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离自己越来越近,婉晴所幸不跑了,转过身来盯着她:“我与你素不相识,你找我何事?”
眼前的人儿目光寒冷刺骨,微微泛红的眼角,是哭过后的留痕,身体微微抽噎着,穆枫眼底闪过一丝怜惜:“看到你哭我也很难过,想哭就哭出来吧。”
婉晴压抑了多年的委屈,哇啊啊啊!嚎啕大哭起来。
这么多年,就算姐姐们看不见,当爹的难道也看不见吗?
每天自己起早贪黑起来烧火做饭,一家人的脏衣服全归自己一个人洗。而另外两个姐姐呢?一个假读圣贤书,一个天天跑赌坊,爹爹视若无睹,凭什么!就因为自己是个男儿身,就该被人肆意践踏吗?!
回望自己十多年的人生,惨白又无力,明明是那么的不甘心,可是为什么找不到一个裂口逃出去?难道终其一生我将被困在这笼中不见天日吗?
这可真是叫人不甘心,我该怎么做?该去哪?
不知道!一切都是茫然!
我看不见海,又如何扬帆远航?
婉晴想到这里失声痛苦,趴在桌子上,滚热的泪水挤满了眼眶,无可奈何落了下来,沾湿了地面。
“诶呀小孩,哭就哭,这么还流口水,把地上都打湿了!”
婉晴破涕为笑,抬头望着她。
“你是谁?”
“嗯,我是穆枫,穆府的长女。”
婉晴慌忙张起身行礼:“刚才并非有意冒犯,还望大人见谅。”
穆枫赶忙将婉晴扶坐下,为其倒上一杯热茶,脸上一惊:“手上怎么回事?怎么全是伤?”
婉晴还没来得及说话,穆枫钻进屋内。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药箱和一块干净的手帕:“别动,我帮你上药。不然留疤了可就要成丑八怪喽!”
她的脸上笑嘻嘻的,好像一颗炽热的太阳。
秋天的花,等得到春天的太阳吗?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大人千金之躯,却为我擦药,感激涕零。”
“严重了,举手之劳罢了。一会儿你要去哪?”
“婉晴,婉晴,你在哪里?”四面八方传来仆人们的呼唤。
婉晴自知进府来是干活的,也不敢有多耽搁,谢过穆枫后便转身离开。
“等等。”穆枫急忙将篮子中的药瓶塞进他的怀中,可总觉得不够,直接将篮子塞进婉晴手中。
婉晴冲穆枫感谢后,招手向他们跑去:“诶,我在这里!”
他回首望去,只见穆枫站在梧桐树下喃喃自语:“婉秀巧慧舞翩跹,晴云秋月醉心田。嗯,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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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可叫我们好找!快走吧,穆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哦,好。”
婉晴小碎步跟了过去。
“穆公子安好。”
穆氢牵起他的手,拉到一旁坐下:“何须多礼,快来坐下。”
“穆公子,我不是被卖到赌坊了吗,这么现在在这里?”
“这是我与苏晓木想的一计。”
逃离的结果就是以众叛亲离为代价吗?不过,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也怪不得他人。
“婉婉,刚才你跑哪儿去了,可有受伤?”
“没有,迷迷糊糊走到穆小姐的地盘去了,不曾受伤。”
“平日里少于她往来,她面善心恶,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好。”婉晴虽不知道她是善是恶,但是哭泣时逗自己笑的是她,体贴安慰的是她,夸赞自己的是她。不管穆氢出于心这么说,也许都是为了婉晴好。
穆氢依旧笑意不减:“在我手下做工如何,待遇与不比女子差。你可会算盘?”
婉晴小声诺诺说道:“不会。”
“那你可会厨艺?”
婉晴低下头:“不会。”
穆氢语气依旧温和:“那里可会男红?”
暗淡的眸子终于恢复了鲜活,婉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紧紧拽着穆氢的手:“我会,公子,这个我会!”
“那日后你便去坊里做活,要是想回来看看咱们就尽管来,穆府的门随时为你敞开。”
十几岁的少年哪有不不渴望家的温暖的,望着这个活菩萨,婉晴心中说不出的感动,跪在穆氢面前磕了三个响头,旁人无论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两人在屋内相谈起来,好不快活!
“诶,婉晴,你来了!别害怕呀,要是想家了就到这里来,谁敢拦着姐姐不揍得她屁滚尿流!”
穆氢掩面笑着:“哈哈,这细胳膊细腿,好好一块书生料子,还开始学地痞流氓去打架了?”
苏晓木语气有些着急:“诶呀我弟还在这儿呢,也不给我留点面子!”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而一旁的婉晴想出了神。
婉晴的手帕在指尖来回缠绕,没按住性子,仍旧弱弱问了句:“穆公子,我...我现在是良民,还是已经入了奴籍了?”
穆氢一脸宠溺,摸了摸他:“小婉婉这么可爱,怎么忍心?”
今夜又是个难眠的夜晚。
婉晴没睡多久,收拾好包裹,拎着药箱,孤身一人前往布坊。
穆氢一洗漱完,担心婉晴不适应新环境,便打算去瞧他。
推门一瞧,屋子比往常还要干净,丝毫看不出有人动过的痕迹。穆氢心生一紧:婉晴去哪里了?这孩子真是淘气,去哪里也不说一声,真叫人担心。
门外的仆从听见动静,便来禀报:“穆公子,公子已经去坊里了。”
“你可知他怎么不一会儿坐马车去坊中?”
“想来不想麻烦公子。”
穆氢不由得感叹,多率真质朴的娇儿郎,只叹其命途多舛:“婉晴当真是个好孩子。”
一旁的苏晓木高昂着脑袋,无比自豪:“那是,我弟,那可不是一般的棒!”
穆氢不由失声一笑:“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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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晴一路上问了许多人,终于来到了成衣坊。
刚到门前,门口的小厮热情将他在机器面前开始绣活。坊中的管事望着婉晴美轮美奂的绣活赞叹不已,拿给下面的绣公传阅。
管事将他拉到一旁说起话来:“小公子,你这绣活美妙绝伦。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定当在这行业上大放光彩!”
婉晴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日后就有劳管事了。”
管事笑脸盈盈:“我带你去卧房看看,小公子,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