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功勋,他堂堂小侯爷,亲爹有迎立新君之功,未来继承侯爵之位板上钉钉,甚至说不定会变成国公。
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他要耍横,真没几个人敢横加阻拦。
此番与杨翰林联手,固然有家里两面下注的意思,也有趁机发出自己声音的意图。
皇权更替,正是权利交接的关键时候,胆子要大一点,手段要狠一些,才能攫取更大的利益。
打生打死的粗活儿,自有下边人去做,他张小侯爷只需要坐观其成便可。
法会那边,陆泽一挫强敌,局面稍定,接着便要进行正式环节。
轮到他亲身上场,进行咒、诀、罡步的仪轨。
念咒是他的看家本事,适才以神识琴音剑意破敌,与真言咒语念诵的方法如出一辙,加上音律修养的加持,只一个个韵味十足的字词吐出口唇,便听得在场万众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有没有效果,看他们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架势就知道了。
陆泽不是单纯的以音功惑人,而是加入自己道功修持的法门,引导众人体内的五气运转,帮他们调服五脏,理顺真气运行,激发自身一阳来复的恢复本能,等于是帮忙调理暗病,发功群体治疗。
(这玩意不能多讲,太犯忌讳)
此等作为不需要消耗他本身多少真气,只要起了头儿,后边每个人的生理本能激发,自然会持续下去。
这又是一种别开生面的做法。
全真各派此前有听过他讲法的,知道这位守和道人、和一真人惯会此手段,颇能带人悟道,洛阳下清宫因此受益匪浅。
想不到,今天居然能带着上万人一同入那妙境,道行之深,匪夷所思。
便是台上的三位高功,近在咫尺,感受更深,受益更多。
咒文之后,捏诀行法,却是以法印带身印,勾连神意天心,上通冥冥之中的天地主宰。
陆泽的修法中没有寻常意义上神鬼的位置,只有实在的宇宙天地,非人非物,非生非死,纯是一种万有造化功能,称之之“神”。
他以先天真气为引,上通本源寂静之元神,借元神开玄窍,接入浩瀚无匹之先天元气之海。
如此凝神掐诀观想存思,便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妙境降临,接引而来的先天之气先冲刷洗练他肉身,继而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天地交感,人天合发,每个练过气功心法的人顿时生出感应。
先天之气,那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妙境,此时有了直接的消息,如同久旱逢甘霖,哪里还顾得上想别的,纷纷忘情投入进去,多体悟一点是一点。
而万数凡俗百姓茫然不知,只觉得脑海中恍惚有神明降下,随着那位真人口宣咒语真言,变成各种堂皇瑰丽的场景,神秘莫测,令人心神俱醉,不能自已。
陆泽一边做法,思维格外清晰冷静。
也就是这方天地元气太稀薄而内敛,若换了个高一点的世界,此时必定有祥云笼罩、晴空雷霆的外景显现,甚至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也不在话下。
道理是一样的,做法也没什么区别,都是对元神、真气的运用手段而已。
不过这也足够。
接下来踏罡步斗,他更是得心应手。
如今陆泽是身剑大成,炼了四梢,对身体掌控到细致入微的层次,再进一步便是细胞层面,那真可炼成金刚不坏之身,刀枪不入的法体。
此时手舞足蹈,大袖飘飘,身韵合了乐韵,举手投足皆是仙人之姿,正合了人身与天地共鸣的要旨。
会场中的人不由自主随他动作,虽然没那么大幅度,却是浑身筋骨肌肉一同震颤抖动,随着节律做自我恢复性的调节。
老远看去,好像上万人一齐中邪,场面不但毫无美感,甚至有点阴森可怖。
恰在此时,那些受命前来准备二次攻击的高手也卷进去,一个个猛然感觉管不住自己手脚,要随着那道人的指挥,想舒展挥动,抬腿转脚,当场要跳起舞来。
“这妖道,这妖道,简直……”
杨慎和张小侯爷等人离着那么远,竟也因为看的太久,不自觉的动作起来,甚至手脚碰到了旁边的桌椅和人身,才猛然醒悟。
这还都是读书有成,心意坚定的状元之才,智慧卓然出于万众之上的高士。
尤其是杨翰林,心中更为震怖。
他修的浩然正气最是能破魔克邪,寻常邪异手段到了他这里,一瞪眼就破了,正如王阳明所言,“玩弄精神”之微薄伎俩,如何抵得过他正心正行、正言正道的威势。() ()
但那一切对前面的道士都无用。
只有一种可能,人家行的是正法,他的正气不当是外邪入侵。
甚至他还明白,真跟着那道士一起摇摆,对自己只有好处,说不定能把读书搞坏的颈椎和眼睛都治好。
可是,不能那么做。
杨慎暗自咬牙,差点迸出血来,强令自己凝聚精神,发动浩然正气隔绝内外,屏蔽那道人邪法的影响,并用同样方法惊醒了张小侯爷。
“好家伙,这厮当真有两下子真本事。”
张小侯爷惊出一身冷汗,跟着恨恨的道,“那就更留他不得。”
不是自己人,越厉害越要钳制,弄死了再说。
话是如此,出去的那些高手也暂时动弹不得,只能等陆泽罡步走完,进入下一个环节,点灯。
“不能让他把灯点着了,只要灯烛不亮,这法会就算失败。”
几个人悄悄商议已定,便分散进入人群,悄悄向前靠近。
此时,那些锦衣卫和道门帮手仍沉浸在方才的道韵之中,加之这些人修为太高,没能及时察觉。
陆泽一边干活一边要关注周围动静,心里感慨:“也就是道爷我修为够高,换成别人,且等着吃闷亏吧。”
新皇登基封的第一个真人,开的第一场法会,弄个中途出岔子,等于是给皇帝脸上抹灰,那下场好的了才怪。
眼见那几人靠过来,他也做好了应付准备。
而台上三位全真派的高功也不是吃干饭的,发现异常后,悄悄做了两手准备。
一个是代替陆泽对付那些人的下作手段,二是补位点灯,确保法会进行下去。
不过他们此时对新真人有了信心,且先看他如何应付。
第一个率先发难的是个回回。
他是正德帝从西域招徕的,取名马木德,武功是擅长刀法,在京城却施展不开,好在还有一门惑神秘术,曾用来演练幻术,博得正德帝赞赏,赐了宅邸金银养起来。
现在他同样无法用刀,双手在袖子里掏摸出个瓶子,倒出些粉末纳入掌心,运起教内秘传心法催动,便生成一缕若有若无的烟气,随着他双臂前摆,忽忽悠悠的朝着法坛蔓延开来。
而法坛上下因为点了很多的香烛,早已是香烟缭绕,视野不佳,他的烟气混进去一点也不起眼,甚至随着风吹四散各处,并有意无意的翻滚到上方,要进入陆泽的身体范围。
这东西的用途不是把他迷倒,而是让下方民众看过来的视觉中,他那翩然若仙的身形变了模样。
如果不干涉,说不定就成了裸女跳舞,或者妖魔鬼怪。
陆泽把他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心中暗道:“你要晚生几百年,说不定能去搞真D投影,或者全息屏幕的研究。如此奇功绝艺用来玩幻术,当真暴殄天物。”
心意一动,真气流转,看似无拘无束任意漂浮的烟气倏然凝滞。
他现在是少阴少阳真气毕齐,分化开来混入浊雾中再逆转水火,冷热相激,什么逆天材料做得烟雾也得乖乖落下,被他轻而易举的析出来,裹成一团,当场笑纳。
马木德眼睁睁看着自己半辈子炼成的秘药给他抢夺了去,摊开空空如也的两手,蓦地一股热血上涌,就要张口大叫。
陆泽哪能让他扰乱现场秩序,袖口一动,弹出一缕真气,正中其心口膻中,活生生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两名锦衣卫靠过来,左右一架,拖出会场。
他失败的太快,其余高手也无暇他顾。
第二位是来自蒙古,是能当国师的实力,名叫阿司楞,修的是草原秘传真功,身体如钢浇铁铸,铜皮铁骨,双手能生裂狮虎,那是正德帝亲眼见识过的,允为外功第一。
他此时从侧面靠近,头顶用来遮掩身份的网帽和假发都歪斜了,也不管那个,两手扎煞开来,气沉丹田,自下而上搬运,调整喉咙软骨和声带,便要发出一道震天动地的狼嚎。
这是他的看家本事之二,在草原上是可以生生震死狼王的神技。
此时准备了不为别的,乃是等陆泽点灯之时,狠狠的一股脑吹灭了去,甚至连那些灯烛一股脑的摧毁,干脆利落。
还有一人,是藏边来的僧人,名叫范丹增吉的,与乩竹和昨夜死的番僧同出一路,此番私仇公仇一并要报了,便在袖子里藏了张人皮唐卡,悄悄发动真言秘技,精神秘法加持,只待时机到来,一发的打过去。
群敌环伺,暗流涌动。
陆泽好似全无察觉,依旧按照步调,开始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