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计划很简单,搞一出偷梁换柱,让白千伶拂了面子,可事情到了这一步,白未雨看着白千伶那不可置信又难以形容的表情,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之前没有主动对白千伶出手,不是因为想要息事宁人,只是单纯嫌麻烦,想要一次性地制住白千伶,所以只一瞬间脑子里的计划倏然改变。
白未雨还未等众人看清画的是什么姿势,什么体态,就把那东西夺去,速度之快,令众人反应不及。
“妹妹把这东西送给祖母,是想丢六皇子的脸吗!”白未雨说话间已走到门口,话一停东西也跟着丢下来。
从刚刚事情开始,就有不少人关注屋内动静,此刻看白未雨一脸正气凛然,随手又抛出什么,有胆子大的已经上前看了。
屋内一群人随后才跟出来,白千伶首当其冲走在前面,后面的陈薇儿拉都拉不住。
看到躺在地上的春宫图,白千伶只嘴角抽搐两下,脸色竟没有更上一层楼的难看。
但往往最平静的最不可测。
只见白千伶开始慢慢摇头,一步一台阶地往下走,平底的鞋硬是在台阶上踏出了响。
为了雅趣,设宴的地方有一处小小的绿池,旁布岩石柳树,内有游动小锦鲤,而恰好白未雨正站在绿池前。
“不………不是我,我送的是经书,是经书,你们去查啊!” 白千伶的情绪陡然爆发,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她伸直手向白未雨冲来。
只怪她手伸的太快,走得又急,白未雨一个后撤步侧身就躲开了。
结果不出所料,白千伶没刹住车落水了,临了还拉个不知哪家的贵妇人垫背 。
“快!家丁呢?!快把小姐捞上来啊!!” 陈薇儿急道。
人群涌动,大家都围上来看 ,叶棠梨混在其中想看看白未雨,却发现旁边的一个女孩面色不佳,袖子挽起,一副将要跳池里捞人的准备。
“哎,同学,你冷静点,家仆已经下水了,你再去淹了,他们不得多救一个,费时。”
一张口现代词就往外冒,好在那女孩没注意,只是眉头锁得死紧。
叶棠梨又好言安抚了她几句,才算压住她救人的心。
家仆下水救人 ,宾客围看热闹。
白千伶入水算是丑态毕现,为了远离水吸点空气 ,她拉住妇人死命往下抵,想要以此借她的力向上撑。
妇人被呛得不轻,二人被捞上来时,白千伶甚至还有力气抱住陈薇儿哭泣,而妇人已经晕死过去。
白未雨手疾眼快地接住妇人,并替她探了探脉博。
还好。
被白千伶扯下去的妇人,是一位商贾大户,人称“徐夫人”,家中富得流油,且无父无母无夫,独养一女名叫徐尚恩。
这徐尚恩也是京城四美的其中之一,但不同于其他人精通诗词歌赋,徐尚恩钟爱耍枪弄剑,且侠气万丈,有恩必报。
此时人群中一个女孩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跪坐在她们身边,想来那就是徐尚恩了。
“快去请医师来。”白方齐吩咐道。
这边白未雨也不闲着,双手正给徐夫人做急救措施呢,那边陈薇儿又开口了。
“小雨,你何必逼我阿伶至此,她说不是,你不由分说硬是要把这件事强加在她头上。”
白未雨手上动作不停,回道:“母亲,这件事是或不是,东西确实是从妹妹手里出去的,如果有人诬陷妹妹,六皇自会派人查清,当下最重要的是保证妹妹和这位夫人无恙。”
人群中窃窃私语,陈薇儿还想再辩,却被白方齐的眼神吓退,不敢说了。
医师还未到,却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六皇子驾到———”
此话一出,众人便顾不得这边的闹剧,纷纷下跪。
白方齐一个头两个大,心道今天的烦心事一个接一个不让人消停。
“免礼。”
李延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劲,他皱了皱眉,随即就听见 白千伶响亮的哭声。
李延不顾上来的白方齐,径直走向群中央,本来围成一个圈的人,破出了个豁口给他。
“殿下………” 白千伶微微颤抖,只叫一声,便柔弱地抬起头与李延对视。
不待她再开口说什么,这边徐夫人突然一抖身吐出一口水来,开始剧烈咳嗽,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白未雨的袖子,饶是白未雨想离开也没办法。
“娘?娘?” 徐尚恩小声呼喊道。
医师来得不及时,满头大汗地跑来,见人那么多又不禁发怵,跟着侍女们把落水二人抬进内房,这事才勉勉强强算过去了。
白方齐最好面子,今天这事算结结实实跌了面,他气得牙痒痒又不能发作,只能先极力安抚客人和这尊站在院子里的大佛。
“殿下,您………”
“怎么回事?”
所有话被堵住,白方齐抿了抿嘴,又打算重新开口,结果被陈薇儿抢了先。
“回六殿下的话,不过是伶儿和小雨产生了误会,小雨性急没听伶儿解释清楚,就着急地教训她。然后就………”
白未雨起身站直,吁出一口气,她已经无语到生不起来气了。
只是不待她解释,徐尚恩已经先一步地开口了。
“白太太!”闻声众人一齐转头。
“白太太,方才一干女眷在内里都看见了画卷实实在在是从白二小姐送的盒子中拿出来的,有什么误会?白二小姐恼羞成怒后还把我母亲拉下水这叫什么道理!世人皆说白大小姐嚣张跋扈,如今一看,这说的到底是谁?我见的是白大小姐救人,白二小姐推人,今日我徐尚恩就站在这里给白大小姐证明。”一口气疏通了前因后果,又句句有理。
徐尚恩眉目英气,说话自带着一股劲,让人不由得相信。
天时地利人和,白未雨打算装个柔弱。
“母亲,我知道您喜欢妹妹,想为她辩解,但家事还是放在家里说!您衣服湿了,先去换一件吧!”
白未雨没有去正面回应这件事情,而是从侧面入手,在原有的基础上再扣一个从陈薇儿重己出不重嫡女的盆子。周围窃窃私语声响起,如果陈薇儿知好歹,现在就该顺着台阶下,但是怎么可能?
陈薇儿沉不住气,想把白千伶的侍女和寺里的方丈都请来作证,但却被白方齐一声呵斥给拦住了。
“来人!快把夫人带下去,别让她在这里丢人现眼的!”白方齐气得吹胡子。
“真是,好好的一个生辰宴,唉———”老太太摇头叹息道,她同李延打个招呼就回房了。
闹剧看完了,众人围在一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听主人家发落。
白方齐同李延示意一下,才对众人道:“诸位,今日招待不周,让大家见笑了,此番给白某卖个面子,改日再开宴赔礼,今日就此散了吧!”
大家听完,三两散去,除几个过来虚假关心的,这院子很快就空了。
“六殿………”白方齐还没叫完就被打断。
“伶儿落了水就让她在这好好休养,今日我先带,”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未雨走。”
呃,一旁的假笑战士白未雨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不太好吧,殿下?”白方齐讪讪地说。
李延才不管,拉着白未雨就走。剩白方齐一口气提不上来,但又不能当面发作,只能看到二人走后自己收拾烂摊子。
出了院子,两人的手还是拉着的,白未雨恶上心头,手开始小幅度摇晃。
“怎么?”
“有点冷。”白未雨低头示意他看自己被弄湿的衣裙。
“夏天,冷不着你。”说罢又哐哐往前走。
行吧。
白未雨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抽出手,又慢慢跟在后面。
不过几步,白未雨身上飞下一件外衫,是李延的。
“先穿着吧。”趁这个间隙又重新拉上手。
马车停在门口,徐尚恩和叶棠梨早早等在那里,看起来相谈甚欢,她们一见白未雨出来便立马行礼。
白未雨扔下李延走上前,一脸感激地说道:“徐姑娘刚才真是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帮我澄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叶棠梨在旁边看着白未雨对徐尚恩那近乎母性的亲切劲,一瞬间感觉她们差了十多岁。
“哈哈六皇妃您不要担心,我只是实话实说,您对我母亲有恩我自然要帮忙。”
白未雨似被感动,眼里有泪花。
又寒喧几句,才送走徐尚恩。
叶棠梨窜过去,活像接头间谍,低声问道:“没事儿吧?”
“没事儿,一个个都不消停。”
“惨———你这过去了,蘋之那边还有事,她家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呢,想开点,至少白千伶在你眼皮底下还安心点。
白未雨摇摇头道:“你也小心点!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好好。”
上了马车,李延问道:“你和她很熟?”
“不,露水相逢的孩子罢了。”
晚街静悄悄,白未雨撑着头道。
“走了,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