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饶,字子丰,齐国渠丘人(在今山东安丘县附近)。现为宋公帐下一探马。
天朗气清风不鸣,正是伏击的好时日。
田饶倚靠着一棵老树,枝繁叶茂把他的身形隐藏的很好。背后几百米的距离上,埋伏了宋公全部的兵马。埋伏的地点经过精心的挑选。
野草郁郁葱葱,即使是骑马的人也可以淹没在绿色的海洋之中。管理精短细选,总算找到没有恼人的荆棘的地,一旦发起进攻,随时可以一拥而上。
春秋人口稀少,出了城邑,就是郊,郊之外,为遂。遂里除了少许的农田,皆为野生动物的乐土,除了主要的交通干道,余者皆是植被。伏击的地点设在主干道的一处低矮之地。
潜藏的军队呈一个有缺口的环形,把伏击点隐隐包围。田饶位于视野最佳的位置。只要楚丘的来骑进入伏击点,他就竖起櫜旗,打出旗语,早就埋伏妥当的军队就一拥而上,断绝骑兵的后路。
蚊子很多,吸得田饶满腿是包,田饶没有去抓,没有吭声。宋公的胜利对他很重要。
田饶是妾生子,人人见到他都说一句,小婢养的。更难为情的是,父亲是在野外类似桑间濮上之地有的他,一如孔丘,然后早早见背。因为不是明媒正娶,母亲从家里被驱逐出去,虽然是士人阶级,但被置于人人可以欺凌的位置。
有一个氏孙,名林辰的,最为过分。知道天下没有人会为他出头。一日田饶在酒肆吃饭,孙林辰恰逢在场。田饶被单亲妈妈带大,行为举止难免有些阴柔,戳中了孙林辰的癖好。秉持着真男人从不享用女人的想法,孙林辰二话不说和门客把田饶按在酒肆的账台上,轮番享用。田饶后面出了血,衣衫褴褛,梨花带雨出了酒肆忘家里狂奔,为百千人目见。
一次,两次,孙林辰玩出了感情,日日寻那田饶。因不堪其扰,母亲带着田饶别居郊外——堂堂武家的孩子,却和野人一样住在城外。
田饶从此落下人生阴影,不论杀人还是杀鸡,只要近距离血溅当场,他就会恐惧、战栗。这病症于武人而言,实乃诅咒。
田饶成了远近闻名的懦夫,见鸡不杀,见仇不报,为齐人所笑,虽然加冠,却无人聘之为家臣。
好在宋公来齐国招工,田饶一身骑术受到青睐。作为本世代的骑手,因为没有马镫,做不到马上开弓、马上挥刀,因此多数人不肯当探马。
人们宁可当权贵的御者、抑或是担任主力的车兵,最差也要在军阵里当甲兵,有安全感。探马就像孤魂野鬼一样,死在外面也没人收尸,即使立功,也因为不被领导看见而得到拔擢。因为没有攻击力,探马遇到敌人没有任何反杀的机会,或者被狄骑射死,或是被华夏的车左射死——这是个干挨打不还手的职位。
但田饶没得挑,他只能当人人避之而无不及的骑手,车兵不想和懦夫当队友,以免关键时候被殃及,甲兵也不愿意收留他,恐血症患者指挥影响后排的出刀。
离开宋公,田饶就没有足以安身立命的收入,他尽心尽力地完成宋公的每一次任务,不避危险。上次狙杀公子卬的时候,他就潜伏在西城门外,给宋公的部署提供关键情报。公子卬脑震荡的功劳簿上,必有他田饶的一笔。
于田饶而言,宋公是绝对不能战败的。人衔枚,马裹蹄。静谧的等待,就像万古的长夜。
“来了!”马蹄声从远而近,来骑不紧不慢,似乎很悠然。<div id='gc1' class='gcontent1'><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try{ggauto();} catch(ex){}</script></div>
一共有两骑。咕噜咕噜,为首的人仰头痛饮,田饶原以为是水,一股酒香顺风而来。
田饶的喉结抖动一阵,口中生唾。大军连夜撤退,粮秣来不及搬运,成为冲天大火的燃料,一路上大家一天只有一顿,菜里没有一滴油。
“哈!”来骑吧唧着嘴巴,好令田饶羡慕。
“头,喝酒不骑马,骑马不喝酒!”一个年轻稚嫩的声音:“这可是三公子定下的规矩,你怎么能悍然违反?临行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水囊里装的是饮水呢。
我要去告状!好叫……晤……咕噜咕噜……哈!……呃。”
聒噪的年轻人打了一个饱嗝。
“痛快!真是好酒!”年轻人道。“只是……”
“嘿。三公子今天又不领兵。怕什么?以前武大夫可从不阻挠我等饮酒的。既然从戎疆场,兴许第二天就人头落地了,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今朝有酒今朝乐,来……”
“咕噜咕噜……”
他用手揩了一把下巴:“要我说,三公子什么都好,说话也好听,办事也牢靠,就是管的太紧——凡是他的规矩就麻烦得像是针线活。
譬如说这侦察。以往大家逛两圈就好了,他倒好,一定要在大军前出两百布出十骑,两骑居中,余下八骑,两两成对,分四路搜索两百步,搜索完毕还要警戒,每次警戒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再派一对换班。
每隔一刻钟,分路的骑兵还要向居中的骑兵旗语联系,居中的骑兵然后向后方旗语汇报——若是定时不报,就要全军警戒……也不知道谁交给他这些玩意?真是苦煞我等。”
“头,你是惦记着那场博戏吧?”
“呃……先前输了不少,待我回去,定要翻本!”
“三公子亦禁赌。”
“你小子,还年轻,等你耍几把你,我敢说,你绝对会食髓知味……反正三公子现在不视军嘛……”
两骑就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边聊天,一边操纵着马匹在植被中漫步。
声音越来越近,田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呃,酒水喝的有点多,我要小解一下……”
“喏,那里有棵树——好茂盛,也许它发芽的时候,我的曾祖都还没出生呢。”
“莎莎莎……”是鞋子踩在丛林的声音。
接着是一股尿味,解手的地方离着田饶藏身的大树十几步远,估计是嫌走到树下,憋不住尿。
楚丘兵完事的时候还抖了抖势,吹了一个口哨。
“搞定!这里没问题,我等去哪里瞧瞧……”
“头,你都没好好搜索吧?”
“搜什么搜……商丘的鼠辈哪里值得乃公费心,瞧,那里有野生的果子,乃公饮完,正好缺点下酒的……”
“呼呼……好险。”声音渐行渐远。
田饶有种解脱的感觉。被楚丘兵发现,伏击就要提前发动了——可他们甚至都没有进入伏击点,两个楚丘骑兵不知道死不死,但自己恐怕性命不保。现在人人都知道楚丘骑兵迅捷如风,只要他们想追,自己绝对完玩。
正当田饶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身后突然升起一支穿云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