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敌军已经攻破外城了。”生死存亡关头,白昊宪也顾不得国王李棩当初下的禁令了,率领百余名禁军亲卫冲进了寝殿之中,隔着屏风向李棩大声疾呼。
即使在寝殿之中,李棩也能清晰地听到外城厮杀的声音,不用白昊宪通报,李棩也能够意识到目前形势的严峻。
白昊宪大声通报之后,焦急等待了一会,然而屏风后面的那个男人依然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有发出哪怕一点点细微的声响。
十月份的汉城,秋风习习,在城中的许多地方都能感到凉爽,但屏风后仿佛是一个已经彻底冰冻的世界,将朝鲜的国王李棩彻底冰封在其中,与外界隔绝开来。
“大王?”白昊宪忍不住又催促了几遍,“大王!大王!”
跟随在禁军统领白昊宪身后的百余名禁军亲卫,此时也是跟随白昊宪同声大呼道:“请大王早做决断!”
屏风后依然没有回应。
白昊宪与自己下属的禁军亲卫们面面相觑,原本他们是来国王李棩这里寻求最关键的决断,但是依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国王李棩似乎已经自暴自弃了一般。
白昊宪叹了一口气,准备率众退出寝殿,率领已经剩余不多的士卒们回到前线,做最后悲壮的抵抗。
走出寝殿几步,白昊宪感到有些不对劲,回头一看,这名禁军最高统领愕然发现,跟随自己来寝殿的士卒有上百人,但是现在跟着他一同走出寝殿的士卒,只剩下寥寥数人而已。
“你们在干什么??”白昊宪怒斥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国家危难,社稷存亡之时,你们要避战吗?”
在白昊宪的大声训斥下,留在寝殿的士卒们脸色多多少少都出现了一些变化,他们互相张望着,观察着大家的举动,有几人迈开了腿,想要跟着白昊宪走,但是在众人眼神的压迫下,最终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双腿,依然留在了寝殿之郑
白昊宪的心情由愤怒逐渐变成了惊恐,要知道,国王李棩此时就在寝殿之中,就在屏风之后,尽管他没有发声,但却能够将寝殿的一举一动都掌握。
“你们究竟要干什么?”白昊宪严厉的语气中,夹杂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坚持住!顶住敌军的这一波进攻,咸镜道、平安道、黄海道、江原道等等,大批的勤王援军都会赶到,和我们一起反攻!”
现在,沉默的人不仅是国王李棩,还加上了上百名禁军亲卫。
长久的沉默,让白昊宪感到脊背发凉。
吞了吞口水,白昊宪的语气中甚至还加上了一些哀求的意味:“诸君!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这些不听号令的士卒们相互对望几眼,最终有了反应。
“白将军,事已至此,我们此时出去抗敌,只是送死罢了。”
有几名领头的士卒鼓起勇气和白昊宪控诉了起来。此时朝鲜官军已经一泻千里,连都城汉阳的外城此时都已经被攻破,汉城守卫战已经进入到了巷战的阶段,朝鲜都城危在旦夕。() ()
破虏军的进攻势头凶猛,但这还不是士卒们放弃的最大原因,真正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汉城百姓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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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虏军进攻汉城,朝鲜官军保卫汉城,按理来真正保卫汉城百姓安全的是朝鲜官军,但事实上在作战的过程中,朝鲜官军们逐渐意识到一个令他们难以接受的事实,那就是民心所向并不在官军,而在于正在进攻汉城的破虏军。
还没有从饥荒中走出来的朝鲜半岛,很快又因为福善君等饶起事以及王廷的强力镇压,而陷入战乱之中,已经被饥荒逼迫到生命边缘的百姓们又面临来自战争的双重压迫,许多人逐渐走向生存的困局。
而与朝鲜半岛上水深火热的局面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破虏军治下济州岛上的安定局面,再加上李逸澜专门投入资金用于宣传,这种反差就被渲染得更加强烈了。
两百多年来形成的崇明思潮,已经深深植根于朝鲜百姓的心郑
因此即使这一连串的战事实际上与破虏军举义有着直接关系,而且后来破虏军也介入了王廷与福善君势力之间中的战争中,让战火进一步在朝鲜半岛的大地上燃烧,百姓们也没有因此而责怪破虏军,反而有不少人希望破虏军能够一鼓作气,彻底将现在的乱局终结。
因此,在汉城保卫战中,朝鲜官军非但没有得到汉城百姓的帮助,反而是遇到了民众的干扰。
趁着官军都在前线与破虏军僵持,城中防守空虚的机会,一些汉城百姓便借机闯入不少官府衙门打砸抢烧,一方面是为了支援破虏军,另一方面也是借机搜刮财物。
但此时最为抢手的,已经不再是绸缎等名贵物品,而是实实在在的粮食,要不是粮库周围还留有相当数量的官军把手,民众们的首要目标一定会是汉城的粮库。
等到战斗转入巷战阶段后,胳膊肘往外拐的汉城百姓更是令朝鲜官军防不胜防,原本意料之中的主场作战,实际上却变为了客场的缠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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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种不利因素影响下,此时留在大殿上的士卒们已经完全放弃了继续战斗的念头,因幢禁军统领白昊宪意图组织人马再战的时候,应者寥寥。
白昊宪沉默着,思考着目前的形势以及自己的选择,喊杀声正在逐渐逼近,这意味着破虏军距离王宫越来越近了,留给白昊宪犹豫的时间将会越来越少。
“白将军!”白昊宪尚在犹豫之间,大殿内的士卒们突然齐齐半跪在地上行礼,“弟兄们的生死就在白将军你的决断中了。”
白昊宪望向了大殿深处,屏风后面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个坐着的人影。
国王李棩无疑已经将大殿中发生的事情都听到了,但是他依然没有作声。
白昊宪仰长叹,挥挥手,低声吩咐道:“护送大王,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