让开座位,刘华撩袍坐下。
刘华说道:“四姐腿脚不便,怎么也出来凑热闹?”
“四姐夫倒是很得四姐心意,本王那王君端庄持重,本王几次相邀,王君都不愿来这个地方。”
“小表姨怎么会和四姐、四姐夫在一起,你怎么一直看着四姐夫?”
刘华开场的三句话,令场面上的气氛更加沉重了。
裴子玉有些不安,代王的这些话火药味很浓,不知宗室之间又会有怎样的话题谈资了。
刘永安伸手握住裴子玉,引着他坐回原来的位置。
刘永安并未放手,只是说道:“六妹妹一如既往的会说话。”
刘华笑道:“我啊,就是会说,多谢四姐美誉。”
刘永安不理刘华,只是和裴子玉说道:“望江楼的粽子也很不错,尝尝?”
裴子玉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小二便送来了粽子。
甜粽子咸粽子各有十样,香味四溢,裴子玉闻着也有了些食欲。
刘永安恋恋不舍的松开手,裴子玉选了豆沙粽,慢慢的吃着。
刘华摇了摇扇子,说道:“还是四姐夫好看,四姐真让人羡慕,能得如此佳夫。”
刘华说道:“庄四儿,去请襄君公子过来。”庄四儿是庄贵君娘家侄女,在家中行四。裴子玉抬眼多望了一眼,只见这庄四儿恭恭敬敬的陪侍这代王,忽地想起了裴子熙,裴子玉有些不愿裴子熙也变成这样。
刘华拿扇子挡着嘴,笑道:“四姐,我请了襄君公子游江,这会儿也让他来玩玩。”
裴子玉怎会不知襄君的身份,作为齐原的蓝颜知己,襄君的大名在齐国公府很是引人注目。
裴子玉握着筷子的手用了力,这是他第一次被恶意凝视,他恨不得将手里的筷子砸到刘华的脸上。
襄君来到席上的时候,又哀又怨的看了齐原一眼,那百转千回的眼神,却打动不了神女如铁的心。
刘华伸手一拉,就将襄君拉进怀里。
襄君下意识挣扎了一下,马上又温顺的坐在刘华的怀里。
刘华玩弄着襄君的嫩如葱白的手指,不时逗弄着襄君,轻薄浪荡的样子,看得人手痒。
裴子玉突然觉得胃里梗着什么东西,便丢了筷子。
刘华一笑,抬起襄君的下巴,直接亲了襄君一口,那双不老实的手在襄君的身上肆意流连。
不一会儿,襄君的衣裳便散了。
裴子玉闭了闭眼,忍无可忍,说道:“兰香,这儿风大,请襄君公子去换身厚衣裳吧,别着凉了!”
襄君呆愣愣的看着裴子玉,兰香则是带着两个小厮扶着襄君就走了。
刘华不满的看向裴子玉,正欲说些什么,裴子玉直接说道:“身为皇女,不思修身,反而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浪荡,视皇家威严何在。”
“身为妹妹,却不敬姐夫,言辞轻佻,行为浪荡,这是庄贵君教养不力,还是代王殿下以安乐王自比。”
安乐王,史书上有名的亲王,荒淫无度,不到一年便绝嗣除王。刘华沉着脸说道:“裴氏,你放肆。”
刘永安脸色一沉,端起了桌上的茶杯,一杯茶尽是泼在了刘华的脸上。
刘华一激,自然知道自己说错话,面上有些不好。
裴子玉丝毫不惧,冷着脸继续说道:“代王言行无状,浪荡招摇,若是再不加以管教,不知还会变成什么样!”
刘华恼怒,“四姐夫你别太过分,看在四姐和裴左丞的份上,我不计较你的无礼。”这么重的话,谁敢这么说,便是占着长女名头的吴郡王和吴王君也不敢这么说。
齐原担忧的看向裴子玉,裴子玉不惧一切,只是淡淡的说道:“臣侍会向二位殿下和陛下上书,请求多加管教代王殿下。”
这一辈所有的王君也不敢在她的面前拿姐夫的威风,刘华怒喝道:“你敢。”
好好的心情被败坏,裴子玉说道:“身为姐夫,若是见到这些无动于衷,臣侍怕将来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刘永安笑出声,裴子玉是真敢讲,便是德君之类的庶父也不敢说这样的话,更不敢管教庄贵君所出的代王。
听到刘永安的笑声,刘华吼道:“你笑什么,你这个瘸子,有什么资格笑。”
刘永安慢慢的站起身,走到栏边,望向江面,说道:“齐原,你的龙舟不行嘛!”
刘华惊惧的看着刘永安,“你的腿……你的腿好了?”
刘永安说道:“我家夫郎贤惠,我的病好了。”
刘华眼里带着恶毒,咬着牙说道:“就算好了又如何!”
刘永安笑眯眯的说道:“六妹妹这是不开心吗?”
刘华正欲说谁会开心,刘永安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说道:“母皇,看来六妹妹的确是很不想见到女儿好了呢!”
这话一出,刘华冷汗湿了背。
皇帝带着庄贵君从一边的雅间走出,刘永安拉过轮椅,又坐回轮椅上,其他人则是躬身行礼。
皇帝说道:“怎么又坐回去了?”
刘永安轻飘飘的说道:“既然六妹妹不喜欢,我还是坐着一辈子吧!”
庄贵君笑容有些僵,“晋王说得什么话,你好了,那是天大的喜事。”
刘永安托着腮,“贵君真这么想。”
庄贵君连连点头,“本宫烧香拜佛这么多年,求的就是晋王身体安康,如今实现所愿,自然喜不自胜。”
皇帝不想听她们打机锋,直接看向裴子玉,“你说的是真心所想。”
裴子玉跪下行礼,说道:“儿臣一片冰心,所言不悔。”
皇帝看向刘永安,眼神复杂。
刘永安笑了笑,拉起裴子玉,说道:“母皇,在外面就不要讲这些虚礼了。”
皇帝见状,摆了摆手,走上前坐下。
皇帝看向裴子玉,说道:“你也坐下吧!”
庄贵君脸色一变,刘华鹌鹑似的躲在庄贵君身后。
裴子玉淡定坐下,皇帝笑道:“果真是我家的女婿。”
庄贵君笑容和善,“晋王君处事不惊,确有皇家风度。”
皇帝开口了,还需要一个贵君的确认,刘永安笑笑不语。
齐原担忧的看向裴子玉,手心掐出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