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妖的瞳孔猛地缩小,冷汗逐渐渗了出来。
这人看着年轻,但是修为竟然已经……?
这修行上百年的妖怪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元锦书敏锐地察觉到眼前的蝎妖有些异样。她微眯起眼:“你在耍什么把戏?”
梅知白站在她身后的阴影里,好整以暇地挑起一根眉。
看到梅知白冰冷的眼神,蝎妖当机立断,化作一阵妖风逃走了。
“……什么东西。”元锦书没有追上去,“他刚刚怎么看起来……很恐惧?”
她转身,梅知白正无辜地眨着眼。
“那妖怪在害怕什么?”元锦书上下打量着梅知白,“我怎么感觉他刚刚在看你?”
“有吗?”梅知白似乎愣了一下,“姐姐你看错了吧。”
元锦书缓缓伸手,指尖轻轻搭在梅知白的后颈上:“之前你一直没有回答我……明微宫为什么要追杀你?”
她起疑了。
梅知白的眼睫闪了一下,目光有些飘忽:“我……”
元锦书面色平静:“说。”
梅知白咬住下唇,最后只得低头:“……他们把我囚禁了,我偷跑出来的。”
这个答案出乎元锦书的意料:“囚禁?他们为何囚禁你?”
明微宫好歹也是名门正派,怎么会干囚禁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梅知白摇头:“我不知道。我五六岁的时候父母双双离世,被一个道士带上了明微宫,从此在那里呆了十多年。那个道士不让我离开我所在的宫殿,更不让我下山。宫殿里空荡荡的,没有人陪我说话,我实在受不了那种生活了,就……”
有点离谱,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明微宫戒律森严,纵使元锦书性格乖张喜欢漫山遍野地玩闹,但也仅限于内门三座主峰,从不去外门,很多事她确实也不了解。
如果梅知白所言属实,那他可能连师父都没有,不认得心魔印也是合情合理。
元锦书没办法辨别梅知白话的真伪。但想到梅知白给她系上抹额,还愿意冒着生命危险留下来等她,她就把搭在梅知白后颈上的手收回来了。
梅知白看起来有些不安地咬了咬唇,一双凤眸望着元锦书,看起来有些受伤:“姐姐,你不信我?”
……确实不是很相信。但梅知白看起来太过可怜,元锦书便改口:“没有不信你。”
得到这样的回答,玄衣少年刚刚不安地神情一扫而空。他眉眼弯弯,凤眸里像是撒了一把星子:“那就好。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这是你的小秘密,不是我的。元锦书默默腹诽,嘴上却还是敷衍地回了句:“不会不会。”
梅知白伸出一只手,看他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元锦书心中警觉——他不会还要拉钩钩吧!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梅知白腕骨上的伤口。
伤口破了皮,隐隐渗着血,在少年瓷白的手上红得扎眼。
可能是刚刚摔在地上时不小心擦伤的。元锦书微微皱眉:“你手腕上有伤。”
“啊。”梅知白这才意识到似的,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看他半天没有动作,元锦书忍不住催促:“愣着干嘛,疗伤啊?”
梅知白看着她,眨了眨眼。
哦,他没有师父,可能不会自愈。元锦书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无奈地抽了抽嘴角。
于是她拉过梅知白的手,并起二指,悬在伤口上方输送灵力。
半晌过后,伤口完全没有要愈合的迹象。
“怎么会?”元锦书难得有些懵,“我法术失效了?”
她把自己的左手往地上翘起的木刺上扎了一下,梅知白没想到她来这出,也就没来得及阻止她。殷红的血液顺着元锦书的手掌流下来,她再次使用治愈术,伤口很快结痂,不久手掌就光滑如初。
梅知白哑然。二人面面相觑,元锦书肯定道:“你的问题。”
她不通医术,只会些最基本的治愈咒,看不出梅知白的身体到底有什么毛病,只得暂且放下,转身去查看客栈。
在元锦书和蝎妖打斗的时候很多人趁乱逃走了,客栈里空荡荡的,只找到了两具尸体。一具是被蝎妖啃到一半的中年男子,还有一具在一楼,应该就是那最先发现蝎妖并且尖叫的女子。
咽气挺久了,救不回来。
元锦书心情复杂:“现在半夜三更的,我们将就着在这过夜吧。”
梅知白乖巧点头。
等到了白天,蝎妖夜袭人族的消息就会传开,到时候附近的仙门必定会派弟子下山处理此事。
月光惨淡,万籁俱寂。两人在相邻的两间客房就寝。可能是白天事情太多,此时元锦书感觉眼皮沉重,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化作妖风逃走的蝎妖在一片林子中重新化形,额头上还是一片冷汗。
他大口喘着气,一拳砸在树干上:“那个黄毛小儿……!”
想他一个百年修行的大妖,居然被一个不及弱冠之年的小小人族吓到落荒而逃,实在是奇耻大辱!
他好一通泄愤,最后长呼出一口气,转身要离开。
却见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随意坐在一块大石上,姿势显出几分慵懒。他一身玄衣,广袖腰带上皆绣着银线云纹,在月光下流光溢彩。见蝎妖终于转过身看到了他,他扬眉笑了笑。
蝎妖只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你是……什么时候……”
玄衣少年没有回答。他起身,铺天盖地的威压迎面而来。
蝎妖浑身激灵了一下,想故技重施再次化作妖风逃走。可是这一次,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在了原地。
玄衣少年垂着眼眸,显得清冷又疏离:“虽然我并不喜欢人族,但是你杀了我的子民,我就得杀了你。”
蝎妖瞪大了眼睛,眼里全是血丝,额角青筋暴跳。
玄衣少年远远注视着蝎妖,轻轻伸出手,对着蝎妖隔空一点。
肉身炸裂,血雾弥漫。
次日清晨,元锦书从睡梦中醒来。
昨晚又做了噩梦。
她抽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披上外袍穿好鞋,元锦书推开窗,远远望见几个头戴道冠的人向客栈走来。
胸口绣莲花,是四大仙门中的青莲阁。
当今四大仙门,分别是明微宫、青莲阁、栖凤山、映月楼。其中明微宫一骑绝尘,是四大仙门之首。其他三个门派实力相当,难分伯仲。
元锦书合上窗,到隔壁去寻梅知白。那人还在梦中,眉目舒展,睡颜恬静,看起来乖得不得了。
元锦书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他的手腕。那个不算严重的擦伤居然还没愈合,甚至连愈合的迹象都没有。
就算梅知白没有师父,他在灵气浓郁的明微宫浸泡了十多年,也能算半个修士了。凡人的自愈能力都没有他这么差吧!
元锦书手指搭上梅知白的脉门。和她一开始所想的一样,灵力低微,但也看不出其他了。
她总觉得梅知白有些奇怪。他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明微宫囚禁十多年?他修为如此浅,又是怎么从戒律森严的明微宫逃出来的?
暂时按下重重疑惑,元锦书拍拍他的脸:“快起来,再不走要撞上青莲阁的人了。”
她自己的事迹想必已经传遍天下所有门派,而梅知白被明微宫追杀,其他门派看在明微宫的面子上也不会放过他,所以最好不要碰见四大仙门的人。
梅知白被她叫醒时看起来还没睡醒,睡眼朦胧的。听到元锦书的话后,他打了个呵欠,乖乖点头。
元锦书双手环胸看着他:“昨天给你的传送符呢?”
梅知白在乾坤囊里找了找,拿出那张传送符:“我们要去哪?”
“我要去魔界,据说那里有净台草,可以治好我的心魔。”元锦书拿过传送符,“你打算之后去哪?”
梅知白披上外袍:“姐姐在哪,我就在哪。”
“……”元锦书秀眉微蹙,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想跟着我?”
梅知白不仅菜,身上还有很多疑点,元锦书并不想带着他。谁成想她此话一出,梅知白就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神色有些凄惶:“姐姐,你不想带我走吗?”
被他看出来了。元锦书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不作回应。
梅知白看起来有点急了。他摇了摇元锦书的衣袖,央求道:“姐姐,明微宫的人一直在追我,我不想再被关回去了,那个房间真的好黑,我好怕。你带我走吧。”
少年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软糯,元锦书不禁有些动摇。
可恶,这人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会撒娇!
青莲阁的人可能马上就会到,时间紧迫。深吸了一口气,元锦书别开目光:“没说不带你。”
终究还是妥协了。
果然,她就是偏爱长得好看的人,这一点从小到大都没变。姜离虽然冷若冰霜,但长得好看,元锦书便成日里追着他;宋晚虽然是个书呆子,但长得好看,元锦书就每日去寻她玩。
元锦书一手催动符咒,一手拉着梅知白:“一会可能会有点晕,你做好准备。”
魔界在极北之地,与人界以白衡山为界。白衡山作为一道屏障,传送符无法穿过,只能将他们传送到白衡山下的小镇。
符咒起效,身边景色飞速倒退。不一会儿,他们已经站在另一片土地上了。元锦书放开梅知白的手,环顾四周。
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极北之地,理应气候严寒,但此地一派风和日丽。元锦书沉吟:“我们好像……走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