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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杂志
暑期夏令营活动圆满结束后第一周就返校上课了,相较夏季学期选修的高级课程,大学先修课程极具挑战性,难度系数很高。
周四下午最后一节课上的是经济学原理。
阶梯教室里坐满了学生,灯光明炽,厚重的绒布窗帘半拉,室外与室内的光差对比强烈,阴沉昏暗,正下着雨,玻璃窗台边沿雨雾朦胧,模糊了对面一幢尖塔顶的城堡。
中央空调冷风咝咝地打着,纸张发出的沙沙声和细碎的敲键盘声时不时被讲台上的讲课声覆盖。
“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
四十分钟后,艾伦先生讲完了PPT上的内容,拿起桌面折叠起来的校园报刊,这是由学校学生会成员制作印发的,正中央有本校校徽的水印。
翻开其中一页,投影到电子屏幕上,随后视线向教室内一侧扫去,声音从麦克风里传出,英文腔调纯正:“接下来我们分析校刊上的一篇文章,主笔人是慕黎也,慕小姐。”
艾伦先生还没出声介绍前,就有学生注意到报刊头版头条上的标题《Make friends by wine》,以及标题下中间部位的文章作者:LIYE MU。
部分目光陆续聚集在教室南侧第三排靠窗位置,慕黎也就坐在那儿,穿着精致典雅的酒红色制服,背很薄,长发用黑色简单的橡皮筋扎成个髻,漏下几缕发丝交缠在脑后,发丝间隐约可见脖颈上的肌肤,白皙又细腻。
桌上亮着屏的笔记本电脑还停留在用户登录界面,她靠着椅背,注意力没在课上,左手拿着一本素描本,素描本半搭在桌沿边,右手无声且匀速地转着一支铅笔。她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低垂着眼,全神贯注地看素描本上的设计草稿,似在沉思着。
她这样的女生在人群中格外惹眼,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仅是独特的气质和姿态就无形中给她加了不少分。
所以此时,远观,她是高贵优雅的。
坐在她身旁的男女生都是黑色头发的亚洲面孔,他们各自忙碌,偶尔有交谈,说话声音细密。
后排的女生将看完的杂志往前递:“林木笙,还你。”
林木笙按下视频暂停键,摘下一边隐在发丝后的耳机,背往后靠,女生按捺不住激动,把手按在她肩上,音量压着,说的是中文:“安多佛的八卦周刊是真的很有料,比外面那些娱乐杂志有趣多了!以后你要是还能拿到他们学校的杂志周刊,记得借我看!”
林木笙接过,随口应了声好,将杂志放在手边的辅导书上,正准备戴上耳机继续看视频,右耳就听见艾伦先生提到了慕黎也的名字,把另一边耳机摘下,抬头看的同时手肘碰了碰慕黎也的胳膊:“黎也,老师叫你了。”
慕黎也抽回思绪,抬眼,视线与艾伦先生相触,后者西装革履,戴着眼镜,一头金发,两鬓隐隐露出一些白发,儒雅中尽显学者风范。
“我上一次去中国还是在二十年前,那次我是和我妻子去新婚旅行的,去的是中国首都,还没玩尽兴就回来工作了。对于中国的交友文化我不是很了解,黎也,你可以向大家说说你写的这篇文章吗?我真心觉得非常棒。”
素描本往前轻推,铅笔也放了下来,慕黎也站起身,林木笙撑着下巴看她,前排后排的学生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她纤薄背脊挺得笔直,英语流利,应对老练,声线松软有磁:“‘Make friends by wine’翻译为中文是‘以酒会友’。在中国,餐桌上一直流传这样一句话,以诚会友,以餐待友,以酒敬友。意思是,用诚信去认识结交朋友,认识之后用聚餐来接待朋友,而酒,是用来敬朋友的,喝酒可以拉近朋友与朋友之间的关系,正所谓无酒不欢,无酒不称宴。”
“那茶呢?”艾伦先生问。
“茶似酒。”慕黎也说,“以茶待客,是历代中国人社交的首选。但茶有浓淡,有冷暖,亦有悲欢,百人品茶,百种味。”
三点一刻,下课铃声响起,四周变得闹哄哄的,教室的门大开着,秋前凉飕飕的斜风细雨慢慢飘进,地板上一层薄薄的湿气,走廊上的学生来来往往,步伐很快,互相摩擦着肩膀走过,说着不一样的语言,声响嘈杂细碎。
“你们谁开车来了,载我一程呗,我车送去保养了。”
“你家在左东区,离学校太远了,自己打车回去。”
“这天气打车多难啊。”
“那就坐校车回去。”
等人七七八八都走的差不多了,慕黎也才收拾包出教室,林木笙跟在她身旁,一出教室就迎面感受到湿黏的雨气,风吹的头发跟着领角一起轻微摆动。
“这雨下了好几天了,什么时候才能停啊,社团活动取消了课后都不知道能干嘛,无聊死了。”林木笙抱怨完,问慕黎也,“今天杂志社也没策划活动对吧,你打算去画室还是回家?”
“还不知道。”
慕黎也从伞架里拿出自己那把黑色雨伞,未干透的雨水凝聚到伞尖顺着伞的棱角滑下,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珠。
刚回完话还没有一分钟,制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慕黎也不迟不缓地拿出,划开锁屏,里面躺着最新信息,来自备注人“少执”,头像是一幅雪山星空油画。
他回了她一个小时前发过去的微信:你今天能来找我吗?
——这周不去,家宴见。
慕黎也边缓慢往前走,边在手机上打字,林木笙肩膀挨着她,说:“如果你不去画室,又没其他计划,不如跟我去七十二街吧,那儿新开了一家三星甜品店,我想去试试,再过九天就是我的十八岁生日了,派对上的甜品和伴手礼还没定好哪家,你有什么好推荐吗?”
话音落,走到电梯口,林木笙按下电梯键,没听到回话,侧头看慕黎也,见她打了一行字,删除又重新打,好奇凑过去:“又在给少执发信息?”
慕黎也没遮也没挡,大大方方给林木笙看,“嗯”了声后,给对面发送了一行字:“好,我知道了,你记得要想我。”
看到慕黎也发送过去的这句话,林木笙忍不住朝上翻一记白眼:“我一直都很想知道这个‘少执’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你这种级别的女神下神坛去服软,说好话,不毒舌,他很帅很有才?能让你这么爱而不舍,连续坚持了两年给他发信息?”
楼上走下几个低年级的学弟学妹,有黑发的,有金发的,冲着她们打招呼,林木笙挥手热情回应,慕黎也则微微点头作回应。
电梯门开了,空厢,两人走进去,慕黎也按下楼层号,说:“你能管住自己不去找盛言逸,再来和我讨论这个话题。”
提到盛言逸,林木笙光彩神奕的双眼瞬间如同槁木死灰:“这能一样吗?我跟盛言逸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确实不一样,你比我更缠人。”
林木笙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下到一楼,出了电梯,林木笙又问:“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七十二街?我们都好久没一起出去喝下午茶了。”
“昨天我们没一起?”
“地点不一样啊,校内哪有校外有氛围。”
步下走廊拐角平台,经过大堂咖啡区时,和三个金发碧眼的女生擦肩走过,收到一记标志性的轻蔑眼神和阴阳怪气的一句讥讽。
林木笙停下脚步,半侧过身子,书包拉链上的挂饰随着转身力度发出叮叮咚咚声。她直勾勾地盯着其中一个女生看,慕黎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十一年级拉拉队的成员。
“米微尔脖子上的项链是盛言逸送的,而那条项链是我一直想要的。”林木笙手中书包带被她捏的起褶,她扯了扯唇,苍白地说,“我以为他提前订购是送给我当生日礼物,没想到是拿去送给他的新女友。”
“垃圾配不上你。”慕黎也点评了一句。
“可它是限量款。”
“我说的是人。”
林木笙想帮盛言逸说话,千言万语在胸腔盘绕,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熟识盛言逸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在情场中寻觅充实,换女友跟换衣服似的频密。
雨越下越大,坐私家车到达七十二街已经四点一刻了,还没下车就接到外公打来的电话。
林木笙知道慕黎也家规矩重,对子女的要求颇高,接听长辈电话时身旁不能有外人,林木笙见识过了,立马说:“我先进去找位置等你。”
车门从打开到被结实关上,风夹携着浸着湿湿的雨气飘进车内,袭进慕黎也衣领的缝隙间和裸露的肌肤,有些凉,手机震动声还在继续,她手指慢慢按下通话键:“外公。”
外公问:“见到少执了吗?”
‘少执’是卞丞越的字名。
老一辈人都遵守家族传统,子嗣出生除了会取名,通常还会起字。
而慕黎也的字名是:“子奈”。
“没有,他学校有事走不开。”
车窗外雨声嘈杂,行人来往,繁复精美的浮雕建筑在雨水摧残下略显陈旧。
挂电话前,她说:“我晚餐前回到。”
新开的三星甜品店夹在两家较大的时尚品牌商店中间,林木笙选了二楼落地窗旁的位置,她已经点好了想吃的甜品和奶茶,知道慕黎也喜欢吃抹茶类的甜品,另外点了几样。
坐下后,林木笙从杂志里抽出注意力,问她:“有没有别的想吃?”
“喜欢吃的你都帮我点了,”慕黎也从书包里拿出素描本和笔袋,视线无意扫过她压在手下的杂志,话锋一转,“你在看什么?”
“安多佛国际学校最新一期八卦周刊,我找以前国内的老同学弄来的。”
林木笙讲得兴奋,拿着杂志坐了过来:“我记得你九年级是在安多佛读的,想不想看老同学的八卦?”
学校印发的杂志周刊是不通市的,想看外校的杂志周刊,只有两种渠道:一是学校官方交换,二是私下找熟悉的朋友相送或购买。
学校官方交换的杂志周刊一般都是分享学术内容,像林木笙手上拿的这种八卦周刊,是学校杂志社媒体部的学生编写制作的,只在本校流通,因为社团资金有限,所以印发量不大,每一册都成了珍本。
“要不是你从安多佛转学离开,学生账户受限制不能再登上安多佛的校园网,我都想天天缠着你,用你手机看八卦了。别说,这安多佛的八卦狗血程度真的不低于我们格罗顿。”
林木笙翻开一页,食指指着上面的一张照片,她的指上做了水晶亮片,反射着餐桌上的灯光闪闪发亮。
纸上的笔尖突然停下,慕黎也的视线定格在杂志上面,林木笙见她感兴趣,话题继续:“这期八卦周刊的主角是你们校部华人会的会长,也就是安多佛的校草,卞丞越。他真的非常有名,几乎芝加利所有高年级的学生都听说过他,人很牛,拿过不少国际竞赛奖项。前两周他在校棒球联赛上还打出了全垒打,以一己之力逆转了即将落败的局面。你也是里深人,应该知道鼎鼎有名的卞家吧,卞丞越他就是卞家人,听说他成年后便开始帮着父亲打理几家航空公司事务,对我们这些家里是做生意的人来说,卞丞越他是妥妥的黄金人脉!盛言逸想认识他很久了,可惜他为人低调,从不在公众面前露面,也很少参加华人聚会上,我们一直都没有机会跟他打上交道。”
杂志上的内容,从照片到内文,一字不落的映入眼帘。
仅是单页上就有四张卞丞越跟一个女生的照片,拍摄地点分别在:学校的体育馆,附近的海滩,霓虹迷乱的纽约街头,开学前的狂欢派对。
虽然没有拍到什么亲密举动,但数次有人拍到他们两人在同一空间独处,气氛暧昧诡异,加上文字内容字字都透漏着他们关系不简单的讯息,实在太让人浮想联翩。
铅笔笔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素描本上有一个很深的黑色圆点,慕黎也合上素描本,神色很冷,心口轻微起伏着。
林木笙察觉到她情绪有些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你不是想知道少执是谁吗?”
林木笙还没反应过来,慕黎也的手从素描本上慢慢移到杂志上,指尖点了点上面的人,语气平淡,却无比认真:“卞丞越,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