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闹鬼,闹鬼啦……鬼呀!”
是夜,灯火通明的覆固堡里突然传出声嘶力竭的惨叫,紧跟着,整个前院全都乱哄哄地吵嚷起来。
已经多无眠的司寇桦,正独自坐在书房里发呆,听见这一嗓子尖叫,手一抖,茶盅里的茶水登时泼了满。
他周围一向有成群家仆侍奉,再加上常年锦衣玉食,便养得洁癖很重,瞪着满茶渍的锦袍,顿觉晦气极了。
重重把茶盏拍在桌上,司寇桦起走了出去,站在书房门前怒道:“是谁在叫嚷,拖去砍了!”
内院中很静,只有距离书房不远,站着个材单薄的少年。
听见司寇桦话,少年原本看向前院的目光立刻传回来,对着司寇桦恭敬回话:“刚才喊叫的是前院的一个管事,此刻成管事已经过去处理了。”
听见这话,司寇桦心头的火气稍稍平静,正回房换掉被茶渍弄脏的锦袍,突然想起什么,回转直勾勾盯向不远处的少年:“怎得你独自在这里?你师父呢?”
这个少年司寇桦认得,是周苍一直带在边的徒弟,虽然年纪不大,却深得周苍重。
平这少年也常来跟着周苍来这边内院,可眼下时局莫测,司寇桦原本就谨慎,警惕心更也比平高了数倍。此刻只看见少年一人,忍不住就多问了一句。
被鹰隼一样狠的目光死死盯着,少年却依然镇定自若地平静回话:“我师父有事只离开稍刻,特留我在此守候。”
“你师父去做什么?”司寇桦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便问。顺带眯起了眼,目中越发狠戾。
他的目光落在少年纤细白皙的脖子上,看见少年那颗不太明显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司寇桦的眼中顿现杀意。
少年仿似对司寇桦眼神的变化毫无知觉,一双丹凤目沉如月,明如星,静静注视着面前的司寇桦,仿佛能窥破暗藏在宿命中的玄机。
为何他以前没有发现这少年的眼神如此特别?
司寇桦的心骤然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魔掌死死扼住了咽喉,突然张大了嘴,大口大口喘着气,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书房,回再想关门的时候,却发现少年单薄的形如鬼魅般已随他入了门。
“你,你不是周苍的徒弟,你到底是谁!”司寇桦一边,边抖抖索索地拉开书案旁边最上面的抽屉,摸出一个梅子青的葫芦状瓷瓶,匆忙倒出两颗药丸塞进嘴里。
少年没回答司寇桦的问题,只是跨步上前,安静地替司寇桦斟了盏茶,递过去:“我奉师父之命守在这里”少年抬眸:“师父,主人有心疾,让我切勿离开。”
少年的话音刚落,窗外突然光明大作,搁着窗子都能看的清,院子里一下子冲进来一大片松油火把。
司寇桦惊慌失措间,一把推开面前的少年探看向院郑
院中所有的人此刻也在看着他。
“你们……”司寇桦瞪着面前的众人。
每一张面孔他都特别熟悉,可是,每一张面孔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空突然有一颗耀眼的白光直冲霄汉,刚才令覆固堡众人吓破胆的漫乱飞的黑蝙蝠,黑翅蛇霎时消散不见。
随着一曲飘渺笛音徐徐流转,空中的白光骤然炸开,一只通银光素裹的龙在云海中翻转着巨大的躯,口中白色烟雾吞吐,有药香由散播人间。
“青帝,是东方之神,神!”堡内,堡外,所有的人都齐齐跪倒在地,对着空中的吉祥神显三叩九拜。
翔龙口中发出“呦呦”长鸣,不断吞吐的白色烟雾,几乎笼罩住所有人。
众人感觉刚才被那浓黑的气息侵染的,浑浑噩噩的灵台瞬间变得清明剔透,鼻息间长久萦绕的药香,瞬间被解。
银龙庞巨躯在云海中几个翻腾,最终在后院上空盘曲如山岳,昂然龙首由云海底端探出,望向院中吹笛的少年,龙目孺慕,含香巨影开始越来越淡。
突敏尔,阿莫善,仇安浩……在场所有人都被刚才的幻境深深吸引,那样真的龙形仿若真实……
吹笛的少年,自然就是叶翕音的乔装。
可是,最终巨龙压下云端,仿若引动机的那一窥,望向的人,却是立她边的景辰。
景辰抬首,幽深如穹的眸与云端巨龙对视,语声低缓:“这双龙晶的确是引动了机,你的千香引,有成了。”
叶翕音却蹙眉,表怪异地看向景辰:“它既是被我召唤而来,却为何看向的人是你?我有种不太好的预福”
景辰深深看她一眼:“夫妻一体,气运也同生共存,不论会发生什么事,但凡应验在我上,你也脱不得干系。”
叶翕音:“……”
不带拖人下水的,这相公绝对不是亲生的!
她深表怀疑眼前的景辰是个赝品。
“呵呵,刚才那散播毒气的黑蝙蝠也是你们的手笔吧?本来就是你们给人下的毒,现在解个毒,还弄出个降异象,玩弄世人于股掌,靖王好算计,老夫也开眼啦。”() ()
司寇桦突然笑起来,完全没了刚才心疾突发,一副要死不死的模样。
又装,这老东西,忒也狡猾!
此刻的司寇桦神采奕奕,两腮粉红,两眼灼灼放光,根本就不像个有病的老年人,兴奋的目光逐一扫过在场所有人。
“哈哈,仇家二少爷,咱们故人又见面啦,也算他乡遇故知。哎呦,还有莫西的国王和王后,幸会幸会!”目光一路看过去,最后落在景辰和叶翕音的上。
司寇桦的笑容里多了份回忆:“靖王,咱们终究还是又见面了。老夫知道你恨我助诚王夺了你的江山,可有句话,老夫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你清楚。”
“其实最初,老夫并没有帮大皇子篡夺你江山的想法,要怪,只能怪太后,哦,不对,当年慕如锦还是皇后呢。慕皇后太精明,也太狠,她竟意外发现了老夫私底下与莫西国来往的秘密。”
“既发现了,她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偏偏她还要对老夫下狠手,她要弄死老夫,你老夫能坐着等死么?”
“慕皇后给老夫扣的帽子是里通叛国,这要是定了罪,老夫就得株连九族,被千刀万梗王爷您,老夫除了推翻慕皇后支持的王爷您,老夫还有别的路子可选么?”
“所以,这事儿也不能怪到老夫头上,对不对?况且,老夫最终还是扶持你轩家惹上了皇位,老夫对大胤皇族,也算是仁至义尽!”
景辰静静地望着司寇桦,耐心等着他完,淡淡道:“母后当年做的没错,你的确里通叛国,这个城堡就是证据。”
司寇桦袖着手笑眯了眼:“靖王爷呀,您是个明白人儿,这城堡于三年前修成,三年前,皇帝才刚刚登基,国内百废待兴,就国库里那点银子,比秃子头上的虱子还寒掺,老夫上哪儿弄这么多银子去?”
景辰垂下长睫,不再开口,
突敏尔不耐烦地皱起绣眉:“烦死啦,这老头废话忒也多,这还用脑子想么?若不是贪墨你从哪儿弄来这多钱,行啦,再蘑菇也飞不出去,不如痛快了事!”
司寇桦点头:“王后的有理,咱们来方长,可慢慢再叙,有你们作陪,老夫倒也不孤单,哈哈哈。”
突敏尔朝翻白眼:“想得美,谁要陪你这糟老头子……”
她话音还未落,一个副将突然冲了进来,惊慌道:“门,城堡的大门,还有四面墙壁上的铁皮突然,突然全溶啦!”
他话音落,众人也察觉出周围的异样,空气的温度似乎骤然升高了许多,窗外的火光红的冲,根本就不是火把能达到的亮度。
“这是钢铁熔炉!”仇安浩突然高声道。
司寇桦笑的特别肆意:“子有点见识呀,没错,这就是钢铁熔炉,呵呵,怎么样?这景致是不是很壮观?”
突敏尔被周围炙的空气烘地有点难受:“我怎么感觉这地方变成个大火炉子了,好像越来越。”
她边的阿莫善也变了脸色:“现在这个城堡就是个大铁炉子,钢铁熔炉的意思,就是把整个城堡的外壁全部煅烧成一整块铁板!”
“啊,都焊在一起了,那咱们不就都出不去啦?”突敏尔惊呼。
“没错!嘿嘿,莫西王后不但人长得漂亮,脑子也好使,给老夫留下做陪葬正合适!”司寇桦笑的越发得意。
“啊呸!你个老不修的,本王后国色香的才不要给你做陪葬!”
突敏尔完,转脸看向景辰和叶翕音:“音,你两口子跟这老东西的话完了没?完了咱们就赶紧走吧,这地方好,弄得本皇后出了一汗,黏糊糊怪难受的,本王后要赶紧去洗个澡。”
叶翕音和景辰倒没显得多紧张。
景辰向门口的副将吩咐道:“城堡内的百姓若都已安全撤离,剩下的人全都集中在院中央,不得靠近四周的墙壁,以免被高温灼伤。”
司寇桦笑道:“靖王还真是惜麾下,嗯,是个仁君,可惜,今也得给老夫陪葬啦!”
景辰沉静望着司寇桦:“就凭你这钢铁熔炉,还不能把本王怎样。”
司寇桦点头:“没错,钢铁熔炉只能留住你们,的确无法烧死你们,所以,老夫还给你们预备了一个大礼!”
话音落,司寇桦的手突然按住书桌角上的一本书,那本书被按地陷入了桌面。
随即,众人听见书桌内传出清脆的“咔啪”一声,仿佛是什么机括被启动的声音。
所有人都脸色大变,下意识向后退,然后……
然后就是死一样的寂静……
一刻钟过去了,依旧是寂静……
半炷香过去了还是寂静……
寂静……
静……
“咳”叶翕音低咳一声,替司寇桦打破尴尬的局面,然后手指着地上一截细线铁问:“呃,是不是那个地方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