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祖祖的面前躺着三个男人。

    随时可能咽气的何荣亮，他的伤势最重。

    昏迷不醒的宋少中，他的运气不错，因为被何荣亮锤走了，所以离爆炸点最远，因此反而是伤势最轻的一个。

    还有——清醒着但双腿无法动弹的霍海。

    所有监听耳麦已经在高温下毁坏，她不确定考试组是不是已经派人来接应了。现在距离爆炸过去差不多五分钟，她不想赌、也不敢赌。

    林祖祖背起了中年男人，用剩余的绳索小心地固定了一下，然后一手抓着一个壮汉的领子准备踏上这趟艰难的旅行。

    但凡是两个月前，她都没想过自己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这里距离安全区差不多三公里的距离，若是能在途中遇上那就最好了。

    少女那纤瘦的身躯在这样的情况下显得异常脆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压垮而摔倒。

    何荣亮身材不算高大，林祖祖背着感觉还行，但是霍海和宋少中那一身肌肉真不是盖的，她咬着牙迈开了第一步。

    “这样咱们都得死，你就把我放那儿吧。”霍海开口道，尽管他此刻已经感到全身发冷，但狂妄的自尊竟然在一时之间压过了对生的渴望。

    他还是不愿被她施救，也许……是无法面对一直被他们步步紧逼的少女竟然在生死关头依然对他伸出援手。

    少女不语。

    “喂，我可没让你救我啊？没想到你还是圣母呢？以为这样的场景被看到还能加分？”

    “闭嘴！”林祖祖恶狠狠地叫道，“你就那么想死吗？哈？”

    “会有人不想活下去吗？死……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吧……”

    每一次濒死的关头，她都是……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地活下去……就像诺所说的那样——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的好兄弟不是……拿自己的命换了你的命吗？”

    林祖祖再次哽咽了。

    霍海听到她的话沉默了。

    因为失血他感到脑子越来越沉，终于在昏迷之前他说：

    “对不起。”

    只是不知道这句道歉是对他之前的所作所为还是对他轻易放弃生命的想法。

    十个多小时的任务与逃亡后，林祖祖拖着五百多斤的重物在密林里穿梭。她一口银牙咬碎，硬撑着勉强不让自己晕倒。

    就当负重练习了。她想。

    唯一的一件好事，就是她的斗气似乎在重新聚集。

    慢慢地，开始有鲜血从她的耳朵和嘴角留下。

    十米？五十米？一百米？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距离，不知道最终自己是否能帮上忙，她只是觉得意识有些模糊。

    「诺，我需要力量。」她指的是面对黄鸣义时，诺强行催动的那种爆发的力量。

    「现在的你可能会死的。」它不理解，为什么要为别人付出那么多，甚至是……生命。

    「如果再有人死在我的面前，我也会……死。」

    那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死亡。

    「可是，你不想抓你妈妈的凶手了吗？死了你就什么也做不到了！」

    林祖祖沉默了。

    突然，她开始强行聚集斗气，想让循环重现。心脏如同被鼓槌敲击，五脏六腑发出哀嚎，越来越多的血液从她的嘴里流出。

    「笨蛋！大笨蛋！快停下！！！我不管，反正你不能死！」

    她没有停下，甚至还加快了脚步。

    「我来！我来！行了吧？」

    「谢谢你，诺，真的……谢谢你。」

    在诺的帮助下，斗气循环勉强连上，在加速运转的过程中，斗气的散逸也被减少了很多。

    我会活下去的。

    我们都会。

    ***

    从监控中可以看到，1队漂亮地打了个翻身仗，控制住了4队的三人。而另外三人也在2队的围攻下缴械投降了。

    霍海作为队长，要对这样的失败负起全部的责任，霍学斌正恨铁不成钢地拍着大腿转移了视线。

    严哲倒是心情不错，他女儿所在的3队干掉了3只C级异族，还从5队手上抢到了密令，应该是能够提前锁定第一名了。

    就在这时，爆炸发生了！

    监控屏幕的画面直接灭掉了好几块。

    爆炸的震动让在考场中心的评审们也隐隐有所感知。

    “怎么回事？”

    “1队和4队在6区的队员失去联系了，是否中止考试，立刻需要派人去接应？”

    “什么！！”霍学斌站起来，就要猛冲出去。

    “评审不可离开监控室，何况……恕我直言，霍哥你的身份多少有些特殊。”乔娜开口阻止了他。

    “你什么意思？！”

    “已经派救援队出去接应了，考虑到路况差不多二十分钟能到。”狄超宇冷静地说道。

    霍学彬着急地问：“怎么这么久？”

    “从这里到事发地点的要经过一条十几米宽的河流，这会阻碍救援队的进程。”

    “中止考试，让在附近的队伍也赶过去。”严哲下达了最终命令。

    ***

    面对拦住去路的河流，林祖祖努力找了一条最浅的位置蹚水过河。她的力气不够同时把他们带过河，只能一个一个背过去。

    不过是……一点小小的难关罢了。她继续乐观地安慰自己。

    冰冷的河水冲刷着女孩的身体，逐渐地夺走她的体温。

    少女的视线里，河对岸并排躺着的两个男人变得异常模糊，背上的霍海仿佛有千斤之重，她几乎抬不起双脚。

    突然，她因为无力而脚底一滑，勉强稳住身体，膝盖却重重地磕在了光滑的石头上。

    “艹。”她轻声吐出了脏话，然后努力笑了下。

    宛如回光返照般，她的身体又生出了几丝力量，硬是背着两百斤的壮汉趟过了河。

    她摔倒在了地上，霍海仍压在她的背上，她小心地把他放到地上，努力撑着腿再次站了起来。

    「求你了！不要站起来了！」诺喊着，少女从中感受到了一丝不同的感觉。

    「对不起呀，诺。」

    「我啊……是个没什么用、又爱多管闲事的宿主吧。」

    对不起啊……我……总是……差一口气能做到点什么呢……

    我啊……真的太弱了啊……

    林祖祖笑了，泪水却顺着占满尘土的脸颊流下。

    幸好——

    希望总会在绝望中闪光，那是给不放弃者最大的褒奖。

    “快！他们在那里！！”

    林祖祖抬头看去，是严颖儿引着救援队飞奔而来。

    得救了。

    在那一瞬间，她精神一松，仰面径直倒下。

    早知道就不站起来了……她想。

    她的身体早已严重透支，为了维持斗气运转，即使有诺的操控，还是把压榨得五脏六腑有了衰竭的迹象。

    “救救……唔，他们。”她开口说话，大量的鲜血从嘴里喷涌出。

    “发现四名重伤员，其中三人有严重生命危险需要立刻抢救，请把手术室准备好。”

    好累啊……可以休息了吧。

    在堕入黑暗之前，她看到了救援队带着口罩的模样、严颖儿焦急的模样、何荣亮如同安睡着的模样，还有……

    妈妈微笑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