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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天下传递消息最快的方式莫过于官府的邸报，邸报上记录着朝廷的各种动态，迅速传扬各地州郡。</P>
远在吴越之地的越州都督李大亮接到旨意后，其表现令传旨天使非常满意，毕恭毕敬的领旨谢恩。</P>
随后李大亮将他在越州都督任上三年的见闻录，共计上百卷，全部堆放在都督府前厅，盖印封存，以留给下一任越州都督。</P>
这一举动使得李大亮名声大噪，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书本便是知识，尤其是这种亲笔见闻录。</P>
里面不仅包含吴越之地的风土人情、山川地貌等等，还包括李大亮的治理心得，堪称无价之宝也不为过。</P>
李大亮直接无私的留给下一任都督，需知这个时候下一任越州都督的人员还没有选定，这个巨大的人情恩惠将来是给谁都不知道，李大亮便是如此无私。</P>
等消息传到长安，李世民感慨万千，再次下旨褒奖。</P>
李大亮接到旨意后，丝毫没有耽搁，径直奔赴交州。</P>
毫无推辞之意，只有感激谢恩，这一点再对比先前的卢祖尚，可谓是天差地别。</P>
与此同时，岭南也收到来自长安城的邸报，各地州县看完后，内心同样是巨震。</P>
太尉…高氏权势依旧啊。</P>
新建的开海城头，高冲负手眺望着远处的船坞，身躯挺拔。</P>
然而内心却是有些古怪：阿耶是高太尉，那我岂不是高衙内？</P>
早在隋唐之际，便有衙内这个称呼，当年的李渊也曾一度被称为衙内。</P>
因为魏晋以来，多选用贵族子弟在禁衙里充任亲卫，即千牛备身，李渊当年便曾在禁宫里担任千牛备身。</P>
禁衙内当差的贵族子弟，即衙内。</P>
当然，以高冲如此的官爵，自然不会有人如此称呼。</P>
“经略使，开海城已经落成，水军也已逐具雏形，你看何时让某出海实战一番？”水师别将周仲隐躬身拱手问道。</P>
“孟修求战之心，我明白”，高冲微微颔首笑道：“只是时机未到，且再等等，你们也再磨炼磨炼”。</P>
周仲隐遗憾的点头应诺，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请战，只是高冲依旧不准。</P>
见周仲隐面露憾色，高冲驱散左右，笑问道：“孟修可是心有疑惑？”</P>
周仲隐也清楚高冲的脾性，断不会因言怪罪，当即直言道：“正是，非是我莽撞求战，而是水军需得见血实战方才可以凝聚战力”。</P>
高冲满意的点点头，“孟修所言甚是”，然后话音一转，问道：“你可知道林邑？”</P>
周仲隐一怔，然后点头应诺，“略有耳闻，便是汉时象林县”。</P>
高冲看着远方海平面，腥咸的海风拂面，眼睛微眯，语气有些莫名，“是啊，汉时故土，如今自成一国，时时侵扰边地，真是笑话……”。</P>
周仲隐心思通透，闻言当即心里一动，“经略使，你是对林邑？”</P>
高冲转过头来，一脸凝重，“记住，我大唐绝不干涉他国内政，向来倡导和平共处，同时，邻国若有难，也断不会坐视不理”。</P>
一番话说得周仲隐云里雾绕，有些迷惑。</P>
高冲手拍在城砖上，缓缓说道：“日前收到信保，真腊国四处征伐，或已扰我疆土，林邑国深受其害，不久之后，便要我朝求援了”。</P>
周仲隐张大嘴巴，有些难以置信。</P>
听听这言语，“不久之后，便要向我朝求援了……”，这话怎么听着一切都在你的安排之内呢。</P>
“到时候便是你水师见血之时”，高冲幽幽说道：“孟修你将是继前隋刘方之后，第一个登上半岛的大唐将军”。</P>
周仲隐顿时激动起来，“经略使意欲趁机收复林邑？”</P>
高冲闻言竟是摇摇头，周仲隐见状一愣，随后便听见高冲继续说道：“不够”。</P>
“不够？”周仲隐顿时感觉呼吸都急促了。</P>
“三个目标”，高冲接着说道：“保底目标，收复林邑，重设州县”。</P>
“挑战目标，吞并扶南”。</P>
“最终目标，兼并三国”。</P>
……</P>
一阵寂静，除呼呼的海风外，周仲隐已经可以听到他急促的呼吸之声。</P>
待缓过神后，周仲隐艰难的说道：“收复林邑，师出有名，大有可为，只是另外两个目标，是否有些过于……过于激进？”</P>
“迂腐”，高冲训斥道：“圣人治世，若不开拓前行，如何打造文武盛世，我要开启大航海时代，中南半岛，势在必得”。</P>
“孟修，你我相识之日虽短，但你是淮阳王的部将，仅此一点，我便可毫无顾虑的用你，现在只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P>
听着高冲沉重的话，周仲隐的眼睛渐渐浮现精光，当即捶胸道：“某三生有幸，能得经略使看重，若能建立这滔天的功业，九死无悔”。</P>
高冲见状仰天大笑，“好，我没看错你”。</P>
然后很是认真的看着周仲隐说道：“你今日但凡有片刻犹疑，我便用不得你了”。</P>
周仲隐心里一凛，岭南大热天里后背竟是隐隐有些发凉。</P>
“泷州陈集原已经秘密前往交州，待他传来音讯后，你便可动身”，高冲也不理会周仲隐的阵阵心悸，继续说道：“中南半岛之乱，尽管在短时间内影响我海运之路，但这也是我大唐的机遇”。</P>
“你这八千水师，集岭南年轻俊彦而成军，更拥有当世坚船，到时候便看你的表现了”。</P>
周仲隐激动万分，郑重应诺，“绝不辜负经略使厚望”。</P>
恢复家族荣光，似乎每一个落魄的世家豪族都有这么一个心愿。</P>
泷州陈龙树如此，江州周仲隐同样如此。</P>
待周仲隐满怀壮志的告退后，高冲回到经略府后，将田阳明召来。</P>
对比前几个月丰神俊朗的田阳明，现在的田阳明完全判若两人。</P>
整个人显得十分精悍，肤色黝黑，皮肤粗糙，这段时间以内，田阳明作为番禺县令兼市舶司主事，每日里奔忙不停，在岭南的烈日之下，晒得黢黑发亮。</P>
“经略，开海城到开越城的路马上就通了，正打算找你主持开通仪式呢，你找我何事？”田阳明撸起袖子擦掉额头的汗水，随后抓起案桌上的茶水便是咕噜噜一饮而尽。</P>() ()
看到田阳明这幅模样，高冲也是非常欣慰。</P>
“这么快就通了，自光你功不可没啊”，高冲亲自上前给田阳明斟茶。</P>
田阳明也不客气，再次一饮而尽，咧嘴笑道：“堂堂田明府都亲自下场了，他们谁敢不卖力气”。</P>
“这一大功我给你记上”，高冲点头赞扬道，随后问道：“鳄鱼皮征收如何了？”</P>
听到这个田阳明一拍大腿，直叫道：“还别说，自从你那片《祭鳄鱼文》传开后，这周遭的鳄鱼竟然突兀的少了许多，搞得现在收上来的鳄鱼皮比起往日也是越来越少，这坊间都在传说，肯定是你那篇文章把鼍神给吓到了”。</P>
鼍便是鳄鱼，鼍神便是沿海地区对于鳄鱼神的敬称。</P>
高冲听后摇头失笑道：“无稽之谈，不过是全员捕杀鳄鱼，完成鳄鱼急剧减少，另外鳄鱼也是感知到危险，远离人类生活的区域了，什么狗屁鼍神，若真有鼍神，也不敢侵害我大唐子民了”。</P>
“我问你，听闻这鳄鱼皮制成合格的皮甲需要晒足时日，再以特制的油浸泡数次，若是晒的时间不够，浸油的次数不够，会怎样？”高冲面对田阳明这厮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问道。</P>
田阳明这半年来主要的职责便是建造和制甲，对于制造皮甲的过程他也已经是十分熟悉。</P>
听到高冲如此奇怪的问题后，田阳明微微一愣，然后说道：“那岂不是粗制滥造，自然是质量不行，易开裂，易破损，使用寿命不长”。</P>
然后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作坊那边我盯得很紧，亲自抽检，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P>
“不”，高冲听后非常高兴，直言道：“接下来你做五千套质量劣等的皮甲出来，日晒时间减半，浸油次数减半，我要的就是粗制滥造的皮甲”。</P>
田阳明一脸错愕，“这……经略你这是作甚？”</P>
高冲也不隐瞒，直接说道：“资助给林邑”。</P>
田阳明恍然大悟，陈集原秘密前往林邑的事他也是知道。</P>
若是林邑得到这一批粗制滥造的皮甲，短时间内战力肯定可以增加，或许可以给真腊造成一定困扰，但时间一长，皮甲经受不住岭南炎热，必定开裂破损，那个时候便是大唐出现的时机。</P>
田阳明嘿嘿一笑，当即应诺，他最喜欢这种背地里坑人的感觉，尤其是跟着经略使，坑人还是以大义凛然的立场进行，教人难以攻讦。</P>
毕竟林邑收到这一批皮甲后肯定还对大唐感恩戴德，至于林邑会不会对真腊用兵，那就要看陈集原的本事了。</P>
对于陈集原，高冲也是非常相信他的能力，高冲虽然对于原本轨迹上的陈集原没有印象，但是多次接触下来之后，高冲也是断定陈集原未来的成就当在其父陈龙树之上。</P>
陈龙树同样颇有才干，只是功利心太重，而陈家大郎陈普光城府太深，且志不在仕途，所以对于泷州陈氏，高冲最是看重陈集原，潜力无穷。</P>
当高冲等人在广州等候陈集原的消息时，陈集原已经到达交州。</P>
交州，治所宋平城，都督府后衙。</P>
李寿神色不定的坐在书房里，白日里他便收到威凤卫的消息，晚间将有人来访。</P>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身穿黑褐长袍的年轻人走进来，身形修长，眼神灼灼，显得十分精干。</P>
“泷州陈集原，见过李都督”，那年轻人来到跟前便是躬身拜道，正是远道而来的陈集原。</P>
“你便是泷州陈二郎？”李寿有些诧异，抬眼打量着身躯挺拔的陈集原。</P>
“久闻你的名声，今日一见，果然年轻俊彦啊”，李寿不明白为什么泷州陈氏的人会深夜前来，但他想到威凤卫对他说的话，当即对陈集原这个后辈也是不敢怠慢。</P>
“李都督过奖”，陈集原拱手拜谢，随后从怀中掏出高冲的书信，双手奉上。</P>
“这是岭南经略使的亲笔信，还请李都督亲自拆阅”。</P>
李寿心里一惊，立即驱散侍从，亲自上前接过来，拆开看完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只是冒出一句话：“燕国公好大的魄力”。</P>
随后沉思片刻，便抬头对陈集原说道：“燕国公的意思我已知晓，你且放心，尽管我这个都督即将落马，但至少现在的交州，我说的话还是作数，你需要什么协助，尽管讲来”。</P>
陈集原闻言顿时心底一松，他早就听说交州都督、遂安郡公李寿贪图享乐，骄奢淫逸，来的时候还不抱有希望，本以为这一次来交州，不可能得到李寿的帮助，但是没想到经略使仅仅一封书信，便使得李寿如此表态，经略使当真威武。</P>
“谢李都督，我需要一名忠心可靠的向导，应熟知林邑等地山川地势，还要足够五百人半月所需的精粮，另外，还需要都督从武库调出一批弓弩”。</P>
既然背后有经略使撑腰，陈集原也不客气，直接将所需全部说出来。</P>
李寿听后毫不犹豫，大手一挥，直接说道：“你且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全部给你准备到位”。</P>
“谢李都督”，陈集原再次拜谢。</P>
待陈集原拜退后，李寿捻着微卷的胡须怔怔出神，“高攸之，但愿你言出必行啊”。</P>
李寿绝对不是愚蠢之人，他贪图享乐这是不假，只是因为他没有太大建功立业之心，但若以为他是蠢人，那就大错特错。</P>
这一次应高冲的要求暗中援助陈集原，虽然高冲没有明言，但李寿还是决定避开陶氏、杜氏，当即召来心腹侍从，秘密交代一番。</P>
当夜，武库走水，损失臂弩三百余架，弩矢若干。</P>
半岛上，真腊国在国王伊奢那跋摩的率领下连战连捷，一直打到扶南国的都城外。</P>
本来伊奢那跋摩以为可以直接灭亡扶南国，只是没想到后方突然传来急报，真腊大军的运粮队遭受神秘黑衣人袭击，粮草尽失，粮道已断。</P>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直惊得伊奢那跋摩久久不能平静，远征在外，粮道之重要性不消多言。</P>
一旦消息传开，还将动摇军心。</P>
只是伊奢那跋摩缓过神来细细一想，他的粮道靠近东部，远离扶南国故地，更靠近……林邑国，所谓的神秘黑衣人应当不至于是那些溃散的扶南残兵。</P>
想到这里，伊奢那跋摩脸色渐渐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