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日头越来越长,温度也一天天的升高。
遵化学校中,陈柏站在一间教室的讲台上,给赵虎等人上课。
这是陈柏组建的军官培训课,差不多有五十个人。
课本是陈柏自己编写的,上面都是一些浅显易懂的内容。
其实,给这些人上课,除了教授他们知识与学识之外,最重要的内容,就是给他们身上烙下陈柏的烙印。
以班为骨,为课程为血肉,将这些人串在一起。
虽然这种做法容易滋生派系之别,但在事业起步的初级阶段,效果最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些人拧在一起。
为了能够拉进距离,陈柏最近一直与他们同吃同睡。
“大人,礼部尚书徐光启徐大人来了!”
一个士兵忽的来到教室门口。
“徐光启?”陈柏微微纳闷,他当然知道徐光启,上次孙承宗来时还说过,只是他没想到,徐光启竟然真的会来。
大概也能猜到徐光启过来的原因,基本上是为了红薯而来。
明朝末年的文官大多不堪,但仍有不少官员让陈柏由衷的佩服,徐光启就是其中之一。
“你让他在会客厅等我,我马上过去。”
陈柏放下手中的课本,向众学员安排好事情,便去了官署。
会客厅中,徐光启安坐如山,不动如松。
在他旁边,坐着一个穿着儒服,带着儒巾的外国人。
这人蓝瞳鹰鼻,络腮胡子一大把。
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个读书人。
客厅外面的那些侍卫,不停的向里面看着,议论纷纷。
他们基本上没见过这种形象,所以心里多了不少好奇。
陈柏走进客厅,一眼就看到了这个老外。
只不过出于礼貌,还是向徐光启拱了拱手,“徐大人前来,未能远迎,见谅!”
徐光启也站了起来,朝着陈柏回了一礼,平静而又温和的道:“老夫徐光启,久闻将军盛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说罢,又看向一旁的外国人,介绍道:“这位名叫汤若望,从西洋而来,乃是传教士,是我的多年好友。”
汤若望,陈柏一听这个名字,脑海中有些印象了。
这是继利玛窦之后,第二批前来大明的传教士,此人在数学上造诣颇深,且精通汉语,对汉文化研究很深,在传教之时,曾提出入乡随俗的理念。
总体来说,此人还算可以。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陈柏,最讨厌的就是宗教。
在自己的地盘上,推广自然科学或者是一些有用的技术,陈柏举双手双脚欢迎,但要是推广宗教。
不好意思,那就只能去死了。
陈柏朝着汤若望拱了拱手,笑道:“阁下应该是从神圣罗马帝国而来的吧,这不远万里前来,路途艰辛,属实不易。”
汤若望的神色很明显震了一下。
神圣罗马帝国,这是他的祖国,他也曾向其他人说起过,只是,他从不认识陈柏,这也是与陈柏的第一次相见,他有些好奇,陈柏如何知道?
“阁下,知道我的祖国?”汤若望好奇的问道。() ()
陈柏没有直接回答,笑道:“费迪南二世与你们关系不错,不过,新教的势力正在加速发展,天主教与新教,我都不太感兴趣。”
话说的很平淡,但语气中却暗藏锋芒。
仅仅一句话,就把汤若望的底裤扒的什么都不剩。
汤若望是天主教耶稣会成员,如今,西方世界,新教正在崛起,宗教之争愈演愈烈,汤若望前来东方,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扩大天主教的影响。
汤若望心中有些震恐,这些事情,他从来没给外人说过,哪怕是好友徐光启也不曾得知,眼前这个将军,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而且,他还能准确的说出,当今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名字,以及他们与新教之间的争斗。
此人,到底是谁,又是从何处得知?
心中震恐之余,汤若望小心翼翼的试探:“敢问将军,如何看待新教?!”
“我不在乎什么上帝,更不在乎由谁来解释《圣经》,我不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陈柏摇摇头。
汤若望敏锐的从陈柏这番话中提取到了信息点。
陈柏,眼前这个将军,对天主教与新教绝对有所研究,不然的话,怎么会懂得其中秘密?
话又说回来,不管他是从哪里知道的,未必是一件坏事。
这将军能力非凡,战功卓著,而且先前杀了不少士绅,想来他与士绅之间有不小的矛盾,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点。
不如,将他拉拢过来,发展成信徒?!
虽然语气间满是排斥,但未尝不可进行发展。
想到这里,汤若望斗志昂扬。
徐光启见陈柏与汤若望聊的有来有回,心里也非常满意。
看来,陈柏也不是一个糙汉子。
一番寒暄后,众人又坐了下来。
徐光启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想要看看陈柏耕种的红薯。
陈柏也没有拒绝,带着徐光启去了城外。
城外良田众多,士绅们破坏的农田,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徐光启走在红薯地里,时不时弯腰查看。
陈柏走在旁边,介绍着其中的事情。
“万历二十一年,福建商人陈振龙出海做生意,在吕宋见到一种叫甘薯的农物,块根大如拳,皮色朱红,心脆多汁,生熟皆可食,产量又高,广种耐瘠。
于是,他不顾当地禁令,取薯藤绞入汲水绳中,并在绳面涂抹污泥,躲过当地关卡的检查,最终回到福建,至此,番薯于福建落地生根。
我当时赋闲在家,闻说此物,便引种松江府。此物产量极大,饱腹感强,不挑土地,是很好的备荒粮食。
只可惜,朝廷不重视,我推广多年,仍毫无所获,其中艰难可想而知。我万万没想到,在京畿之地,竟有意气相投者,开辟良田,以强权耕种。”
徐光启看着满地的红薯藤,忽然生出一种吾道不空的感受。
说到这里,徐光启又看向陈柏,语重心长的道:“你在做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虽然用强权推广,流了不少血,但在我看来,流血是值得的。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你杀了一些人,但拯救了千千万万的人。若我大明再无饥馑,死一些人,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