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我先做早饭,你吃完,去我屋里睡。”杨泠挽起衣袖,“今晚我回来给你捎带个床,摆厅里,咱们到时再商量怎么歇息的事。”

    傅琴身子弱,天气稍微凉快些他就撑不住,她不能停了这炭盆,可重雪还是孩子,阳气正旺的年岁,这么陪着傅琴也着实难受。

    重雪想了想,“那一会郎君起了,我同他说一声。”

    杨泠点点头,正要低头做饭,却一眼扫到重雪发上的簪子,愣了一下。

    是中秋那夜,傅琴看中的那根白石簪子。

    “你这簪子...”杨泠不由出声问道,重雪伸手去摸自己的发簪,“这是郎君送给我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边打边嘟嘟囔囔地,“郎君...非要用这根,换走我先前那根,碧玉簪子...”

    重雪的话稀稀落落夹在哈欠中,杨泠根本没听清。

    送重雪的?

    他将她买的这根簪子,又送出去了?

    可这根簪子不是他看中的吗?不算是她送的,即便是这样,他也觉得不喜吗?

    杨泠忽觉心口有些闷意,其实从前傅琴也常这样无视她送的小礼,可从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让杨泠这一刻感到有些难受。

    她未意识到她为何难受,只停顿片刻,淡淡笑一下,“你戴着挺好看。”她道,低头继续做好早饭,匆匆扒几口,赶往镇上。

    一路上,杨泠慢慢想通,傅琴性子一向如此,毕竟他自来被娇养着长大,娇纵些也寻常,她这个大姐姐,与一个少年郎计较什么,既是买给他的,他想怎么处置随他就是。

    想到这,杨泠长呼一口气,顺利开解好自己,大方地将此事彻底忘去。

    今日可得去周府,她从村里赶去镇上,近一个时辰的路途,若慢了些肯定得迟,杨泠腿脚飞快,到了周府后,周瑛从一侧园子里迎过来。

    “杨娘,中秋之后,你怎么好几日不来?”周瑛含笑问着,“中秋前夕,我让我府上下人去店里找你,想给你送些过节的小礼,结果你闭店不在。”

    “是,那几日赶上我夫郎病了,所以我回家照顾他,顾不得开店。”

    “你夫郎病了?他现下如何?”周瑛关切地问,“为何不请个奴仆照料?”

    “已经病好了,多谢你关心。”杨泠边走向书房边道,“家中贫寒,请不起奴仆。”

    “这有何难?”周瑛笑起来,“虽说买一个奴仆也不要几个钱,但你不必买,我家中奴仆甚多,便送一个给你吧。”

    “别,可千万别送。”杨泠连连摆手,“我夫郎性子喜静,不一定乐意如此,何况他身边,已经有一个小童在伺候着了,虽说年纪小了点。”

    “看把你急的。”周瑛忍不住扑哧一笑,他与杨泠一同走进书房里,“我随口说说罢了,真有些羡慕你夫郎呀,你如此为他着想,竟连他的心情也顾及到,实在难得。”

    杨泠道一声应当如此,她低头从荷包里拿出五锭银子,“周郎,先前借你二十两银钱,我一直到现在,手里才有了点余钱可还你,这里是五两银子,我今日还上...”

    周瑛摇摇头,伸手把银子推回去,“杨娘,你家中境况如此,我既知道,又怎会要你急着还钱?这钱我绝不收,你快快拿回去。”

    杨泠简直哭笑不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

    “杨娘。”周瑛板起脸来,“我周府,缺的并不是银子。”他把五锭银子硬塞进杨泠手中,自己转个身,站到书桌一旁,拿起桌上另半张空白的面具道,

    “我周府晒书一活,实则谁做都可以,可我为何只愿请你?杨娘,你人品更值钱过这二十两银钱,希望你别将我看低了。”

    杨泠捏着手里的银钱,既感动又无奈,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周瑛又道,“若你果真想还,不如送我一个人情,这二十两银子往后不必再提,如何?”

    “你想要我的什么人情?”杨泠不由笑道,“银子该还,人情也给你。”

    “那就...”周瑛有意拖长语调,自己咯咯笑起来,“你送一个承诺给我吧,往后我若有何事想找你帮忙,你也要帮我才行。”

    杨泠更加无奈,“你这个帮忙,我要先看看是否可行...”

    “我知道,我知道。”周瑛马上举起三根手指,“我在此言明,我往后若有要你帮忙的事,此事绝不会叫你为难。”

    他又微微歪头,露出有些羞意的笑容,“所以,你再跟我提还钱,我可要生气了。”

    见此,杨泠只得长叹口气,把银子放回荷包,朝周瑛郑重行了一礼,“着实感谢周小郎君如此仁善。”

    “那好啦,你快忙你的,我想多看看你,今日就在这书房不走了,谁让你总是隔好几天才来呢?”周瑛眨眨眼,将身子让至一侧,杨泠摇着头笑笑,走去书架前。

    杨泠开始搬书干活,周瑛果真没走,他随意坐在一旁椅子上,手里拿着半张面具把玩,看杨泠进进出出忙着晒书,神情平静,不知在想什么。

    日近午时,该午歇了,杨泠忙完周府的活,同周瑛告辞,起身往针灸馆行去。

    中秋之后,马上进入十月,天还有些热意,但并不灼人,杨泠回针灸馆,趁着午时没有病人,将存满钱的陶罐抱去钱庄。

    钱庄掌柜一见杨泠就咧开嘴笑了,“哟,进我这门的,是准备来当赃物的杨三娘呢?还是准备来存银的杨三娘?”

    杨泠尴尬地走到柜台,“都不是,我来换银。”

    换银?换银也可。

    掌柜将杨泠领到一侧屋里,语笑和善,“三娘,你可算改了个性子。”她殷切地帮着杨泠把陶罐的文钱全倒了出来,命人过来算钱,自己同杨泠闲聊,

    “听说你如今跟着钟大夫学医了?还开了针灸馆?镇上的人都传遍了,这阵子,约莫一大半都去了你店里看病吧?我听说你医术了得呀。”掌柜开口道。

    杨泠看钱庄帮工在数钱记册,边看边应声,“我确实跟着钟大夫学医着,但我医术还不精益...”

    “还不精益?三娘,你是不知,这镇上的人背后把你都夸上天了,说的神乎其神,简直是神医再世。”掌柜不住感慨,“镇上许多人家都说,去了你那针灸回来后,身上病痛一下好了起来,这么多日子,我便只听见马家儿子一个人说,你医术过誉,他说先前去你那针灸喉痛,回去后还是痛,只好转了些许。”

    杨泠不等掌柜把话说完,眼前立马浮起之前来看病的一位郎君,那时候他着交领长衫,偏不肯让她往下施针,自然的,他脖子上的红点没消,病痛也不会好。

    杨泠面不改色,不甚在意,“是啊,我医术哪有那么神,都是旁人过誉了。”

    “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三娘,你可算想明白过来,不再像以前似的浑浪,如此便好。我早就说过,你这小娘子,从小看着浑不吝,实则脑瓜子灵着呢,学什么都快。”掌柜好一顿夸杨泠,旁边帮工算完抬起头,

    “共二十两银钱。”

    “呵,二十两!”掌柜又竖起大拇指,“这一看就是你平日里攒下来的,能攒出二十锭银,出息了。”

    杨泠也觉得很高兴,按她之前想的,针灸馆收费太低,一个月约莫也就有个三四两差不多,毕竟莺歌镇也小,总共就一千多户。

    再加上镇子下边几个村落,多个几百户人家,无论如何,收益不会太高。

    万万没想到,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她竟能攒下二十锭银钱。

    杨泠并不知道,其实陶罐里的银钱,是有些家中富裕的病人来看病,发现杨泠价钱太低,生怕她干不久要关铺子,便时不时趁杨泠不注意,自己拿些碎银文钱扔进那陶罐里,算是给杨泠的打赏。

    一来二去,二十两出来了。

    杨泠高兴地收起二十锭银子,掌柜也正有事求她,“三娘,你先别急着走,我这近来肚子总不舒服,你给我看看,如何?”

    杨泠一进门就看到掌柜身上,足阳明胃经穴位都在发着红点,她点点头,让掌柜脱了衣裳,取针开始给掌柜施针,“不容、承满、梁门...”杨泠边摸着穴位边低头施针。

    掌柜一动不动,心中却对杨泠开始尊敬起来,女国的大夫可是地位甚高的人,找到一个大夫看病,可就等于把整条命都交出去了,万一对大夫不敬,大夫生气不看病,或是下个狠方子,那可要受不少罪的。

    是以掌柜特意将杨泠请到里间,亲自陪同,等杨泠给她施针结束后,掌柜一边穿衣服一边抬手摸着肚子,“哎呀,好似真的舒服了不少。”

    杨泠低头收针,方才她看到掌柜身上的红点逐渐消失才拔了针。

    掌柜高兴不已,转头就朝门外喊,“进财,进财,你把我柜子下边那木盒子拿出来。”她又转头对杨泠问,“听说你诊病收钱就只三文?”

    杨泠点点头,进财匆忙跑进里间,将木盒递上去,掌柜从里面拿出一截灰狐毛,一截白兔毛,一张鹿皮道,“也不瞒你,三娘,我家老父亲先前得了这些,他拿去裁剪大半缝制衣物,剩下这小半张,放我店里卖也卖不掉,送人也送不出手,你若不嫌弃,送你吧。”

    这些个皮毛,摊开来看可不是小半张。

    “你的诊费只三文钱,这些过了。”杨泠淡淡道,并不在意,掌柜眼珠子转了转,“倒还有一事,我老父亲年岁大了,身子总不利爽,我想给他请个大夫,能常来家中给他诊平安脉,若是三娘往后肯...”

    杨泠摇摇头,心中冷笑一下,镇上的富户们,开始将主意打在了她头上,想让她也成为常住各府里给富户们专门看病的大夫,可惜,她并无此志向。

    见杨泠摇头,掌柜急了,换个话头,“三娘,我不要你住进府里,你自忙你的,只不过偶时我老父亲身子难受,我派人来寻你,你能前来一趟,如此还不行吗?”

    “为病患出诊,是我应当做的,可行。”

    “那就是了,这些,你拿着,拿着。”掌柜生怕杨泠反悔似的,这些日子镇上的人都肯定了杨泠的医术,掌柜谋虑长远,想同杨泠结交。

    “这些就当以后你上门的腿脚费,腿脚费,你不收,谁敢再寻你帮忙?”掌柜将毛料塞给杨泠后,将她推出门,杨泠推脱不得,只得抱着这木盒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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