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脸上的时候,宫野志保几乎是瞬间惊醒。
她第一时间环顾了周围的情况,确认这里还是只有他们二人时才松下一口气。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那家伙居然也不叫她。
看着身上滑落的风衣外套,宫野志保微微皱眉,她看向倚靠在墙边的男人,如墨的黑色发尾铺落在地,遮挡住了他的大半身子,腰间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在深色短袖上也十分显眼。
他低垂着头,似乎还在熟睡。
宫野志保的脸却瞬间白了下来,匆忙想将他摇醒。
但显然失败了,赤井秀一歪倒在她身上,身子滚烫得吓人。
悬着的心终于还是吊死了。
她看见他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不对劲,这家伙一向谨慎,绝不会让他们两人在这种情境下同时睡过去,那么也就只有昏迷一种可能了。
“莱伊!莱伊——”
“醒一醒,诸星大!”宫野志保眉头紧锁着,心道糟糕。
她一手把人扶靠在自己肩头,一手掀开了赤井秀一的衣服下摆,伤口果然已经渗透出了脓液,隐隐有溃烂的趋势。
把人先藏起来,她自己出去找药搬救兵?
宫野志保试图挪动了他一下,累得她出了一身的汗,眼见这人的脸色越发苍白,她便也不敢再乱动了。
然而上天并没有再给她思考计策的机会,宫野志保耳朵一动,灵敏地听到了不远处汽车的引擎声。
不好!
危急时刻的爆发力不容小觑,瘦弱的身子背起了一个高她一头的男人。
宫野志保藏好赤井秀一后,见地上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在人声靠近之前,急匆匆地往那搬了个纸箱,勉强遮挡住了两人之前的痕迹。
她做好一切躲回暗处,与此同时尘封的铁门被打开,有两道陌生的男声传来。
“确定追踪到了这附近?”
另一个男人点头,说道:“大人似乎很忌惮其中一个叫莱伊的,女的留下当筹码,男的就地枪杀。”
宫野志保仔细分辨着,过了一会儿,似乎传来了搬动纸板的声音。
这里原先是一个纸板场,堆积着不少纸板纸箱,他们此时就藏身在一堆纸板后面。
其中一个男人突然轻嗤了声:“Gin还真是一如传闻中阴险毒辣,看来这次大人是要动真格的了,现在好了,我这两天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另一个男人出声安慰他:“事情很快就会结束了,有这批军火在手,我们行事也能痛快些。”
宫野志保神色一凛,脸色有些苍白。
她默默收回了黑洞洞的枪口,回头看了眼低垂着头,因高烧而昏迷不醒的赤井秀一。
心中悄悄盘算着计策,变故却在一瞬间发生。
身后巨力袭来,有人隔着纸板狠踹向了她的藏身之处,旁边的纸板连着几只纸箱应声倒地,全数砸在了躲在暗处的两人身上,赤井秀一那处隐蔽,刚好被掉落的纸板严严实实挡住,宫野志保防备不及,被力道冲击得俯趴在地,顷刻间,后脑勺就抵上了一冰冷物体。
“还真有老鼠。”
一男的阴测测笑着,另一人控制住她的双手,掐着她的下巴把脸翻了过来。
看清的一瞬间,两人瞳孔猛得缩紧。
“是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说话的男人眼角上吊着,癫狂地大笑起来。
宫野志保被人从地上拖拽起来,衣服上到处是喷溅的血迹,又在灰尘里滚了一遭,全身上下没一个地方是干净的,只要那双眼睛依旧清澈透亮,此时正嫌恶地看着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其中一个男人眼睛眯起,顶着她杀人般的目光捏住了她的下巴,眼中是明晃晃的不怀好意。
宫野志保维持着面上的平静,趁二人不注意,余光往赤井秀一藏身的地方瞥了眼,惊讶地发现已经空无一人。
她被捆住了双手,推搡着往外走去。
“等一下,我好像没有允许你们离开吧。”
男声低哑,压迫感十足,话音落下的一瞬,子弹的入肉声和身侧之人的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刚刚一脸狂妄捏住她下巴的男人被直接爆头,另一个同伴反应更为敏捷,侧身躲过了一劫,只是颈部擦伤,此时正一边捂住血流如注的伤口,一边奋力往一处奔去。
男人快速按下某个墙角的开关,眼里的希翼却在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后破灭了个干净。
他不可置信地回望过去。
茶色头发的少女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这个男人的脸色像吸血鬼一样苍白,眼中的冷戾几乎要将他射成筛子。
“不、不可能,枪呢!怎么会不见!?”
赤井秀一嗤笑一声:“就你们那几杆子枪,还专门弄个密室藏起来,真够费劲的。”
手上束缚被解开,宫野志保动了动手脚,看了赤井秀一一眼。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现的,又是什么时候转移的。
赤井秀一再次举起了□□,手指已经扣动了扳机,与此同时只听一声疯狂的嘶吼:
“那就、一块去死——”
他一直在提防着这人身上藏着的东西,果断地一枪爆头,但还是不够快,他一把拽起身侧的女孩,两人默契地一步化作两步冲向窗口,直接用身体撞碎了玻璃。
爆炸的余波将二人冲击出了好几米,赤井秀一将人紧紧护在怀里,爆裂的玻璃碎片悉数散落在他们周围和某个人的背脊上,刺痛袭来,他没忍住闷哼一声。
从劫后余生中回神,宫野志保终于恢复了对这个世界的感知,温暖坚硬的胸膛,两人混杂在一起的心跳和喘气声,以及...她抚摸在他背上的湿润触感。
湍湍水流成河,伴随着清晨的阳光和鸟鸣,如果不是刚经历一夜的惊心动魄,一定会是一个非常闲暇自由的时刻。
“好,我知道...谢了。”
宫野志保就着溪水洗干净了脸,此时五官精致明媚,她弯起嘴角,轻声道谢。
见她挂了电话往他这走过来,赤井秀一自觉熄了手中的烟。
他已经能从她的表情里看出结果。
宫野志保却坏心地竖起了两根手指让他猜,“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赤井秀一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拒绝进行这种无聊的游戏,“先说好消息。”
宫野志保蹲下身拨着清浅的溪水,看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宁静。
“Porto那里脱身了,她的人会过来接我们。”
赤井秀一毫无喜悦之情,接着道:“坏消息?”
女孩眉眼闪动着狡黠,“来的人是你的死对头Bourbon。”
赤井秀一闭了闭眼,突然起身离开。
“去哪?”宫野志保在背后叫他。
“他来可不会是救我们,背后捅刀子还差不多。”
宫野志保跟上他的步伐,从他身后探头,看着他被冰霜覆盖的测脸笑道:“那是对你,我跟他无仇无怨的。”
赤井秀一斜了她一眼,想起了什么突然顿住了脚步。
他定定看向她,语气笃定,“骗我?来的人不会是Bourbon。”
宫野志保“噗嗤”一声,眼见这人脸黑成了锅底,才慢悠悠点了点头。
赤井秀一被气得噎住,宫野志保看着他没有一点血色的嘴唇,有点后悔刚才耍着他玩了。
黑色风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他的身上,背后密密麻麻的伤口宫野志保只瞧见了一眼,就被男人毫不客气地遮掩住了。
“伤口不疼吗,坐下来歇会吧。”
风吹过她耳边的碎发,男人绸缎般的长发也被拂起了几缕,贴到了她的手腕,宫野志保忍不住捏了几撮在指间摩挲。
“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除了为了混进组织取得琴酒信任那一次,他在组织里再没受过这样重的伤,他像是天生属于这个地方,身上的黑暗气息将他很好地隐藏了起来,任务、训练,或者是争强斗狠的其他成员,并没能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
他每一次的受伤,几乎都和她有关...
赤井秀一正在闭眼假寐,他并没有睡着,她的低语他听得很清楚。
他微微叹气,无奈道:“到底怎样你才能相信我伤得真的不重。”
身上虽然密密麻麻地疼,伤口溃烂正在高烧,也因失血过多而无力眩晕,但他这条命还在不是吗。
宫野志保语气也冷了下来,“难道一定要缺胳膊少腿才叫伤得重?”
赤井秀一缓缓睁开眼睛,即使已经病得快脱力,幽绿色的瞳孔里依旧是平静清明。
他看了眼宫野志保,这个平日里冷漠至极的女人在他面前似乎卸下了面具,又好像没有。她的难过被封存在这张无波无澜的脸皮下,刻意压抑的情绪只能从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隐晦地窥见。
“怎么这个表情?”
他不再看她,反而望向不远处清澈明媚的溪面,“我不是说过吗,拼上性命也会保护你,就像我们约定的那样,只是互惠互利罢了,不用太过在意。”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