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破晓的时候,门外才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燕世绾已经穿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梳理着头发。
“进。”
春和景明身后跟着一串的仆人,鱼贯而入。
燕世绾站起来将手泡在温热的水中,全身好像都被慰籍了,身后被景明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大氅,周身都回了暖。
她不需要那些少女心事了,她只想要这样一份温水暖手,氅裹衾覆的温暖,就这样,仅此而已就可以了。
换好夹着绒的小袄,春和帮她梳理着头发,划过脖颈的时候,那里有不少像唇齿吮出来的红点,春和想到昨晚那些叫人脸红耳赤的动静,忍不住打趣道,
“小姐昨夜战况激烈啊。”
燕世绾原本被汤婆子暖的有些倦怠的眼一瞬间就冷凝住了,她抬手止住了春和的动作,春和也自知自己开口说错话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燕世绾的眼比北境的雪还要寒,声音比萧萧的风还要凉。
“春和,我来之前就跟你说过,我来北境是干什么的。”
“这里没有什么儿女情长。”
只有寒死人的风和能把人埋了的雪。
“定安侯不傻,以后做事小心点。”
燕世绾收回目光,继续闭着眼暖着手。
脑海里却浮现出她同定安侯对话的场景。
“告诉我,你爱我吗?”
“我...我不知道。”
她轻轻嗤笑一声,装的可真像。不过他既然做好了不再伪装的决定,说明他定是有法子防着她把消息传到衢都,或者说他已经确信了她不是皇上那边的人。
可定安侯啊,漏洞这么大,也不怕被人抓了当把柄吗?
燕世绾淡淡的勾了勾唇,至于定安侯怎么想她,她不在意,她要的只是一个跳板,一个挡箭牌而已。
“去问问府上的管家有没有什么地暖之类的,太冷了些。”
燕世绾虽然包裹着好几层,但还是觉着冷。
忽然门口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那个,嫂嫂,我可以进来瞧瞧吗?”
燕世绾疑惑的跟春和对视一眼,春和凑在她耳边解释道,
“这是侯府大小姐,陆南暖。”
燕世绾了然,温声道,
“请进。”
陆南暖被她哥骗到边防发现那里不止一个副将在守,明白她是给她哥忽悠了,又快马加鞭花了一日赶了回来。虽然没有参加到婚礼,但是好歹能见到新娘子。
她还特地从她哥猎的那些毛皮中挑了一条最好看最暖和的,准备当做见面礼,她来的时候觉得整个人激动地快要飘了,恨不得原地蹦个几圈,可踏进门的那一刻,暖香扑鼻,她的步伐就小心的不能再小心,生怕惊扰了天仙。
天仙背对着她坐在梳妆镜前,白色的绒毛大氅包裹住了她的脖颈,她在镜面上可以看见天仙清冷的眉眼,本觉已是天人了,而后天仙对着她缓缓转了身,金色的发冠,流苏在空气中晃荡,天仙望着她缓缓一笑。
原来世界上真的可以有人将两种不同的气质完美的糅合,眼前的人无论是眉眼还是气质都透着清冷出尘的意味,但她的流露出来的风华却是稠丽到了极致。
燕世绾也在静静打量着面前的姑娘,一身红色劲装,肩膀上还挂在一条灰白相间的毛皮,头发高束,眉眼灵动,一张脸跟定安侯有七分的像,如果不是春和提示她可能觉得这是哪家的小少年。
陆南暖给自家嫂嫂的一笑晃了神,嘴角不自觉的咧开了,心中只剩一个念头,她哥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注意到燕世绾望着自家身上这条毛皮的视线,陆南暖这才想到自己还是来送礼的,连忙将手上的熊皮递给一旁的女侍对着燕世绾拱手道,
“给嫂嫂的见面礼,北境苦寒,嫂嫂受苦了。”
燕世绾的心暖了暖,连忙伸手扶起她,冰凉的手触及陆南暖的那一刻,陆南暖骤然愣住了,嫂嫂的手,怎么这么冰。
燕世绾的手因为要见客就放在了外面,可离了汤婆子一会便冷了下来。她也知道可能是冰到了陆小姐,连忙把手缩了回来。
陆南暖这才发现这屋子竟然没烧地暖,虽然他们武将不会用这种东西,但是她嫂嫂是南方过来的啊。
她那二百五的哥怎么照顾人的!
陆南暖的眉心狠狠抽了抽,连忙对燕世绾说道,
“嫂嫂你等我会。”
几间房大小的侯府,不一会就传来了陆南暖的吼声,
“管家呢!管家!”
“府里的地龙干嘛不烧,不知道夫人在府里吗!我嫂嫂要是被冻着了,我就把你剥光了扔雪里去!”
春和扒在门边听到直乐,下意识就跟燕世绾说道,
“陆小姐真是个活泛人。”
意识到可能自己又说错话了,春和又很快低下了头。
哪料到她家小姐竟然笑了笑,笑声低低的,像是初春枝头掉下的一捧雪。
“确实。”
很快屋内地暖便烧了起来了,陆南暖见到燕世绾就开始摸鼻子,她替她哥羞。
燕世绾也注意到她的不自在轻笑道,
“刚从军队回来啊。”
她们坐在圆桌旁,燕世绾给她斟了一杯茶,是她偏好的白茶。
陆南暖生怕烫到嫂子连忙接过,虽然提到军队陆南暖就想找陆北凉撒火,但想到嫂嫂可能会对那些金戈铁马的事情感兴趣,她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来。
讲到口干舌燥的时候,斟好的茶刚好可以入口,她一饮而尽,回味余甘,她惊喜的瞪大眼,问道,
“嫂嫂这是什么茶,好好喝啊!”
燕世绾被她逗乐了,回道,
“这是清山的白茶,里面放了乌梅干,喝起来酸酸甜甜的,小姑娘都喜欢喝。”
陆南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他们都说我比男人还虎,一点没有女人样。”
燕世绾笑着放下了茶盏,理了理被她挠乱的头发,望着她笑道。
“谁说女子一定不如男,女子也可以上阵杀敌,精忠报国。只要是做你认为对的事情,那就是你人生的样子。”
陆南暖忍不住埋在燕世绾怀里,感叹道,
“嫂嫂真的好温柔啊。”
“像我娘一样。”
燕世绾原先被这忽然而来的亲昵弄愣住了,后来听到那句孩子般的低语,她轻轻的抱住了陆南暖。
陆南暖跑了一天一夜的马,就为了见天仙一眼,后来话没讲几句就倒在美人怀里睡着了。
陆北凉刚到军营就收到了陆副将打假条回家的消息,马鞭还未收,就扬鞭往家赶,陆南暖这个小丫头她哥都还未收服的女人,她就往前赶!
就她那几斤几两玩得过人家吗!
陆北凉担惊受怕了一路,想着陆南暖会不会已经给燕世绾绑票了,回到家他会不会就收到燕世绾寄来的威胁信,又想着燕世绾手下的人能不能打过陆南暖,万一她给陆南暖这个不知轻重的小丫头伤了怎么办?
陆侯爷思虑重重甚至觉得回到家可能就要人去楼空,连带着那几间房的嫁妆也一起消失了,侯爷被骗财又骗色,凄苦不知道该找谁说。
越想越难过,侯爷的马骑的比飞的还要快。
直到赶到了婚房门前,一把推开门,眼前的一幕让他瞳孔震裂。
陆南暖那心上不长窍的小丫头,一头歪在他夫人的怀里,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死了。
昨晚挠的他血痕累累的夫人,此刻正温婉的拍着她的背,见到他莽撞的冲进来,还朝他扔了一个让他静些的眼刀子。
侯爷胆颤的走过去一瞧发现自己妹子胸口还在动,还好,还好活着在。
睡着了就好办啊,侯爷一撸袖子,燕世绾还没有反应过来,陆侯爷就把陆南暖扛到了肩头上,屁股朝上,脸朝下。
燕世绾忍不住惊呼道,
“你这样会把她弄醒的。”
陆侯爷非常了解自己的妹妹,自信的跟燕世绾笑道,
“没事,她睡着了雷打不动。”
燕世绾不放心的一路跟着他,看着他将陆南暖往她房间的床上一扔,拍拍手就要走。
燕世绾轻叹了一声,走过去,帮陆南暖把鞋子脱了,棉被盖上,陆北凉看的忍不住挑眉,这又是再玩哪一出?
全程燕世绾跟陆北凉没有一句交流,她关好房门就离开了,陆北凉就跟在她后面环着手看着她的背影。
他发现他家小娘子长的真好看,背影也好看,脊背挺得板直,比那些站军姿的兵蛋子还要直,就是削瘦了点。
一路跟着燕世绾回到婚房,房门一关,燕世绾坐在圆桌上喝茶,陆侯爷就靠在梁柱上看着她。
瓷白的杯口贴上嫣红的唇,唇口微张,水珠滚入,流过喉腔的时候微微的滚动。
侯爷看的口干舌燥,忍不住松了松领口的扣子,他才发现原来屋内这么热。
燕世绾虽然在喝茶但是眼神也有在留意着陆北凉,看到他有所动作,下意识的警惕道,
“你要干嘛?”
陆侯爷一愣,热啊脱衣服啊,不然还能干什么,但他望着燕世绾警惕的眸光,了然一笑。
侯爷的唇角非常愉悦的勾起,他靠近燕世绾坐的圆桌旁,单手撑在圆桌上,唇角凑近她小巧玲珑的耳边,低声道,
“那夫人觉得本侯想干什么?”
燕世绾的眉心狠狠的抽了抽,这禽兽还有完没完,不是说这傻子对寻花问柳之事一概不知吗?
想来傻子是装的,纯情也是装的。
燕世绾讽刺的勾了勾唇,直视着陆北凉那双带笑的眼,
“侯爷那么会装,我怎么猜得到?”
陆北凉不知怎么的就特别看不顺眼燕世绾这样一副似嘲似弄的假面,他就很想把它揭下来,就像昨晚一眼,让她哭,让她怒,他觉得那样的燕世绾才是真实的。
所以侯爷原本没有打算的心思,给燕世绾一个讽笑给勾出来了,侯爷轻笑了声,一把抱起燕世绾,就要往内室走去。
燕世绾金冠上的流苏因为陆北凉突然的动作打绺了,她惊慌的环上陆北凉的脖颈,看见他们离婚床越来越近,她愤怒的呵斥道,
“陆北凉,你还有完没完!”
燕世绾离陆北凉的胸腔很近,她清楚的感受到,她说完这句话后,陆北凉胸腔传来的低低的震动声,以及耳边愉悦的笑声。
“没完。”
陆北凉凑近燕世绾的唇狠狠的吻了一口,他早上就想这么做了。
燕世绾被扔在了床上,精致盘好的发髻散乱在了铺好的锦被上,陆北凉撑在她身上,俯视着她,燕世绾盯着他低垂的眉眼,渐渐晃了神,这陆北凉长的还挺不错的。
骤然发觉自己在想什么的燕世绾,感觉她十八年的教养好像全都喂了狗,她在男人的怀里想着男人!脸颊忽然就是一红。
而陆北凉却在握住燕世绾白嫩却削瘦的手腕时,愣了神,燕世绾真的太瘦了。
他单腿跪在床边,撑在床上思考了很久,久到燕世绾都怀疑他是不是给人施了什么定身符,她刚要动,陆北凉就一把抄抱起她,她发丝凌乱,衣衫半褪,他却正义凛然的告诉她,
“先吃饭吧。”
燕世绾:???
她这幅样子,他就让她去吃饭?
终于燕世绾爆发了,她一口咬在陆北凉的脖颈上,腿上还在用力挣扎,陆北凉冷不防疼的嘶了一声,怕把这位金贵的二小姐摔了,他连忙让她落了地,只听世家中最端庄的二小姐,披头散发,活似泼妇怒吼道,
“陆北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