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青梅竹马,顾骋风显然是傅宝儿难以拿出手的存在。
即使他前两年进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拿了最受欢迎新人演员和最佳男主角,还挤到了当红四小生当中,妈粉女友粉无数。
但傅宝儿仍然看不惯他。
顾骋风这人,长着一张清秀俊逸的脸,骨子里却实在自负。他读书的时候曾是学校风云人物,桌子底下常年塞满了女孩们送的巧克力和情书,但他从不屈尊打开,因为觉得没人配得上他的惊世容颜,平时路过街边橱窗都要偏头欣赏一番影子。
进娱乐圈后,更多人捧着哄着他,这厮的自恋情绪就更加蔓延了。
的确,顾骋风长着张人见人爱的脸,出身又极其不俗,家里人宠着护着,就算脾气坏透天了也不会有人在他面前漏出半分不悦神色,这养成了顾骋风肆意妄为的小霸王性格。
所有人都让着他,唯独有两个人不吃他这茬。
一个是同样被宠得无法无天傅家独女傅宝儿。
还有一个,是他哥顾宴和。
顾骋风这辈子最崇拜的人就是顾宴和,也许是血脉压制,顾骋风最怕的人也是顾宴和。
大家都关心顾骋风飞得够不够高,只有他哥关心他翅膀够不够硬。
说起顾宴和,其实并不是与顾骋风同胞出生的兄弟,顾爸爸年轻时风流,做过不少荒唐事。
直到顾宴和的妈妈突然离世,顾家才接回了十一岁的顾宴和。
私生子这个名头不好听,不过这是顾家。
谁敢背地里讨论顾家的是非?
顾家只说顾宴和是从小在国外养病的大儿子,没人敢议论。年生一久,倒是不多人提起这桩轶闻了。
顾宴和刚到顾家的时候,顾骋风才六岁,狗都嫌的年龄,每天作弄得家里管家保姆们苦不堪言。顾爸公司事务繁杂,无暇顾及,顾妈又是个温婉和顺的性格,更拿他没办法。
可顾宴和不管这些,抽皮带在全家人面前把顾骋风暴揍一顿。没人敢拦,顾宴和一战成名,从此顾骋风再也不敢皮了。
至少不敢在他哥面前。
顾宴和与傅宝儿的情谊自然比不上顾骋风与傅宝儿,毕竟他晚来足足六年。顾宴和鲜少参与两人的喜乐,更多时候他只是坐在一旁做自己的事。
或者说是,静观。
三人勉强算一起长大。
但不是经常有人说,人生不是片段,是无数个瞬间。
十六岁的顾骋风叛逆放肆,那个有雨的夏夜他骑着重机疾驰在高架桥,纵声高呼,背后坐着神经紧崩的傅宝儿。
这是傅宝儿第一次坐机车,这样快的速度,她真怕一闭眼就出现在明早的新闻头条上,横抱在顾骋风腰间的手抓得更紧了,傅宝儿扯着嗓子问他头盔安不安全。
声音被呼啸的风席卷走了,顾骋风没听到,将车速再次提高。
她闭眼,惶惶不安。
就在这时,空旷的高速从背后传来一道刺眼车灯。
驰骤的黑色宾利朝他们的机车逼近,一次一次试探,不断靠近又拉开距离,直到将顾骋风逼下了高速路。
下高速后宾利没停,而是逐步逼停顾骋风,然后从车的副驾驶下来个穿黑西装的中年男人。
他走向顾骋风,一字不差地向顾骋风传达车上那位的话。
傅宝儿当时听得真切。
他说,“大少爷请傅小姐跟我们走。”
“至于您。”
司机犹豫一下,像是不知如何开口,最后顾骋风不耐烦道:“说啊!”
“大少爷说摔死与他无关。”
简直是救世主,傅宝儿立马从机车上跳下来上了宾利。
才打开门,一股让人安心的木檀香扑面而来,傅宝儿紧绷的神经忽地松懈下来,以至于在上车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有人扶住了她。
这只手温暖有力,轻松就能覆住她的手。
傅宝儿抬头看向手的主人。
彼此的顾宴和不过二十来岁,举手投足间却都是超脱同龄人的矜贵之态,让人难言的高不可攀,但这不可及感中又有着让人心宁的可靠感。
顶级车配隔绝了外面嘈杂的风雨声,在带檀香的暖意下,傅宝儿偷看了一眼閤眼养神的顾宴和。
气质凌厉冽如山巅雪。
曾有媒体人评论,顾家大少顾宴和冷漠倨傲,可在今夜在此时,他是唯一能让傅宝儿感到安全的存在。
事情的最后,顾骋风被顾宴和打断腿躺了两个月,再没提过开摩托车这事儿了。
这是唯一一次,傅宝儿和顾宴和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单独相处。再后来,顾宴和定居国外,两人就很少再见了。
所以简单来说,虽是兄弟,但顾骋风和顾宴和,是截然相反的两种存在。
要说青梅竹马,还得是顾宴和才拿得出手。
至于顾宴和认不认可这个头衔,那是顾宴和的事。
-
李芸在门口等她,大老远的,傅宝儿就看见李芸暮自坐在路灯下,背影看起来单薄孤寂。
傅宝儿加快步伐走过去把伞移至李芸头上,努力装出还以前一样的样子开口道:“妈,怎么不打伞?”
“你感冒了我爸不得揍我啊。”
李芸很明显松了口气,她努力贴近傅宝儿,用很委屈的声音开口:“小宝,你这次真的吓坏爸爸妈妈了,下次可不能这样。”
“不过,回来就好。我们一家人还和以前一样。”
李芸宽慰开口道。
也不知道是在劝慰傅宝儿还是在劝慰她自己。
傅宝儿打伞的手晃了晃,她说:“嗯,还和以前一样。”
但是怎么可能呢,如果做错事的人得不到惩罚,那这世界岂不是太过不公平。
第二天天未亮,傅宝儿就出门了。目的地是个旧小区,这里的楼房群都不高,四五层的样子,墙皮早都脱落得七七八八,看起来摇摇欲坠,好像再来一次风雨就会将这里吹成废墟。
空气中弥漫着的腐朽气味同栉比鳞次的房子交相辉映,让人本能地感到不适。
她生理学上的亲生母亲就住在这里,得了绝症,因交不起二十万的手术费只能回家等死。
那个女人住三楼,傅宝儿才走至二层,就看见女人坐在走廊大口喘着粗气。这个筒子楼如蜂巢,没有阳台窗户狭小,屋子里的空气甚至不如走廊。
朦胧中,女人靠在墙角,映射在地上的影子像只长手长脚的外来生物。
她实在瘦得吓人。
“臭婆娘吵死了!”
对面门里有人用力踹了一脚门,中年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似乎在嫌弃女人在寂静清晨过于沉重的呼吸声。
女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蜷缩了下身子,可她疼得实在厉害,半天也没能从椅子上站起来,只能干巴巴朝门里的人道歉。
“说不听是吧!每天坐这里扰民别怪我打…”
对门的男人不打算轻易放过女人,猛的打开门怒不可遏朝女人冲去。
女人万分惊恐,可她没有反抗能力,只能紧闭双眼等待拳头的落下。
可意料中的疼痛没如约而至,再睁眼的时候傅宝儿挡在了她面前,纤细的身子站在快两百斤的男人面前气势一点不弱。
她插着腰维护女人,“怎么着,还想打人?信不信我马上报警!”
声音尖锐强势,目光更是傲慢,好像在看什么不上台面的垃圾。
男人惯会看人下菜,傅宝儿上下一身名牌,怎么瞧也不是个好惹的主,于是他用力哼了一声,自讨没趣关门离去了。
四周终于安静下来,傅宝儿与女人对看许久,最后女人红着眼落泪。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傅家。”
女人顿了顿,把妈妈的称谓换成了“我”。
听到此话的傅宝儿却把头转向一边,女人做过的事的确令人发指,她罪孽深重,落得如此报应也是报应。
可即便如此,傅宝儿也没办法做到对她置之不理。
她从包里拿出两万块钱,交到女人手里。
“我不能拿傅家的钱给你治病。”
“这是我这个月打工赚的钱,不多,但应该够你住一个月院。”
这里不止当服务员的工资,还有她拿到火锅店扯面区亚军的奖金。
关于甩面这件事说起来其实挺玄幻的,傅宝儿从小学习富人家小孩乐于学的钢琴马术高尔夫什么的向来落后同圈人一大截。
没有人是全能天才,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比较擅长的一项技能。可傅宝儿没有,跟下降头似的,除了美貌一无是处。
傅振庭和李芸惯着她,也不逼她学出什么名堂,只让她去混着课程打发着时间。
不过在这个人人都是卷王的时代,再咸的鱼也会被浪潮推动着卷起来。她表现得越不在乎就越在背地里咬牙较劲,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无果。
事实证明,咸鱼即使翻身。
它的另一面也还是咸鱼。
所以当听见自己不是傅家亲生孩子时,傅宝儿竟意外松了口气。
原来是基因不行。
后来她去了火锅店,店里当时在举办拉捞面大赛,她只看了几遍就上去扯,居然被捞面师傅火眼金睛发现了她拉面方面的天赋,暴言要把她培养成才,直至拿到捞面大赛全国总冠军。
“天赋异禀!”
“老天爷赏饭吃!”
傅宝儿记得自己当时被围观群众这样夸赞,这是她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被人这样夸赞。
这天分可能源自她在拉面馆工作一辈子的亲生母亲。
基因觉醒。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什么锅配什么盖。拉面这项技能对大小姐傅宝儿来说一点用没有,而对普通人傅宝儿来说,这可是吃饭的本领。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戏剧,谁也逃脱不了命运的作弄。
“我不能要。”
女人皱眉,把钱递回给傅宝儿。
傅宝儿不接,她自顾自开口:“傅家的帐没算清楚前,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你。”
“凭什么要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接受审判。”
“你得跟我一起。”
女人低头,无言,沉默地收下钱。
在傅宝儿走出不远后,她听到一句很轻的对不起。
下楼时有光从楼道走廊的瓦片缝隙中渗透,六点多的太阳是橙色带了冷色调,看起来像明黄。
这极早的晨光不耀眼,是傅宝儿鲜少看见过的。
她打开相机想拍一张结果点到旁边的微信,最新消息的头像并不熟悉,傅宝儿看眼备注,努力回想一番,终于想起。
《闪耀的星》节目组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