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弩,可以说是冷兵器时代威力最大的武器之一。
原本射过来的弩箭足有十几支。
或许因风雨干扰,本身准头也不足,只有三支命中,其中两支还射到了船上。
但仅这一支也足以要了木船上四人的性命。
宗言就算早有准备,努力输出,在危机来临前提升了琉璃金钟的强度,竟也难以抵挡床弩箭矢。
但琉璃金钟被称作神通,自有道理。
金钟碎裂了,其实已经抵消了弩箭大部分的威力,箭头甚至没触碰到他的身体。
但这股能量在摧毁金钟后,剩余那一小部分仍要由他与脚下的木船承受。
宗言瞬间觉得自己五脏翻了个个一般,随后一股热流涌向喉咙,再控制不住,鲜血自他口腔鼻端奔涌而出。
脚下木船在两只弩箭的摧残下早支撑不住,血光飞溅中,终于彻底解体了。
冰冷的江水漫过头顶时,宗言尚是清醒的,他能感觉自己正不受控制地下坠,当即顾不得有火在烧一般的胸腹,开始奋力地朝上游去。
刚从江水里冒头,就慌张朝着四外望去,见师父等人正远远在下游处挣扎,看上去没有受伤,不由松了口气。
但就是这么一松懈,又一大口鲜血涌出口鼻,他的双眼竟开始发黑,很快没了意识……
宗言再次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抱着一块破木头浮在江水中。
而空旷的江面,也只露着他的光脑袋。
大雨已停了,水流却依旧湍急,他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又被冲出多远,但明白,自己现在与师父等人失散了。
也不知他们是否平安,正观有没有落到那个肖世隐的手上。
知道现在想太多也是无用,他强打起精神,感觉力气已恢复不少,便抱着木头,一点一点划到了岸边。
上岸后,他不顾脏污,一屁股坐在泥里,解开身后的包袱,确认东西没有遗漏,才稍微放心。
接着也着急离开,而是捂着胸口,一瞬不瞬地盯着江面,似乎生怕有人顺江而下时被自己遗漏。
只可惜,他的等待完全徒劳。
上游下来的不是正观等人,远远的战船游弋过来,意识到敌人还未放弃追索,才站起身,冷冷地看了眼那艘他十分眼熟的战船,才快速地消失在丛林里……
这场只持续了半天的大雨,并未带来多少沁凉,雨停的第二天正午,太阳依旧炽热。
烘烤着地面,无数的景物在蒸腾的热气中,变得扭曲而模糊。
吕贤努力让自己藏在草丛中,睁大眼睛,盯着前方晃动的人影,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
就算小虫子在他身上爬过,淋漓的汗水在头脸上肆虐,他也只能忍着恶心与瘙痒。
因为被发现,真的会没命。
他方才可是亲眼见识到了眼前这几名强盗的凶残。
不过是贪图方便走了距离近些的山路,没想到就亲眼见证了一场杀戮。
若不是他反应快,立即转身逃跑,怕是也早成了刀下亡魂。
只是没想到,那些强盗会对他这个路人死缠不放,好似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他一介书生,拼尽全力,也跑不过拎着武器的壮汉,眼看着后面的敌人越追越近,他也只能找机会将自己藏起来。
然而,他眼见着那些强盗走过他藏身的草丛,以为对方没有发现自己时,却见其中一人猛地回身,就是声大喝:“嘿,找到你了……”() ()
糟糕,被发现了。吕贤不由一惊,求生欲战胜了一且,他当即顾不得隐藏,站起来撒腿便跑。
殊不知,正是这样的慌乱举动,让他暴露了自己。
没跑出几步,他就感觉腿上一麻,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栽倒在地。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越发焦急,偏偏这一跤令他手脚发软,怎也站起不起来。心里渐渐被冰凉与绝望占据。
最后只能徒劳地翻个身子,望着碧空如洗的天穹,等待自己的命运。
“呦,小书生怎么不跑了?”杂乱的声音临近,一张丑陋至极的脸遮住了烈日,出现在面前。
吕贤想要说什么,可此刻他心气一懈,就觉得天旋地转,面前的那张脸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最后视线被黑暗笼罩,再无知觉。
等吕贤恍恍惚惚恢复些意识的时候,只感觉唇上被放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一股渴望许久的清凉进入喉咙中,他不受控制地大口吞咽起来。
“慢点慢点……”有道很亲切的声音仿若自天外而来,缥缈却温暖。
然后,他的头被放下,一阵脚步声又从身旁离开了。
补充了水分,吕贤总算有了些力气,慢慢睁开眼,最先看到的是周围树木茂密的枝叶。
“你终于醒啦?”又是那清朗带着温度的声音,他不由转头,只见晃动的篝火旁,正有一个年轻僧人看着自己。
“多谢小师父。”吕贤坐起了身,对着僧人抱拳致谢,他不是笨人,眼下的情况,明显是对方从强盗的手中救下了自己。
“咳咳!不必客气,路见不平而已。”那僧人先是捂着嘴咳嗽两声,接着似想起什么,从包袱里掏出一块饼子递过来:“你昏迷几个时辰了,想必饿了,吃点东西吧。”
吕贤早饥饿难耐了,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接过饼子便大吃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饿久了,他只觉掺杂着麸皮的饼子,进了嘴里格外的香甜。
而年轻僧人见他吃了东西,又递过来一个水囊,接着便收回目光,继续用细木棍搅动着篝火上的汤锅。
狼吞虎咽地吃完整张面饼,又猛灌了几口清水,吕贤这才感觉自己彻底活了过来。
方才嗅到空气中浓重的药味儿自汤锅中飘出来,微微一愣后,他忙用袖子擦干净了嘴,他坐直了身子,双手合十一礼:“在下吕贤,多谢小师父的救命之恩,不知师父上下。”
那人一笑:“好说,小僧宗言。”接着对方的目光在吕贤身上打量一番,满是歉意地道:“可惜我只来得及救下施主,却叫那几个强盗跑了……”
“能留下性命,在下已万分感谢,怎敢奢求其他?”吕贤想到自己逃跑途中被扔下的包袱,心中也有些苦涩,不过,更多的是可以继续活下去的庆幸。
宗言见他显得很坦然,不禁点头:“不知施主接下来要去哪里?”说着话,他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在下正四处游学,本打算乘船北上的,没想到会遭此厄运。”吕贤叹口气,然后他感觉对方似乎在犹豫什么,思考片刻,便打起精神,郑重抱拳道:“师父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知有何要在下做的,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宗言闻言,脸上的笑容竟变得格外腼腆:“赴汤蹈火倒不至于,不过小僧正好有件事需要人去做,施主身材也附和要求,如果施主同意,事成后小僧会送上足够您归家的金银,不过……”他顿了顿,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可能要好委屈施主,暂时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