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近在眼前，来自国王查理的信使也抵达雷格拉夫的营地。</P>
马蹄踏着积雪，使者站在热热闹闹的麦西亚-萨克森军那如同小镇一般的军营里。眼前的景象令使者有些吃惊，想不到还不到两周时间，一片河畔皇帝突然出现一座小城镇。</P>
使者不是别人，正是查理的老亲信阿里奥伯特。</P>
恰恰也是这个男人，查理对其非常放心，也确信唯有他能将自己的决意准确传递给雷格拉夫。</P>
阿里奥伯特对眼前的军队没有半分畏惧，同样的，金发的战士们一见到是眼熟的他，戒备一下子就消失一大半。</P>
他环顾四周，将马匹交给前来文化的金发诺曼战士，寒暄的同时，眼角也注意到在营地里奇怪的战马。</P>
马匹披上了新麻衣，衣服上有着大量的黄色条纹。有关新投奔雷格拉夫的流亡骑士们的许多消息早已不胫而走，查理也知道了那些军队在富裕的波瓦蒂尔采买五花八门东西一事。</P>
所以他此来不仅要把国王的亲笔信亲自交给雷格拉夫，确保其看到信件。顺手也是视察一下麦西亚军的营地，看看这些人的冬季生活是否正常，罢了将得到的情报口述给查理。</P>
首先，那些披着奇怪马衣的战马就引起他的注意。在注意到一些黑褐色头发的男子牵马而行，不需再做疑问，一切都有了答案。</P>
“嗬，流亡的年轻人，你们居然把自己当做麦西亚军队了？”他心底里感觉很奇怪，因为就衣服而言，流亡的骑士们效忠的分明是麦西亚王，而不是安茹伯爵。</P>
即便这两者实际就是同一人。</P>
阿里奥伯特问到接应的诺曼战士：“你的君主在哪里？我带着查理大王的亲笔信，必须亲自交给他。”</P>
“我的王？他在山丘之后的那片旷野。”言必称我王的战士使者白雪覆盖的榆树之山，与山坡的罗马废墟说道。</P>
“山后面？那里不是一片农田吗？附近还有村子。”</P>
一想到阿里奥伯特也算是老朋友了，战士耸耸肩没有多想直接说：“我的国王发明了一种新玩具，他正带着一些朋友训练呢。”</P>
“玩具？！”</P>
“也许吧。看起来的确是能把敌人脑袋砸烂的玩具。”</P>
既然阿里奥伯特继续坚持，留驻营地的诺曼战士互相谈谈，还是亲自带路将这位资深使者引领到山丘之后。</P>
在波瓦蒂尔城的正南部，这里存在着两座地理构造非常扭曲的土丘。它的确不能谓之为山，土丘最高处实则就比地平线高上区区五十米而已，倒是因为上面长满了山毛榉、白榆等树木，显得土丘更加高大。</P>
曲折的土丘酷似一堵墙，雷格拉夫带着一批挑选的民兵，扛着临时制作的飘杆，以及从采石场捡起的一些拳头至人头大小般的石块，赶着运输石块的驴车就抵达空荡荡的抛荒农田。</P>
附近有村庄，村民也是伯爵的直属领民。</P>
哪怕有些村民得到了麦西亚军的好处，和平交易了一些物资，不意味着村民就对这些士兵放下戒备。</P>
村民躲在家里，少数大胆者站在村口，监视着白雪覆盖的田地上，那些晃动的橘色身影，以及一些飘扬的蓝黄混色的旗帜。</P>
雷格拉夫毫不犹豫将麦西亚王旗插在雪地上，它的基底是一面蓝布，对角线缝着黄色布条。他的战士们穿着白袍与这雪白的世界融为一体，唯独身上的黄色布条，使得他们在这灰白色的世界格外显眼。</P>
战士们因为运动了一番而喘着粗气，他们眯着眼远眺远处的靶子——木杆临时堆的锥形棚子，充当标靶。</P>
战士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便是集体操纵飘杆投石棍，将拳头大的石块较为准确地击中那一目标。</P>
虽然这种新造的武器犯不着好好练习，一旦打起仗来，士兵针对敌人也只能进行概率抛射。雷格拉夫想弄清一件事，那就是一个普通民兵究竟能将不同大小的石头抛射到多远。</P>
他从父亲留里克处学到了的数学知识有很多，顺手还有一些简单的力学知识。</P>
留里克教育自己的这个事实上的大儿子，可没有时间教会太多的东西，交给他一些笼统的东西后，儿子能走多远，就看这小子后期的悟性了。</P>
留里克教育的尽是一些务实的概念，所以雷格拉夫现在正靠着“量化统计”的方法，对自己做的新武器做测试。</P>
雷格拉夫太想快速成军弥补己方的战术短板，他决定设计两种标准石弹，一种谓之为“拳头”，另一种就戏称为“脑袋”。</P>
面对靶子，两种不同大小的石弹，战士究竟站得多远才能把石头扔到区域内？把战士击中起来，对着目标不断尝试，他确信靠着充足的样本即可快速摸清答案。</P>
反正圣诞节还没有到，雷格拉夫不想焦急得等，还不如带着一伙儿人在此地扔石头找乐子。</P>
他也不关心查理是否会派遣信使再来，以他的想法，等到了圣诞节前夕自己带着一批亲信再去大城，最后按照教会的流程，在大教堂里把爵位领取就完事了，还能有什么繁文缛节？</P>
突然，骑马的阿里奥伯特进抵这临时的训练场。</P>
只要注意到那些站成一排的麦西亚士兵的奇怪动作，阿里奥伯特就想亲临其中一探究竟。</P>
注意到有信使直接闯来，雷格拉夫下令暂停训练，他再定睛一看，来者不就是那位老信使。</P>
“你来干什么？让我猜猜，该不会是查理大王有要事宣我？”他问到刚刚下马的使者。</P>
“正是。”阿里奥伯特不慌不忙得从斜挎包了拿出卷轴，亲自递交：“是国王的亲笔信。有关……您册封为安茹伯爵一事。”</P>
“他打算提前封我了？”雷格拉夫看了信使一眼，罢了打开卷轴，亲自阅读上面的文字。</P>
这是一封信，有关册封仪式的日期、与会的贵族和教士，接着是仪式的流程，还有仪式后的宴会。</P>
感觉雷格拉夫基本看完，阿里奥伯特顺势解释：“国王对您的事非常上心，波瓦蒂尔伯爵也准备了很多仪仗，他们保证会让您风风光光的成为伯爵。”</P>
“好啊。”雷格拉夫合上羊皮纸卷轴，“您可以告诉国王我非常快乐，再度感谢阿基坦国王陛下的册封。”</P>
一番和善的外交辞令似要催促阿里奥伯特可以快速回去述职了。</P>
使者深吸一口气，笑呵呵问道：“显然，您在这里据说是在实验一种新式武器。”</P>
“您还想逗留一番？无所谓。”雷格拉夫耸耸肩，“您当然可以好好看看。为了能顺利击败勃艮第军队，我会抓紧时间训练我的军队。”</P>
“好！好呀……我正好在这里瞧瞧。”</P>
此乃一个阳谋，雷格拉夫从不觉得自己的所谓新武器有什么高妙的，不过是严重缺乏弓弩时期凑合的选择，但是他也估计到，将手持飘杆的士兵集中起来使用，也算是如今西欧作战的一种壮举。</P>
因为在过去三年的时间里，雷格拉夫从未觉得图尔、南特、奥尔良、勒芒等地的军队有什么独特之处。如果有，还是他们骑兵。而在骑兵方面，与之结盟的图尔伯国占有优势。</P>
或者说雷格拉夫所知的罗斯军队才是独特的，哪怕是在北方，他所知道的丹麦军队也少用弓箭。大规模使用各种远程武器，罗斯只此一家。</P>
他也觉得自己应当尽量效仿。</P>
在另一个位面的中世纪后期，来自莱昂王国和阿斯图里亚斯王国的一些山地村民，他们带着自作的飘杆组成佣兵集团。使用飘杆，可以将硕大的石弹投掷到一百余米之外。它能投掷石头，就能投掷会爆燃的陶罐，如此怪异的掷弹兵佣兵组织昙花一现，虽为他们为米兰的金主打出一些战果，终究敌不过不断革新的军事装备的反制，击中使用的飘杆部队再强大，也敌不过不断改良的炮兵轰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历史里。</P>
雷格拉夫此举并非什么天才的发明，因为三年多钱他所知道的东法兰克军队，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手下就有数百名的投矛手。那些家伙同投矛棍，将标枪狠狠甩出去，那些士兵也是击中起来使用的，不过……</P>
在罗斯军的扭力弹弓与长弓抛射的打击下快速落败，因为前者有着无与伦比的射程优势。这也是为什么，罗斯军没必要抽出人手装备飘杆，仅仅现在扭力机械的力量，已经足够是的“母牛投石机”把一般的城市围墙砸个稀巴烂。</P>
当然，雷格拉夫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父亲已经带着大军盘踞在特里尔到梅斯一带。双方现在，理论上就隔着一个勃艮第人的北部控制区了。</P>
于是，阿里奥伯特在荒地上看了一阵子扔石头的好戏，他亲眼看到十多个男子以浑身力量，抡起那坚硬榆木棍子，将拳头大的石头甩出去，眨眼间他只看到石头黑色的残影，须臾眯着眼方才见到远处雪地激起的一些雪花。</P>
“也许这东西集中起来时候，的确可把勃艮第人砸得脑袋开花。”他脑子思考着，最后客套一番，带着获得的重大情报回去报信了。</P>
现在的波瓦蒂尔城已经人满为患，现在又有多达一万名村民进驻外郭城，伯爵的空置谷仓已经人满为患，同样的伯爵也高高兴兴赚了一笔。</P>
整个波瓦蒂尔因吸收了一大批外来过节的村民，短时间内人口冲到了两万人！若是再将城南不远处山坡河畔驻扎的麦西亚-萨克森军也算上，以圣玛利亚大教堂为中心，半径四公里内聚集的人群已是空前的！</P>
这一场面在当今时代的西欧，颇为罕见。</P>
不能奢望村民拿出大量钱财，伯爵伯纳德收到的也是诸如粮食、奶酪块、鲜鸡蛋等农产品，它们美其名曰供奉和捐款，实则就是缴纳租金。</P>
没有现金也好，自己把城里的好粮食都卖给了雷格拉夫的麦西亚军，在南方运粮队抵达之前自己手头吃紧，收下这批农产品正好解决自己的麻烦，多余的部分留存下来也是为明年的战争做准备。</P>
这天下午，阿里奥伯特带着情报穿过热热闹闹的外郭街巷，他策马抵达国王行宫，快步走进国王的卧室。</P>
正因为是老亲信，阿里奥伯特甚至不必半跪致意，他如同查理的家人一般站在这里，直面侧坐于床边的查理。</P>
“信件送达了？雷格拉夫怎么说？你还看到了什么？如实说吧。”</P>
“是。”</P>
跃跃欲试的阿里奥伯特滔滔不绝，那个男孩的赞誉话语现在查理听来已经是陈词滥调，但是很耐听。</P>
直到对后面事宜的描述……</P>
查理很惊喜，他直接站起来，哪怕赤足直接踩在冰冷的石地板：“那小子甚至无视降雪，也要带着他的人做军事训练？”</P>
“正是。他还说，会用那种武器将石头扔到勃艮第人的头上。”</P>
“无所谓。能为我取得胜利，这小子就是忠臣。比起那些只说不做的贵族，反而是这个诺曼人男孩最耿直。”查理继续赞许道。</P>
阿里奥伯特看一眼自己君主无视冰冷的双脚，提醒道：“大王，您该把靴子穿上。”</P>
“穿鞋？”查理低头看了一下，无所谓地摇摇头：“这算什么？我被囚禁的是否几乎天天如此，我已经忘记什么是寒冷。所以……”想到过去那些痛苦遭遇，年轻的查理攥紧拳头，他的愤怒涌上心头，现在只想复仇。</P>
手足情是个笑话，他现在更觉得雷格拉夫才是的兄弟，异父异母也无所谓。</P>
查理坐回床铺，蹭蹭已经凉飕飕的双脚，抬头看着老亲信：“现在雷格拉夫已经明确了时间，我们这边准备得如何了？大主教他们……”</P>
“他们在积极准备。还有，您的未婚妻。”</P>
“埃蒙特鲁德。她……”查理微微低语，关于这件事他当然希望马上与那位伯爵小姐完婚，但是那女孩过于年轻了。</P>
虽然在大主教的主持下完婚，任何人也不能公开的嚼舌头，可奥尔良的埃蒙特鲁德年龄方面低于约定俗成的传统，此事搁置下来对各方都有好处。</P>
不过埃蒙特鲁德现在处在很尴尬的境地，没有婚礼更没有订婚，她就像住在波瓦蒂尔城的客人。</P>
查理想了想，“那就让她继续准备。也要注意她的身份！她就以奥尔良伯爵小姐的身份代表着奥尔良伯爵，来参与本王给雷格拉夫的赐爵仪式。”</P>
“遵命。”</P>
“日子马上就到。我自己也该好好准备一下。”说着，查理使劲拍拍自己的脸，他察觉到自己的胡茬又长起来了，顿时眉头一紧：“一伙儿你去招来我的专职仆人，给我的脸完全刮干净。哦对了，等到仪式之前的那个晚上，我还要再好好刮一下脸。”</P>
他想到很多，现在直指阿里奥伯特的老脸顺势催促：“还有你。我不求你刮掉胡须，你的胡子必须修得得体。还有其他战士，如果仪式当天有谁衣冠不整，我可要将这种蠢材一脚踢开。”</P>
“我会督促大家做好的。”阿里奥伯特嘿嘿笑道。</P>
“我相信你。你可以退下了。”查理心满意足的微笑道。</P>
“遵命。”</P>
待阿里奥伯特真的退下，不大的卧室里独有一个青年躺在并不宽大的木窗。</P>
木窗虚掩着，少量光线招进来，倒是室内的火盆将整个房间烤得比较温暖，靠着床头的几盏青铜油灯照明，查理看着天花板的那些木梁，一想到未来的事情不禁自言自语起来，接着又陷入兴奋怪笑。</P>
他请走了全部仆人，自己躺在床铺身体扭曲精神看似癫狂，查理的精神状态是正常的，他并没有因为多年的囚禁变得发疯，现在只是趁着独处的机会疯狂发泄自己五味杂陈的情绪。</P>
阿里奥伯特是最忠诚的亲信，但是此人没有兵。</P>
瞧瞧现在的局面，麦西亚王雷格拉夫极有可能变成第二位最忠诚的亲信。</P>
查理不求那小子陪在自己身边，他需要一个实干家，甘于落实自己的命令，去和自己选定的敌人拼命。</P>
查理也不是没有想过，一旦让雷格拉夫整合了安茹的小贵族们，一个全新的安茹-香农横空出世，他有步兵有骑兵，背后有诺曼人与萨克森人的大靠山，这种人前途无量。</P>
雷格拉夫会成为新的威胁么？有可能性。不过自己与那小子现在称兄道弟，这些没影儿的顾虑都滚蛋吧！</P>
再说，遥远的未来如何？</P>
只有神知道，只有神会做安排，自己一介凡人不必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