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阳城头上,旗号交织,在风中肆意妄为的飞舞。
齐王赵元槊,燕王吴药师,北境暗班勃极烈留只哥,三人并肩立于城头观阵。
联军大将和他们的亲卫扈从在外圈拱卫。
不远处是已经冰封的大河,河对岸晋军大营也依稀可见。
“上京的消息,邙山大营现在是舞阳侯于罗睺在主事,傅津川去关中了。”
赵元槊将一张小纸条随手递给了吴药师。
吴药师只是随便瞥了一眼就又递给了留只哥,然后笑道:“傅津川不在对面,这算是好消息?”
赵元槊默然不语,留只哥在看过纸条后则是摇了摇头。
“我们北境人,从来没在于罗睺手里讨到过便宜,如果河东节度使还是他,我想我们可能没机会站在这里。”
赵元槊看了他一眼,嘴角微翘,只是讨到便宜吗?
于罗睺在河东、朔方节度使任上的时候,可是数次击败过北境的入寇大军。
战果最小的一次,是斩首两千四,俘获牛马数千。
不过想想现在自己的处境,眼神不自觉的阴冷了几分。
寄人篱下算是好听的,说难听点,他现在跟丧家之犬也没什么区别。
在河北之战中,他在魏州大都督任上数年苦心经营几乎败了个干净。
现在虽然跟留只哥和吴药师并肩而立,但三人之中他只有万余人的家底。
而留只哥统领着北境的二十余万大军,吴药师燕军虽然只有十余万,但论起战力并不弱于北境。
他之所以有资格站在他们二人中间,那是因为他们还离不开他这杆大旗,也需要他最为纽带维系燕军和北境之间沟通渠道。
至于这场大战之后,他能不能左右逢源,争取到自己梦寐以求的那把椅子,还是未知之数。
关中和京畿对燕军和北境人越是排斥,他的机会就越大。
所以他现在希望,无论邙山大营之中统领朝廷大军的是傅津川还是于罗睺,都要把燕军和北境给打痛了,打残了,然后在输掉。
这是对他而言最有利的局面。
至于能不能得偿所愿,走着看吧。
而眼下,即便是河阳在手,联军仍是对下一步的进军方向有些争议。
河对岸上京以北有十余万大晋官军,且都是殿前司和侍卫亲军司的禁军精锐。而在不远处的魏州、相州同样驻扎着十万左右的大晋官军,其中包括了河北各镇军和部分禁军。
两支官军隔河相望,形成了掎角之势,一旦联军要渡河对上京方向发起冲击,魏、相方向的官军必然出兵攻击联军侧翼。
反之,若联军向东,同样要面对河对岸的禁军夹击。
这样的处境之下,联军自然有些举棋不定。
而官军因为河东、朔方的沦陷,上下也未免有些人心惶惶,安定人心,整军备战也同样需要时间。
除了担心损失过大之外,联军还有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
那就是此战过后,若是真的夺取了京畿,那么关中也多半能乘势而下。
大晋朝廷也就只剩下半壁江山。
北人不善水战,想要短期内南下一统江山几乎是不可能的。
更大的可能是,划江而治。
到时候江淮以北会落入联军之手,大晋朝廷无论是衣冠南渡,还是江南士族推举一宗室出来掌控局面,短期内都无法跟联军相争。
那么江淮以北的地盘,和此战过后的利益,如何划分呢?
这个问题如果得不到解决,拿不出一个令各方都满意的分法,这仗也就打不下去了。<div id='g' lass='gontent'><sript type='text/javasript'>try{ggauto();} ath(ex){}</sript></div>
所以在吴药师先提起话头之后,留只哥也立即会意。
“毗沙门大汗,邀请齐王和燕王两位殿下,往晋阳一行,共商大计。”
十日之后,从朔方赶过来的北境大汗毗沙门,以及代表青唐大君而来的青唐王爷拓跋犍,加上齐王、燕王,以及“献城有功”的唐王赵宣汶,众人汇聚在晋阳,共商大计。
赵宣汶更是在宴上说道:“天下英雄,皆在晋阳,此千年未有之大气象...”
而这场英雄会,最终经过十几日的唇枪舌战,才最终统一了意见。
日后史家称之为“晋阳之约”。
其中,北境的金帐汗国分到了河东、朔方的全境,以及关中的延、庆等州。
燕藩得到了河北道和青兖道全境。
河西、陇右,蜀中,以及关中的泾州、秦州、凤州等地归于青唐。
齐王将成为大晋的新皇帝,统摄关中大部分地区和京畿道。
燕藩仍旧会对齐王的新朝廷称臣。
几乎是将江淮以北拆的七零八落。
关于出兵方略,也一并商议妥了。
河阳方向,北境会继续留下十万大军,等于是在京畿道上面悬了一刀。
而燕军则东进,攻略河北。
北境大军主力会同青唐大军,总计五十万大军合攻关中。
先破关中,等到燕军拿下河北,在合围京畿。
晋阳唐王府的银安殿上,在几分盟约上先后签字画押之后,赵元槊掩面而去。
只有作为东道主的唐王赵宣汶跟着他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唐王府的仪门城楼上。
“太祖太宗,于晋阳起事,爬冰卧雪,宵衣旰食,二十年经营苦战而得天下,大晋百年基业,而今却毁于我手,九泉之下,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啊...”
齐王站在仪门的城楼上,号泣不止。
而一旁站着的心腹常庆和唐王赵宣汶也是心有戚戚。
“贤侄可不看开些?上京的正熙天子已经重病,待其崩后,贤侄自当登临大宝,今日虽然许了河东、朔方、陇右、河西与西北二虏,日后励精图治,夺回故土,也不是没有机会...”
赵宣汶的一番说辞,总算是让齐王稍有振作之意。
“唐王叔言之有理,我日后若成大业,必与王叔共享荣华...”
一旁的常庆听这对远方叔侄所言心中面色不改,心中却是冷笑不已。
真要是有这个心思,你们还能造反谋逆?
常庆不是别人,正是薛巨鳞之侄,薛长庆。
红莲事败之后,逃出生天,后来齐王在魏州招兵买马,他乔装易容,化名常庆前往投军。
因武勇将略都是一时之选,遂得赵元槊重用,倚为心腹。
涿州被官军光复后,要不是他拼死力战,恐怕赵元槊在河北就得被擒。
至于齐王能不能成事,他现在是不报什么期望。
将不满百,兵不过万,就算是加上一旁的唐王,两边人马加起来也不足三万人。
若是真的能打下上京,说不定倒是能做几年傀儡皇帝。
指望他在上京登基,江南就会传檄而定?
痴人说梦罢了。
但冥冥之中,薛长庆总觉得,关中和京畿,没那么好打。
即便是燕藩、北境、青唐坐拥百万大军。
大晋,不该这么不堪。
而那位关西诸道兵马大元帅,还没败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