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阴沉地在已经年逾百年的古老城堡外,淅淅沥沥地下着。
满天的乌云遮住了天穹,不肯透出任何一丝的光芒,明明这才是一天的初晨,但是却没有丝毫的生气与繁茂。
遍布于城堡院内的绿植也是好似染上了一层灰烬,配合着不断地鸣颤的滴落雨声,低沉且寂寥,沉郁得甚至让人喘不上气来。
昏暗的花园之中,城堡窗户之中透出的昏黄灯光显得格外地明显。
虽然时间尚早,但是圆桌会议却是早已经开始了。
只是这一次的圆桌会议却是不似往常那般平和,不可避免的萦绕着怎么也挥之不去的戾气。
“摩洛斯!你个混蛋!”
高文一把提起了一旁的椅子,直接朝着摩洛斯甩了过去。
“砰!”
摩洛斯并未躲闪,实质的椅子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摩洛斯的臂膀上。
随即借着摩洛斯的身体弹开砸落在一边的墙壁上,碎成了残块。
红松木制成的椅子这份量可并不轻,而且以高文这般远胜常人数十倍的身体素质,这一下子可并不好受。
摩洛斯也是不由地闷哼了一下,气血有点上涌。
毕竟他只是个法师,光论身体素质还真比不上高文这帮圆桌骑士。
而且这件事事情本来就是他的私心所致,兰斯洛特作为他的挚友,比起另外的圆桌骑士自然是亲近些。
放走兰斯洛特,并阻拦高文去找兰斯洛特复仇,本就是他的错。
高文因为自己的私心失去了两个亲人,内心必然是心如刀绞,换位思考,面对杀死自己兄弟的帮凶,自己可能也比他毫不到哪里去,或许还会比他做得更加过分。
如果这样能够让高文好受一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摩洛斯………”坐在主座的莉雅向着摩洛斯投来了担忧的眼神。
但是这样的情况她并不能多说什么,她是王,她不能明着偏坦谁。
而且这件事也是自己与摩洛斯提出的,责任很大一部分在她,摩洛斯这样是想把责任都扛在自己身上,若是被其他圆桌骑士知道了。
这样只会寒了他们的心,现今这紧张的态势,绝对不能再让其他的圆桌骑士寒心。
“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
高文一把揪住了摩洛斯的衣领,原本俊秀的面容此时显得有些狰狞,眼眶依旧微红着,还残留着些许泪痕。
仅仅不到一天的功夫自己的兄妹就尽皆丧生,阴阳相隔。
高文还能依稀记得前几天,加雷斯还和自己说出去寻找圣杯,做做荣耀的骑士,然而,转眼间他就触摸不到了那个傻丫头。
面对着高文的质问,摩洛斯当然不会回应,或者解释什么,此时的高文需要的不是安慰和解释,而是发泄。
“高文,你………这件事………”一旁的杰兰特拉住了高文的手。
本来他是想劝说两句的来着,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这次的确是摩洛斯做得不对。
其实在这件事没发生之前,他还是非常欣赏摩洛斯这个人的。
只是这种事情………
怎么说呢?真的有点失望。
“杰兰特,谢谢了,让开吧。”摩洛斯的手也附在了杰兰特的手腕上,示意他不要管。
“你这……唉………”杰兰特见此,也只能悻悻地放下了手。
“装可怜有用吗!”
高文冷哼一声,抓着摩洛斯衣领的手,用力一推,推开了摩洛斯。
随即忿忿地一掌拍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一阵吱啦声响起,木制的椅子随即分崩离析,化成了一堆碎木块。
“对不起,高文。”
摩洛斯只能这么说了,虽然道歉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道歉有用吗?道歉!能够让嘉禾里斯和加雷斯回来吗?我不怪你没有帮我保护他们,但是我请求你,不要拦着我好吗?摩洛斯!”高文声嘶力竭地朝着摩洛斯吼道。
声音之大连一旁装死的贝狄威尔都有些一颤。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自私吗?兰斯洛特是你的挚友,嘉禾里斯与加雷斯也是我的亲兄妹!”
说道此处高文的脑海里又浮现了躺在棺椁里的两人,眼眶的红晕又不由地加深了。
“我没有奢求你的原谅,如果能有什么,我能弥补的,我愿……”
“对不起,我不需要,我只要我的弟弟与妹妹回来。兰斯洛特!我发誓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随即高文转过了身子朝着莉雅弓了弓身子说道:“王,家里还有嘉禾里斯与加雷斯的入葬仪式要办,臣先行告退了。关于职位问题,臣请求休息,让贝狄威尔或者杰兰特暂代。”
“可以,去吧,高文卿。”
莉雅自然不会拒绝,自己也的确是亏欠自己这个大外甥太多了。
高文应声离开,不再做过多的停留。
“还有什么事情吗?”
这句话当然属于白问,现在在场的圆桌骑士严格意义上就只有杰兰特一个人了。
贝狄威尔那家伙是莉雅的执事,完全就是和莉雅穿一条裤子的。
“额……应该没了吧。”
杰兰特尴尬地应了一声。
这场圆桌会议大概是开得最不像样的圆桌会议了。
鲍斯,玻西瓦尔,加拉哈德他们都不在了。
………
这场雨预计还要下很久,不列颠的雨一下就是半个月一个月。
时间长到能让人怀疑人生,大概等到身上开始散发霉臭的时候,就差不多雨散云收了。
只是初期是着实难熬,哪怕是莉雅这个宽阔,建在高坡的城堡,也是蕴藏着一股湿乎乎的气息。
完成了这个不像样的圆桌会议,莉雅还要去处理政事。事情还很多,并没有什么时间能让她稍微喘喘气。
以前是这样,现在的局势更是如此。
又是政事处理处理了个一整天,坐在办公桌前的莉雅扭了扭自己有些酸涩的臂膀。
伏案的时间越来越长,对她这个娇小的身子来说还真算是一个负担。() ()
当然这样单调的生活也并不算不行,其实每天这样是理想状态,不用打仗了,大家应该都会过得开心点,无非自己累一点无所谓了。
空荡荡的走廊,宁寂的房间卧室,没有了桂妮薇儿那个家伙来来回回的跑动。
突然有点不适应了。
坐在绵软的床铺上,莉雅想起了当初自己初见桂妮薇儿的那会儿。
桂妮薇儿是爱尔兰的公主,自己与她的婚姻属于包办婚姻,是梅林那个家伙给自己订下的,据他所说是自己素未蒙面的父王决定的。
梅林那个家伙还乘机当了一回神父,所谓的证婚人。
不过看着他在婚礼上嘻嘻哈哈的模样,莉雅时常怀疑这是梅林这个家伙信口胡诌出来的婚约。
不过这样的结果并不坏,虽然不能做成真正的夫妻,但是也意外地有了一个可以倾心的对象。
不用一个人担着这一切了。
在摩洛斯没来之前,桂妮薇儿算是她最后的港湾了。
不过说真的,虽然自己也是个女孩子,但是自己还不是不由地对着穿上婚纱的桂妮薇儿心动了。
那时的她真是分外地美好。
就像……就像另一个自己一样……
莉雅一把向着身后的床铺仰了过去,躺倒在了床上,背下的小脚没有规律地上下摇摆着。
不一会儿,一股烤肉的酥香缓缓地漫入了莉雅的鼻腔之中。
“怎么回事!?”
刚吃过晚餐的莉雅,在着靡靡香气的勾引下,饥饿感又一次充盈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中。
突然又有了饥肠辘辘的感觉。
连带着自己脑袋上的呆毛也开始摇晃了起来。
………
现在夜幕已经彻底落下,本来天穹便没有什么亮光月华也是毫不意外地被遮住了。
昏暗寂静的院落里却是有着一阵轻微的木材开裂声。
一簇黄色的火焰在黑暗的氛围中显得有些诡异。
不过湿润的空气之中却是潜藏着一股浓烈的肉香味,虽然在雨滴的浸润下弱了不少,但是稍微注意点还是能够闻见的。
香味正是来自城堡后方的花园之中的凉亭之中,先前桂妮薇儿与兰斯洛特相聚最多的地方。
那团火焰正是生在亭子的中央,火焰上方几支短木棍搭建的简易烧烤架上真是挂着一只已经泛红的烧鸡,油脂已经缓缓地渗出,体表还洒有几层不知名的黑色粉末。
凉亭的一排座位上也是摆满了不少瓶瓶罐罐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总有种排场很大的感觉。
而蹲在火架旁摆弄着那只烧鸡的人,便是今早刚被高文骂得狗血喷头的摩洛斯。
“如果能够有一点孜然的话,应该会更好吧。”
摩洛斯拿着一个黑色的铁质罐子,朝着烧鸡上撒着那些不知名的粉末。
随即拿过一边的铁桶,拿起里面的小刷子,桶里面是粘稠的橄榄油。
挥动着沾满橄榄油的刷子,一遍又一遍地刷在烤鸡的身子上,随着温度的升高,一股浓郁的油香随之迸发而出。
“砰哒!”一阵微风吹袭,摆放在亭子座椅上的瓶罐倒了好几个。
摩洛斯刚想转身去捡拾。
却见一阵黑影晃过了烤架,随即烤架上的烤鸡不翼而飞。
“好啊!摩洛斯,你这个家伙,没心没肺的居然来这里偷吃!”莉雅一手抓着烧鸡,一手指着摩洛斯,神情严肃地看向了摩洛斯。
亏她今天早上还为他的遭遇以及为自己背锅的行为感动担忧来着。
结果这家伙居然一点也不在意!这才结束没多久就过来搞好吃的!
嘉禾里斯与加雷斯不值得哀悼吗?
记得加雷斯那个家伙还经常和摩洛斯混在一起,算是摩洛斯的小迷妹了。
这样做是不是太过欠妥了。
好吧,这样是显得有些冷血了。
“你这家伙把你嘴边,不争气的眼泪擦一擦再说话,可能更有说服力才对。”摩洛斯哭笑不得看着身前的莉雅这番馋样,也是无语。
她是怎么这副模样,说出这么义正言辞的话来的。
“这个另说,这个完全不可抗力。”莉雅脸色微红,赶忙擦拭了两下。
都怪摩洛斯把这个烤鸡做得太诱人了,和王的意志力一点关系都莫得。
“好好,你在理。”摩洛斯举双手表示投降。
“好了,摩洛斯,不闹了,我说真的,抛却嘉禾里斯与加雷斯的事情,现在粮食紧缺,我都在紧衣缩食,你这家伙就不要去弄这么奢侈的东西了吧。”莉雅蹲下了身子,晃悠了两下手中的烧鸡,虽然眼眸之中充满了渴望,但终究还是一闪而过收住了。
说到还是要做到的,即便这只是形式,虽说有时候形式这种东西蛮讨厌的。
但是有时也能有不错的效果,尤其是在她这个王的身上。
虽然吃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其实挺重要的,但是也可以不重要。
“就这……额……说不准还能满足城外一两个难民的一两顿饭呢。”莉雅叹息了一口气。
虽然有着兰马洛克从罗马偷运过来的粮食,然而,卡美洛粮食还是有些入不敷出。
真的不能再任性了。
“吃饱饭才能想出解决办法不是?现在的解决方案不是向着缩食,而是开源!”摩洛斯拿过了莉雅手中的烧鸡,用着插烧鸡的木杆打了一下莉雅的小脑袋,“而且谁说我冷血,悲伤什么的一定要表现出来才算是悲伤吗?真不懂你的逻辑。”
“我哪有说你冷血!”莉雅不满地反驳。
“你心里说的,你当我看不出来吗?”
“信口胡诌!”虽然被说中了但是这种事情死活也不能承认。
“开源,开源,那你想到办法了吗?”
“这个嘛,先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说不准就想出来了。我对这个很在行。”摩洛斯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才不会说,他只是单纯地突然想吃烧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