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对我怀孕两个月却不自知一事进行了深刻的批评教育,尽管郑司农在一旁当那个认真听训不还嘴的好学生,母亲依然坚持教育了我半个多小时。
我也确实该骂,毕竟月事推迟只有我自个儿知道,后知后觉怨不得谁。更何况近来工作忙,我也没怎么注意身体,还以为休息休息就好,没成想竟是怀了孕,而且一怀便是两个。
郑司农一激动,恨不能昭告天下,还说要取消所有工作,专心陪我待产。有母亲和郑晓艺在,都不必我敲打他。
母亲跟他科普:“怀孕未满三个月不能外道!”
郑晓艺弹她弟弟的脑门:“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
四十多岁的郑司农站在其中像个犯错的小孩。
我坐在沙发上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幕,一股暖流从心底生了出来。在场的所有人大约都没有料到,短短一年多的时间竟能发生这么多的故事。
自我有孕以后,家里热闹非凡,不是过年,胜似过年。
医生只是说了句我体质弱,怀的又是双胎,需要格外注意。郑晓艺便差了芳姨来全程照顾我的起居,母亲也特意延长假期迟迟不愿回武汉,郑司农更是尽可能地推掉外地的工作,守在我身旁。
我倒不似他们那般紧张,趁着反应不算激烈,还接了几个案子。方、何二位律师近来忙的很,因为自从郑晓艺不费一兵一卒把吉艺给夺了回来之后,经过内部整顿,她最新的目标是让吉艺成为内地首家上市的娱乐经纪公司。
吉艺自脱离吉氏集团单飞之后,凭借旗下艺人管理、音乐IP制作及运营以及泛娱乐业务这三大业务板块,业绩不降反增。按粉丝的话来说,吉艺发家主要靠的是郑司农,从今往后要靠顾西白了。
为了全力支持郑晓艺的上市大计,郑司农在跟我商量后,决定以个人名义投资,扩大吉艺的资金流,以期成功上市能有更大胜算。如此一来,郑司农摇身一变,从原来的吉艺旗下艺人,到地位仅次于郑晓艺的股东。
由此,方律一心扑在吉艺上市的工作中,何律接了所内诉讼案件,其余非诉的基本就到了我这儿。有此充分的理由,家里人并不阻止我继续工作,只是一日三餐、汤汤水水之类的若是没按时吃,他们便会给郑司农打小报告,老狐狸的手段自然不必多说,不过三句,我必乖乖照做。
王东吴在飞往法兰克福之前,特意约我见了一面。为了避免尴尬,我只答应直接在机场给他送行。
机场向来是个神奇的地方,离愁别绪肉眼可见。有的人一经告别,此生再不会见。
郑司农知道后醋意大发,非要与我同去。我奈不过他的纠缠,只得答应。
如今出门很是讲究,工作日郑司农舍不得我挤地铁,若是自己没空,基本都安排阿旭来接送。而车里总是备着零食和温水,甚至还有新鲜的葡萄和猕猴桃。
出门前一番折腾,等到机场时,王东吴已经到了。
他独自在落客区踱步,不远处的推车上码放了两个大行李箱。见我下车,他立马推着车过来。因为是临时落客区,我只打算说两句话就走,郑司农便把车靠边,不熄火,坐在驾驶座上等我。
“还是头次见给人送行是在临时落客区的,林芝夏,你这是巴不得我快点走啊?”王东吴向来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今日亦然。
见我只是笑,他又说:“我若不说找你,你怕是不会主动找我吧?还是说……”他探头望向我下车的方向,说:“你家那位那么没自信,怕我把你给拐带走了?”
我正了正身形挡住他的目光,一本正经地道:“你来律所找我那日,我还以为已经分别过了。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分别确实需要仪式感,不是为了造作,而是为了给所有人一个明确的交代。”
“得,得,得,”他出言打断我:“你也不必再重复说些拒绝我的话了,知道你找了个好靠山,不会再走回头路了。我到底还是个要面子的人,拒绝的话多听不得。”
“那祝你前程似锦,赚个盆满钵满。”
眼见交管员去催促郑司农开车离开,我频频回头,有几分要走的意思。王东吴突然张开双臂,笑了一句:“瞧你这送别的心也不诚,来个离别的拥抱吧!”
我没有迎上那个拥抱,就算是出于礼节也没有,我只是向他伸出一只手,笑着说:“王东吴,我们握个手吧,为了相遇也没有离别。”
他举起的双臂悬在空中迟迟没有放下,眼神里也满是迟疑。
我又说:“我现在在做胎教,当着孩子的面儿抱其他异性总归不好。”
在那一瞬间,我在他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惊讶和落寞,只是一闪而过。在海内外金融市场摸爬滚打数年地王东吴,早已练就一身表情管理的功夫,他果断放下双臂,又抿了抿嘴唇,道:“恭喜。”
说话间,王东吴伸出手来浅浅握住我的。放手后,决绝地转身离去。
我靠坐在副驾驶座上,如释重负地长吐了一口气。郑司农见状,贴心地帮我系好安全带,又拧开保温杯的杯盖,递给我。亲眼看着我喝了几口,他才放心地打方向盘。
空气甚是安静,我猜这厮大约是在生闷气,毕竟他停车的位置甚是巧妙,从后视镜中不难看出王东吴对我的动作,说不定还有会有些因为错位引起的误会什么的。
“老郑,我答应来送行不是对前男友余情未了,也不是想留个备胎,反倒是想对你有个交代,别再因为前尘往事生出什么嫌隙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能用嘴解释明白的,必然不能留着当隔夜仇,我可是长了嘴的。
郑司农的表情并没有太大改变,只是从副驾驶的角度看过去,该是勾起了嘴角。看这模样,该是安抚住了。
车行了一段,他突然问我:“老婆……你今天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我脑子里回放着一整日的画面,该吃的该喝的样样不落,上车时我还在第一时间亲了他的脸颊,倒也没什么忘了做的事吧。
见我一脸懵,他望向我,一字一句地道:“今天是我生日啊。”
“啊?!生日?啊啊啊啊啊我真忘了……这真是一孕傻三年的第一年,对不住了,孩儿他爸。”
“你叫我什么?”
“孩儿他爸啊!”
“再叫一遍……”
“欸,你先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