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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批之后,莱纳想着避嫌推脱着不肯参与和贝鲁西斯直接接触的项目,在医大的大部分时间都泡在药物实验室里。刚开始有人劝她、请她,推拒多了便无人再问。左右有的是研究员,有的是想出人头地的野心,她退出竞争,对那些人而言,来得正好。
这一日莱纳也早早结束工作,去到布莱恩。
她前脚才走,茉莉几人便迫不及待得嚼起舌根。“失宠”的流言在凯勒教授不再有所表示,她每天干闲活之后,从幕后转到台前,越演越烈。一入团队便成为核心之核心的她,不可能不被人记挂。她行事虽谈不上嚣张,但也难容别人置喙,加诸前几日才揭开的短板,落入口舌之辈手里,难免不成一场大戏。克莱尔前后和莱纳提过多次,她总不怎么上心,所以克莱尔才会动出借布鲁斯杀一杀她们威风的脑筋。
可是和布鲁斯·韦恩扯上关系,她们又该说她水性杨花了。莱纳敲打着方向盘,等着红灯,漫不经心得想。那一双说不出是天生灵动还是聪慧通透的蓝眼睛,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贝鲁西斯的问题告一段落,谢尔盖开始了推迟已久的旅行。布莱恩的那间实验室里,又只剩下她和尼尔还有菲力。以前没觉得,少了谢尔盖的插科打诨,竟也偶尔会让人嫌无趣。哪怕隔三差五能收到他的简讯和搞怪的大头照,总和待在一间屋子里不一样。
尼尔指了指手表,夸张得感叹,“我们的因斯塔尼亚准博士居然也坐上了冷板凳。她可是从入行起就备受瞩目的新星啊。”
莱纳回了个白眼,“你知道了?”
她指的不是她坐冷板凳的事实。他知道她的打算,甚至说是他劝她做一段时间的冷板凳都不为过。人才嘛,只有碰到问题才能发现。
尼尔神神秘秘从身后抽出一个信封。是他的笔迹签着别人的名字:M·文森。莱纳隐约记得人事部要为他们招些新人,尼尔没有拒绝。求职者资料?她记得按他的习惯,面试过的应聘者资料会被留档。给她的助手?她可不想要。
她带着三分疑惑在他的示意下抽出文件,回信针下压在首页的特大照片是个金发容颜姣好的女人。很巧,这张脸她还认识。茉莉·文森。她挑起眉看着尼尔,文件被随手甩到工作台。她想这位可怜的女士可能心怀有不切实际的预期。尼尔把她留下来面试,大概不太会是看重她的才能。
“我一眼就认出你们所里的小姑娘。”他意有所指得往一个上了锁的资料柜瞥了眼,“看起来,她很不喜欢你。我让她来面试,无意间提起你,她可把能说的坏话都说了。当然,即便我不提,她大概也会主动说的。毕竟,她可是在‘无意间’听到你和朋友谈起身为你上司的我。”
无意间,不知道是谁的无意间。
“我想她的心情一定很好。”
“你是指哪一件?是你在医大坐了冷板凳?还是你在布莱恩的地位也快要不保?又或者,是她很快要事业、爱情双收?”
“双收?”消毒洗手戴手套的莱纳,这才露出一点兴趣,“瞧瞧,你不只告诉她要开除我,还暗示和她发展。谁说哥谭的花花公子,只有布鲁斯·韦恩。”
“我可不比他直接。”尼尔从冷藏柜里取出试剂,与莱纳这几天在医大配制的有几分相似,“说起来,还要等多久?”
“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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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中午,茉莉端着餐盘去莱纳、克莱尔等人一桌吃饭。她从大清早开始,拿着布莱恩的实习录取通知,见人炫耀,同一句话,大家都听了不止十几遍。特地在午休时找莱纳,用意昭然若揭。三三两两的视线跟着飘来,到底是人便有几分看好戏的心态。若只论做人,哪怕嘴上不愿承认,旁观者心里是服气莱纳的。新星也好,受冷落也好,她始终一个样。
茉莉神色夸张得把布莱恩的实验室从仪器到休息区整个夸了一遍。她屡屡提到的机器人实验室,是近来新设下的试点,布莱恩正在开发人工智能机器以用于精密研究。除了几片特定区域需靠专用门卡解禁,那个实验室对所有在职员工开放。莱纳偶尔从食物里探头,也没能错过茉莉脸上的得意。傻姑娘。尼尔带她去过,又坏心眼得没告诉她,他和自己都被邀请进保密区帮过忙。还不止一次。
茉莉说了许多,末了还假惺惺得问莱纳,“听说你也在布莱恩实习,能给我介绍介绍么?好让我有个准备。”
哪里用得着听说,莱纳曾亲口说过她同时为布莱恩工作。周围人俱是“终于”的表情。
克莱尔气不打一处来,握紧了拳,像要掀桌似的。莱纳按住了她,“布莱恩的带教老师都是经验丰富的前辈,你有疑问,他们一定会详细解答的。至于我的工作内容,虽然非常乐意同你分享,但很抱歉那是高度保密的。”
她说得很客气,听在茉莉耳里简直就是“你还不够资格接触保密内容”的讽刺。她居然敢怎样冷嘲热讽,明明都已不受待见了。
“莱纳,你就别卖关子了。也没听你们组的负责人尼尔先生说什么保密不保密的,你就说说吧。让大家伙开开眼界。”她刻意咬重“负责人”三字,生怕别人听不见听不懂。
莱纳如她所愿得搁下刀叉。茉莉颇有几分得想:这是该恼羞成怒了。哪知她只是笑了笑,看不出什么情绪,“既然和他那么熟,怎么不去问他?”
有些不给面子的直接笑出了声。茉莉恨到握得骨节作响。办公室里的斗争,谁说话都绵里藏针,她倒好,这样直截了当落自己面子。茉莉感觉脸颊火辣辣,“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是你的上司,怎么反而和我比较熟?”
莱纳没有回答。茉莉却有种感觉,那双直勾勾望着她的眼睛洞穿了自己所有的龌蹉心思。那样怎样?她有些忿忿得给自己打气。
周围的嗤笑越发明目张胆。她恐怕还没有察觉,自己那一句反问像极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推脱。她若不认识尼尔,怎会晓得他是莱纳的上司?又怎会和他交谈?
茉莉兴许没想明白,但她至少晓得这不是她想要的效果。她预备换种方式。莱纳低头看了看表,垂下的睫毛掩去了眼里冰冷的嘲讽。如果有谁意外拿到她的手机,一定能看见清早尼尔发给她的简讯。内容是一组数据的截图和一句不相干的“刚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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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没能把握“大放异彩”的时机。有实习生冲来,嚷嚷说贝鲁西斯又开始发狂。他对企图接近他的研究员从不友好,这已不是新闻。可动手打人,打伤三个后狂劲不减,掐住劝架的保安仍人捶打都不肯松手,还是第一次。
克莱尔等人扔了碗筷,匆匆赶去。茉莉也在其中。莱纳退居二线后,茉莉几个技术还算可以得顶了上去。三四个做她一个人的活,还好意思嘲讽人家。背地里看不惯的,都这么说。莱纳没有追去。克莱尔拉了一把,她不理会,只能跺跺脚,自己先走了。
被掐着喉咙提起的保安挣扎幅度越来越小,情况不妙。各个方向聚拢的脚步声,轰杂而不间断得刺激着贝鲁西斯,让他愈发感觉烦躁,手里的力道也越发克制不住。一波波冲上去拉扯他和保安的壮汉,一波波得被甩开,剩下一群研究员更不敢轻举妄动。教授们也被惊动。一圈的白大褂十分醒目。素来好用的脑子在这时却也没了对策,只能试探性得在几米开外,小心翼翼劝他平心静气。
他哪里会听。
保安几乎要停止挣扎。人群向他们靠拢。感到威胁的贝鲁西斯,提着保安示威似的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周。提心吊胆。是所有被瞪视过的人所余下的唯一想法。
“你你你……你给我适可而止!我们好容易把你从孤儿院捞出来,好容易帮你恢复,你就这样报答?”
再没什么比这种时候突然的叫板更为突兀。尤其叫板的还是带着颤音的尖锐女声。特瑞特斜睨茉莉,眉心拧作一团:这种时候还急于表现,无可救药。
贝鲁西斯顿住手里的动作,久未开口的干涩声音一字一字极缓得自言自语,“这声音我记得……”褐黄的瞳仁以同样缓慢的速度朝声源摸索。生涩、枯哑着一遍遍重复的“我记得”,像是催命的鬼符,落在耳里,敲在心上,让在场的人都极为不适。责怪的眼神纷纷落在茉莉身上。这不足以使她畏惧。起码她得到了关注不是么?只要办成这桩……
美滋滋的幻想在被年轻变种人幽深、晦涩、阴鸷的眼睛锁定的那瞬破灭。她不敢看他,又像是被定住了身形连移开视线都办不到,更不用提什么巧舌如簧。
贝鲁西斯手一松,垂死的保安莫名捡回了一命,连滚带爬得跑远。他则用极缓极缓的步调向人群中茉莉的位置走去。他每走一步,人群便退一步、让一步,直到把茉莉暴露在他十步开外。他抬起手,手臂松松垮垮得垂着,没有用力。这只几秒前险些叫强壮保安毙命的手此刻正指着茉莉,“我记得你,是你给我注射镇静剂的。”这句话说得口齿清楚,语速正常。但也因为正常,才更森冷。
轮到茉莉值班,尤其值夜的时候,总会给他打过量的镇静剂。她嫌他闹腾个不停,没法睡好觉。她从没觉得愧疚和心虚,,左右他们变种人的底子不同正常人,莱纳给他用猛药也不见有什么不对。但她没料到他会记得,更想不到他能认出自己。
茉莉挪了挪嘴唇,徒劳得狡辩,“我不是唯一一个。教授都知道,那是为了你好。”
“但你是唯一一个给我用过量镇静剂,还骗我说是你恢复了我的能力。”
凯勒瞪了茉莉一眼,但他现在无暇处理她,“难道说……你记得是谁救了你?可那时你明明没有意识。”
这是贝鲁西斯被唤醒后第一次和他们交谈。
“我有意识,只是没能醒来。”可怖的眼睛还是盯着茉莉,话却是对凯勒说的,“你不要搞错了。我配合你们抽血、体检只是作为你把我从孤儿院带走的回报。哪怕没完没了,哪怕被当作怪物,我都认了。但他们怎么能嚼救了我的那位女士的舌根?说她是‘救了怪物的另一个怪物’。一面恨着她,一面又想变成她,可不可笑?”
他越说越激动。看那死里逃生的保安躲闪的眼神,便知道他没有撒谎。谁说变种人不如人?他分明必他们更懂知恩图报的道理。
“你……是不是想见见她?”
“见她?你何必假惺惺问我。若你们真心认可她,又怎会在她助我恢复能力后,让她不知去向?若真心愿让我见她,又为何我一直未能见到她?”
凯勒教授被他问得有些尴尬。正打算叫人去把莱纳叫来,自作主张的克莱尔和特瑞特已半拖半就把莱纳拉来。
控温室里一时间的沉默让屋里的人得以听见屋外的对话,克莱尔添油加醋得描述状况,特瑞特偶尔纠正几句。莱纳则拧着眉,“为什么要告诉他?”
别人不懂,凯勒教授几天前才听到韦恩那里的含蓄的转述,是懂莱纳为什么那样问。她不希望贝鲁西斯知道她,因为她担心她会向失去上一个变种人孩子一样的失去他。避免失去的最好方法,大概是从不曾拥有。
“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我已经好了。”
凯勒教授和贝鲁西斯不约而同的得脱口而出。话音落下,两人怔怔得望着彼此,莱纳怔怔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