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兵荒马乱之后,陆云舒又回了自己的房间。而之前未曾熄灭的炭盆,现在依旧燃烧着。
暖气扑面而来,相对于院子里的清凉,房间里舒舒服服的。
“你们几个,小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拿你们是问!”陆母脸色不太好看,先前本就对这几个婢女产生了不满,此刻更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几个婢女直接跪了下来,大气不敢喘一下,唯恐又招惹了主子的不喜。
“娘,您别生气,跟她们没有关系,是女儿自己想出去透透气的。”陆云舒深知这个时代的下人是没有人权的,毕竟是因为她而起的祸端,自然是要由她来解决。
陆母闻言,脸色并没有好转,“我儿,你身子骨弱,受了点凉风就得去半条命。你不懂事没有问题,但是这几个丫鬟不能不懂。这般纵容,万一你出了什么事,你让为娘怎么办?”
她自然是不会怪罪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身上的,所以千错万错都是这几个下人的错。
这一番言论,让陆云舒心下微微一暖,有这般维护自己的母亲,就算在这异世走一遭,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反正现代的她,身体恐怕都已经炸的不像样了,就算回去估计也是当孤魂野鬼的命。还不如在这里安生待着,这又何曾不是一种幸运?
她抬头,伸手拉过陆母,略微软糯的嗓音带着撒娇的意味,“娘你就别生气了,都是孩儿不好,孩儿不应该出去透气。不过孩儿一直待在家中,哪都去不了,真的好无趣啊。”
一年365天,三百多天都是在房间里待着,鲜少有出门的机会,一年到头也就出过几次家门。
黎县的人都知道,陆家有个病秧子,走一步路都得喘,所以根本就不出门。所以直到现在,很少有人知道这个陆家千金到底长什么样。
也有人猜测,这陆家千金恐怕实在丑陋,要不然怎么出个门还得戴幕篱呢?
陆母对此又气又难过,但又不能忽略女儿的健康强行去解释,所以最后的传闻演变成如何,她也懒得去管了。
总之这些话,不会传到女儿耳朵里就行了。
在听到女儿落寞的语气时,她疼惜的拍了拍陆云舒的肩,“放心好了,为娘会想办法让你好起来的。那个老道说了,只要你成婚,身子骨会慢慢好起来的。”
“人我已经带回家了,等他身子骨养好一些了,我就把他带过来给你看看。”
陆云舒没有去深究什么养好身子骨,她只是有些哑然,这件事真的没有再商量的余地吗?
“娘,真的要成婚?就让他在家里住着不行吗?”玄学来讲,不就是让一个阳气重的人压着阴气嘛,那只要待在一起不就行了?
“不成,成了亲你们才是一家人,上天才会认可。我儿,你也想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对吧?不为了别的,就为了这个,你且忍忍。”陆母眸中闪过一丝不屑,“若是实在不喜,待你日后身子养好,帮他找个好人家嫁了就是。”
男人的归宿不就是嫁个好人家,她能有这样的安排,已经是仁善之举了。
“可怜我儿,以你的身份,即便是县令之子也能娶得,如今只能白白让那小子占了正夫之位。”
老道说了,必须是正夫,要不然没有效果。她对老道的话坚信不疑,所以只能妥协。
陆云舒有些头疼的摸了摸太阳穴,她已经无力吐槽了,又是穿越,又是冲喜的,她现在说可以庆幸自己是处于优势一方吗?
“娘,你说他身子骨不好?这身子骨不好的,如何能冲喜?”
“不是,我刚去的时候,他的腿断了,身子骨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太瘦弱了,比你好一点。”
“……”
后院那边的氛围很是温馨,除了一些忙碌的下人,环境显得几分幽静。
而前院一处客房内,氤氲的水汽飘荡在上空,浴桶里坐着个人,长发披散着。水面上飘着许多花瓣,一旁有小厮上前往浴桶里滴入精油。
淡香在这空间内流转着,除了撩动水时产生的声音外,也就没了别的动静。
宛如木偶一样被人摆弄的柳青云神色麻痹,如果不是因为这具身体亏空的厉害,他真想现在就跑掉。
莫名其妙被人带过来清洗,根本就反对不了,而且还没有力气去挣扎,只能跟砧板上的猪肉一样,任人宰割。
不过还好,这些人虽然不主动搭话,做起事情来很是麻利,而且动作轻柔,没有半点粗鲁。
慢慢的,本该抗拒的他,现在反而有点享受起来了。毕竟有人帮忙搓澡,按摩,这感觉就像是进了北方的大澡堂。
不过,没有那什么花瓣跟精油的话,就更好了。
被人从浴桶里抬出来,身上被人擦干净之后,又被伺候着穿衣。一通操作下来,他感觉自己就好像真的来当主子的。
全程没有什么交流,他只是被人搀扶着走,一直来到饭桌旁,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
管家这时候带着大夫走了进来,“李大夫,麻烦给这位公子看一看。”
李大夫提着药箱走了进来,在一旁坐下之后,打开药箱,首先拿出来的是一条白色的手帕,有些透明,但却是手帕。
而这条手帕,搭在了柳青云的手腕上。
柳青云∶……?
对方是个女大夫,这么避嫌的原因……是因为他是个男人。
他真的没有从现代社会的思想转变过来,让他处于被打压一方,真就是说不出来的憋屈。
不消片刻,李大夫收回了手帕,下一步去看他的腿。没有撩起裤腿,而是直接隔着裤子摸骨。
好在位置是在小腿,所以摸起来也并不觉得尴尬。
“这位公子并无大碍,平日里多补一补就行。腿没有太大的问题,如今正了过来,修养个小半月就行了。”李大夫“刷刷”写下一张药方,就功成身退了。
至于柳青云的腿,他自己本身就是学中医的方向,给自己正骨什么的,那都是小意思。
管家吩咐下人去招待李大夫后,转头看向了柳青云,“公子也知道如今是我陆府的人,老夫只能交代你几句,出门代表着我陆府的颜面,此后在这府上,望你好好对待小姐。跟了我们小姐,是不会亏待了你。”
见他面色平常,没有任何情绪,管家也松了一口气。不是个硬茬就好,要不然带回来一个祖宗的话,主子又得为这件事烦心了。
“柳公子好好用膳,老夫就不打扰了。”
管家带着其余小厮离开了,只剩下一位小厮在此处侯着。
不过就算是小厮,也是白白净净的小厮,身高虽然比较矮,但这个世界普遍如此。相对于消瘦的柳青云,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婴儿肥。
“奴伺候公子。”小厮上前一步,拿起公筷就要给他夹菜。
柳青云蹙眉,抬手制止了,“你叫什么名字?”
被问及名字,小厮放下公筷,恭恭敬敬的回道∶“奴名小一。”
“小一?大名?”
“名字只是个称呼,公子若是不喜,也可为奴换名。”小一抬起头,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里,藏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期许。
柳青云嘴角一抽,选择跳过了这个话题,他又没有给别人取名字的癖好。况且这是人家的下人,他哪里来的权利?
“咳,你要是没有吃饭的话,就去吃吧,我不习惯有人在我身边。”可以适应,但是现在没必要。
他也没想过在这里久待,说不定等他治好这所谓的大小姐之后,他就已经离开了呢?所以,有些牵扯还是没必要的好。
却没想过,小一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公子,是奴做错了什么吗?公子这般嫌弃奴,奴可以改的。”
一瞬间,那眼眶就变红了,落泪的速度快的让人措不及防。
柳青云都愣住了,他只是不习惯被这么伺候,怎么就成嫌弃了?
略一思索,便能想到其中的含义。他是管家指过来照顾的,但是还没待多久就被打发了过去,难免会被人认为是被主子嫌弃了。
被主子嫌弃的下人,日后能有什么好前程?
当下人的,在主子面前得脸,那才是真正的好前程。那些不出色的下人,最轻松不过是打扫院落,而最惨的,就是洗恭桶了。
好不容易府里又来了个主子,他们可不得把握好这个机会?
想到这里,柳青云只感觉头疼,“罢了,那你与我一起吃算了。”
“多谢公子,不过奴是下人,下人怎可跟主子同坐?奴站着便是。”小一破涕为笑,整理了一下之后,倒没有帮忙布菜了。
这种根深固蒂,从小就被洗脑的想法,柳青云没心思去矫正。他现在只想着,等之后见到大小姐,应该怎么去谈判呢?
陆云舒同样想知道这个所谓的冲喜到底靠不靠谱,享受过二十多年健康的她,如今操纵着一具破败的身体,做什么都力不从心。
更是在陆母离开之后,她忍不住咳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