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山村下。
等陈严急匆匆赶到的时候,只看见堆得跟山一样高的废墟和围在土堆旁边哭爹喊娘的村民。刚刚挽救过来的农田不见了,全被泥土盖住了,庄稼和收成也全在下面了。
陈严彻底呆住了。
“老天爷,你到底还让不让我们活啊!”村民指着苍天破口大骂。
其他村民也是悲戚难忍,为了这么一点收成,他们付出了多少努力,连那么可怕的旱灾都扛过来了,他们终于盼来了大雨,眼看着这些庄稼马上就能有收成了,结果却来了这么一出。
大家的情绪都崩溃了,一双双手都颤抖个不停。一时间,他们都不知道这段时间努力拼搏的意义了,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呀!
“这是天罚!这是天罚!”顶着个蓬乱的鸡窝头的潘老叔看到这一幕,更显得有些疯癫,他来回大声呼喊着:“看到了吗?这就是对你们的惩罚,惩罚!人不敬天,天必罚之!”
梅林叶皱眉看去。
严贵荣吓得赶紧去拉住潘老叔,他急忙解释:“他病了,烧的脑子不清醒。”
梅林叶没说什么,只是偏了一下头,示意他们把潘老叔带下去。
严贵荣把潘老叔拖下去的时候,他嘴里还不肯消停,还在大声喊着。严贵荣恨不得给这老家伙来两下子!
“天罚!”陈严喃喃自语。
梅林叶走到陈严身边,严厉道:“少胡说八道,这是暴雨引发的地质灾害,什么神神鬼鬼的!”
陈严望着这堆积如山的塌方,看着这如同天罚一样的可怖场面,还有不停悲戚的村民,他内心微微颤抖着,他低喃:“是天灾?还是人祸?”
“你!”梅林叶指着陈严,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陈严回头看潘老叔被拖走的样子,昨夜潘老叔怒斥他的声音还响在耳旁,“你迟早会后悔的。”
是的,陈严后悔了。
他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是他纵容村民偷伐集体林地导致水土流失,才导致的塌方吗?现在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结论,但陈严的内心却充满了懊悔和自责。
杨山水堆头的塌方把这场雨给大家带来的喜悦全都冲散了,更给大家心头撒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潘老叔那关于天罚的理论这几天在村里四处蔓延着,大家或多或少都在议论,都觉得细思极恐,甚至有些人晚上偷偷去烧纸祭拜,不知道是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情。还有不少人把这场地质灾害的原因怪在了陈严的头上,说是他纵然大家偷伐山林。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陈严的斗志也萎靡了下来,他已经躲着家里反省两天了。
“哎……”任梅花来看陈严,却见严贵荣也在门口,她道:“你也在啊?”
严贵荣无奈地看着任梅花。
任梅花道:“我给他送点饭。”
严贵荣道:“他门都不肯开。”
任梅花眉头紧锁着,她道:“怎么这样,他为什么跟自己过不去?”
严贵荣抽着烟,沉声道:“或许他自己也觉得他要对这场灾祸负责吧,他付出那么多努力救下来的这十几亩庄稼就这么没了,本来今年就没什么收成……现在又损失十几亩……这日子咋过。上上下下乱糟糟,本来我们大队就是个火药桶,现在就更麻烦了,所有事情都撞上了,你看……”
任梅花也沉默了下来,问:“那咋办?”
严贵荣一摊手:“我上哪儿知道去!”
任梅花也为之气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严贵荣也生气了:“那你知道怎么办?”
就在两人互看生厌的时候,旁边响起了声音:“让我来吧。”
两人回头看去,见是一个妇女牵着一个孩子慢慢走了过来。
“你是……”任梅花看的眼生。
陈妻往房子里面指了指:“我是他媳妇。”
“哦,哦,嫂子呀!”任梅花赶紧反应过来。
陈妻把小陈同学往任梅花那边一送,她说:“帮我看一下孩子。”
任梅花接过孩子,就见陈妻走到大门口,往里面推了推,结果发现门是上了栓的。
严贵荣忍不住提醒道:“他不肯开门,我们怎么说都没用。”
“不开门?”陈妻回头看来。
严贵荣点点头。
小陈同学非常识趣的用手捂住了耳朵。
正在任梅花迷惑小陈同学奇怪操作的时候,就见陈妻飞起一脚猛的踹在了大门上,而后只听得轰隆一声,整个大门都倒了。
严贵荣吓了一个哆嗦。
任梅花更是眼珠子瞪的溜圆。
房间里面,坐在桌子旁边的陈严无奈地看着门外。
陈妻看了看两侧腐烂的门框,她转头看严贵荣:“这不就开了嘛。”
“这……”严贵荣语塞,这种开门方式也就你敢了,他哪里敢这么搞。
陈妻看向门内的陈严,说:“别的废话我不想说,我这趟过来是把儿子交给你的。”
陈严微微一怔,问:“那你呢?”
陈妻在屋外拿了一把铁锹,她道:“我?当然是去挖土,妇女能顶半边天,当初这个道理还是你说给我的听。我不知道当时你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但至少我是当真的。现在你这个男人要窝在房间里面反省,那你就好好反省。外面塌下来的土方,我这个妇女看不下去,我去复垦!”
陈妻说完,拿着铁锹就走了。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
小陈同学抬头,问任梅花:“姨,啥叫妇女能顶半边天?”
“就是……就是……”任梅花突然有点结巴。
小陈同学又问:“我妈都去了,你是不是也得去?”
这话说的任梅花愣了一下,她看看默默抽烟的严贵荣,还有在里面沉默反省的陈严,她沉默了几秒,才说:“去,你妈妈说的对。我真是吃饱了撑得,居然来劝你们这几个老爷们,你们老爷们不愿意干,我们妇女干就是了。以前老说妇女也能顶半边天,我看我们能顶大半边天!”
说完,任梅花也走了。
严贵荣被臊的不行,他对陈严道:“你这……媳妇……叫个啥,她有点厉害啊。”
小陈同学补充道:“我妈叫陈仙芝。”
完了,他又补充道:“嗯,确实很厉害。”
严贵荣摸摸小家伙的头,又同情地看着里面的陈严,他道:“你们父子俩不容易。”
陈严则望着两位妇女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