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了还是没放成烟花。杨敏之几乎一晚上都在皇帝御前,身上带不得火褶子。
张姝的小脸写满失望:“我以为你什么都会呢!”
杨敏之挑眉:“这般相信我?老头子肯定不是这么跟你说的。”
他抱着张姝坐到湖边的大石头上,一边亲她一边拷问杨老头都跟她说了些什么。遭到猊奴恶劣嘲笑的,定然没什么好话。
“哪有这样喊自家爹爹的?”张姝娇嗔,不满的从他胸前撑开手。
“以后他就是你爹,不是我爹!”捧着她的脸还要去亲她,又开始满嘴胡话。
她吃吃笑:“首辅大人说得没错,你不止心眼多,脾气坏,性格冲动又睚眦必报!他叫我多担待几分、多管着点你!”
杨敏之冷哼:“也没有谁这么说自家儿子的!”
他口中不悦,实则没有放在心上,一门心思的只想把自己该拿的惩罚或奖励讨回来。
不管是惩罚还是奖励,两人嬉闹到最后就是一通乱亲。
杨敏之尤不满足,放开她娇喘吁吁的柔唇,一路向下,扒开碍事的葱绿色交领和中衣,袒露出一块莹白柔嫩的肌肤和薄薄的一片桃粉色抱腹。
被抱腹包裹住的地方高耸轻颤,和那天在夜色笼罩下的红螺寺的山峦一样曼妙起伏。
两片火热的薄唇贴上去摩挲,以唇舌代手沿着抱腹上精致的刺绣纹样描绘。
张姝难耐的低吟,在他怀里瑟索发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泣声如春夜的猫儿一般格外撩人心弦。
到底比他知道害臊,仰着头勉强把他的脸推开,娇怯怯的说不许,不许他再轻浮下去......
杨敏之不舍的喘了口气,掩上她的衣领。把头从她胸前抬起来,认真的问她:“我请父亲跟侯爷商量把婚期定到中秋可好?”
饶是他在她面前该干的不该干的几乎都干过,说出这话来自己都觉得脸皮发烫,老大不自在。
他当然舍不得亏待姝姝,三书六聘,该走的礼一个也不能少。加之侯爷夫妇爱女如命,定不会仓促发嫁。如果不把婚期定的早些,只怕没个一两年这人是娶不进自己房里来的。
他晓得自己太着急了些,可就是忍不住也等不及了。
万岁已令他外放巡抚江南六省,九月就得去江西,有一件未竟之事是时候做了。
“首辅也是这样说的,不过总得问过我爹爹的意思......”现在对着杨敏之什么都敢干的张姝也难得扭捏了一回。
杨敏之又惊又喜,头一回漏算了父亲的心思!
捏着她的脸调笑:“难怪张娘子刚才一脸高兴的样儿,是迫不及待想要嫁给在下吗?”
“才不是!”张姝羞恼的叫起来。
又补了一句:“我心里高兴,跟嫁不嫁给你不相关!”
杨敏之眯着眼,颇有些自得:“就是说,嫁给我自然也是高兴的。刚才高兴,是因为别的事?”而且,必然是与父亲跟她说了什么有关。
啄着她的唇催问她。
“首辅说,你们家与我家联姻,不是为了贵妃和二殿下,只是为着你这个人和我这个人,只是杨家和张家的缘分。以后,不论杨家还是内阁,都不会为二殿下争储。”
他的吻停下来。笑容从脸上消失。
这是他一直在考虑,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跟她解释,能让她理解并接受的一个难题。
猝不及防的被父亲直白的告诉了她。
父亲说的没错。不论是他看重的律法,还是父亲看重的礼法,都不会为一个非长、非嫡、非贤的皇子争储。他们的权力不该消耗在这种地方!
杨敏之温柔的瞅着她头上的云鬓乌发,幽幽出口:“首辅这么说,你为何不生气?还会高兴?”
她抬头,双眸干净如秋水,仍在微笑:“有你这个人就够了。杨敏之,你看重的不也只是我这个人吗?”
其实,在杨首辅召见她,跟她说这些之前,她和华章猊奴等人到高台时,她悄悄问了猊奴一个很相似的问题,他想当太子吗?猊奴瞪了她一眼,暗叱她不要和他母妃一样动妄念。
当时她松了一口气。她小看了猊奴。或者说,小看了这个长于皇家的皇子,他和市井间的顽劣小童终究是不一样的。
又含羞道:“首辅还说,你跟他说过,你有责任庇护你的妻族......他说,他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让我勿要担心。”
杨敏之就着她抬起的头托住她的下巴,在额头上印下深情的吻,揶揄叹息,“真是个傻姑娘,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我信你。”
好吧,他拿她真没办法,只能认命的吻她。
“首辅还问我一个问题,我没答上来,杨敏之你会么?”她有些不好意思。
“他问我执掌权略的术和道分别是什么?我哪里晓得呀!”
杨敏之微笑:“首辅一定给你们做了解答。”唬小儿的噱头,父亲也好意思拿出来说给姝姝和三位殿下听。
“他说,权谋之术永远只是术,而非道。利用权力铲除异己是术,利用权力造福天下护佑苍生,才是真正的道。”
这是父亲透过姝姝之口对他的警戒。父亲怕他尝到玩弄权术的甜头,走了歪路。
承恩公只知道万岁喜欢任用年轻人,也不想想包括他杨敏之在内的这几人哪个是普通的年轻人?哪个不是隐忍蛰伏一口獠牙的野心家?万岁喜欢的就是他们的盛气,利用的也是他们敢于争权夺利的勃勃野心。
一场针对武安侯的围猎结束,万岁彻底收回了皇长子母家徐家手中的兵权,徐家自武安侯的父兄始,在兵部建立的影响力烟消云散。
沈誉如愿以偿坐到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上。李荃和他明面上不再同道而行,瞒过李世忠也瞒过所有人,最终从司礼监走出来。而他,也有他一步步要做的事。
凭借术得到的东西,也许很快就会因为术而再度失去,谁知道谁又会是下一个武安侯?只有拥有坚定不移的道心并直道而行的人,才会立于不败之地。
这些话,若是父亲跟他说,他自认为道理他都懂,必定不耐烦。若是以首辅的身份跟他说,他会当做来自高位者的虚伪傲慢,也听不进去。
只有姝姝说的,他才肯听。
要说棋高一着,还得属他们家这位仁厚与狡黠兼而有之的老头。
“姝姝说得对。”他又亲了她一口。
“是你爹说的!不是......”她剩下的话被他堵到嘴里,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
就婚期的事宜,杨敏之认为和父亲已达成共识。却在张侯爷这边横生枝节。
说起来,还是杨家阿清帮忙促成的一件好事引起的。
还得说回宫宴惊变、武安侯伏诛前后,武安侯和手下逆徒都被擒获或斩杀,只跑掉了一个平时跟在假虞氏身边保护的护卫。
假虞氏乔装潜去西山行宫那日,这个护卫虚晃一枪引开了监视武安侯府的锦衣卫,从闹市中逃走消失。
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正哪也找不到人的时候,承恩侯府突然来报,说那个贼人被他们家侯爷抓住了!
原来此人藏匿在给张侯爷唱戏的戏班子中。张侯爷每看一出戏就让管事往戏台子上扔铜钱打赏。这个贼人跟在武生后头,脸上涂了铅粉做小卒打扮,本不打眼。但管事扔铜钱打赏时,台子上的伶人们纷纷争抢,只有他不为所动着急退场。
张侯爷豪爽又最好面子,每次打赏都扔不少铜钱,这个伶人竟然看不上眼,侯爷心里就有些不舒坦,让下人把他叫到身边来问话。
他一下着了慌,打伤好几个下人逃跑。正好杨清在两府之间的院墙上巡逻,当即一个飞身过去,几招就把他制服了。
后来万岁也知道张侯爷立了功,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嘉奖了侯爷,允许承恩侯袭爵一代。
也就是说,如果承恩侯有儿子的话,儿子就能被立为世子,等他百年之后袭爵为下一任承恩侯。
但是承恩侯没儿子。
他与何氏伉俪情深,有看得比眼珠子还金贵的娇娇女儿,现在万岁又帮他找了个好女婿,没儿子就没儿子吧!
他不在乎,但是河间老家的张氏族人得到这个消息才叫快,没几天张氏族长就托人给他寄来一封信,请他回老家一趟,从族中挑一个适龄的小郎君过继为嗣子。
当然族长的信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连张姝都帮忙考虑好了。等张姝嫁人,万一在婆家受了欺负,家里总得有个兄弟帮她撑腰吧。她的族兄弟们都住在河间,如果没有亲兄弟在跟前,真有事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啊。
倘若侯爷光想着自己个儿,是不打算过继嗣子的,但是族长对娇娇的那番考虑说到了他心坎里。和何氏一合计,准备回河间去给娇娇找个好兄弟。
此外,万岁下赐婚诏书后,吕大人按照杨首辅的吩咐,聘书、彩礼、婚书一趟一趟的,流水席似的,帮两家办得齐齐整整又快又好。
连婚期都帮他们选好了,就在八月仲秋月。
可是侯爷夫妻俩不乐意。
何氏心里一直有个疙瘩,担心是不是娇娇和杨敏之已经有了首尾,人家才着急迎娶。若果真如此,娇娇匆忙嫁过去就矮了一头。
她暗地里对女儿观言察色,又跟喜鹊旁敲侧击好几回,那回事断然是没有的。但她还是底气不足。
张侯爷这边呢,觉得自己跟杨首辅不是一条道上的。他请杨首辅看戏,杨首辅坐得稳如泰山,跟个木头似的。杨首辅邀他品鉴字画,他看一眼就脑壳疼。请他欣赏还不如请他家娇娇呢。
唯一一回两人坐在一起把酒言欢,却无话可说。
幸好有个杳杳在中间玩闹,帮他二人缓解了不少尴尬。
不过等他从宴席上回到家,侯府的人发现他们家侯爷一把威武的络腮胡被拔得像癞子的头似的,东秃一块西秃一块。
何氏还以为他和杨首辅打架了。一问才知道是杳杳干的。
本来杳杳闹着要玩外祖父的胡子,杨首辅那一把飘逸的长须美髯保养的极好,杨首辅本人又是行止有度之人,哪能由着小娃娃胡闹。让她扯了几回就不准她再玩了。
看着杳杳眼泪汪汪嘟着嘴的小模样,侯爷就想到自家娇娇小时候。把胸脯拍得砰砰响,让杳杳来扯他的胡子玩。
哪知杳杳对待他跟对杨首辅完全不一样。上手就动真格的,别看这孩子小手小脚,力气可真大,几把抓下来,他的脸皮子都快被扯掉了。
回到家跟何氏痛嚎:“这杨家人哪,一个个心眼子太多了!连这么大点孩子都精灵古怪着呢!跟她外祖父就是玩,跟我就不客气呀!”
没法子,只能把一圈胡子全剃光。露出一张英俊的浓眉大眼,倒显得年轻了好几岁。
连张姝都笑:“还是杳杳有眼力,知道爹爹剃了须好看。”
侯爷气得哼哼,说她女生外向,还没嫁过去就帮着夫家人说话。
吕大人催得紧,侯爷跟杨首辅又说不到一块去,何氏也不想把婚期定太早,缠不起总躲得起吧。
张侯爷借口说回河间过继嗣子,溜之大吉。
杨首辅的夫人和老母还在保定府,回去正好拜会一趟。也跟亲家母和亲家祖母带个话,他们还想把娇娇留两年再完婚。
张侯爷这一走,何氏说她一个妇道人家做不得主。吕大人急得团团转也没辙。
杨敏之早料到侯爷夫妇对婚期有意见,没想到侯爷居然招呼都不打一个就遁逃了。
过侯府来找张姝,她也不在。说是陆五娘不大好,这些日子都去陪陆五娘去了。
杨敏之想了想,打马去了沈誉在京中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