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军人。
我叫贝克托·卡明斯基,是一个札拉克人。札拉克从来不是卡西米尔的原住民,我们族民的生活也远不如最普通的库兰塔人。
在贫民窟摸爬滚打的生存的童年是一辈子的梦魇,我从来不愿回忆起那段时光,它却如同缠绕我脖颈的蟒蛇,盘绕在我的眼前,让我难以看清前进的道路。
从小在贫民窟里长大的少年中,很少有人拥有探索世界的勇气,但却从不代表没有在灰暗的童年中仰望璀璨星空的孩子。
在十五岁那年,我爬上了军车,告别了从来不存在的家人和故乡,载着我这位札拉克的少年驶向未知的远方。
当时把我从车里抓到营地的军官是库兰塔人,而我在贫民窟的日子里,经常欺负我们的人正是库兰塔警察。
惊恐的我自然挣扎不过他那双宽厚的大手,可这位库兰塔军官居然没有打骂我,而是问了我很多关于我的事情,最后带我去吃了军队的食堂。
我承认回头看去,那时候军队的食堂可以算是走兽的饲料:糊状的玉米粥和不知道加了什么调料的蘑菇汤。
看似难以下咽的食物,却是当时在贫民窟里求生的札拉克穷孩子一生都未曾体验过的美味。
我向军官虚报了我的年龄,便顺利加入了卡西米尔军队,为的就是每天都能吃到这样美味的食物。
就是因为当时幼稚的想法,却误打误撞定下了我前半生的轨迹。
人的存在如同一闪而过的流星,划过天际的那一刻,这是自己留在世间的印记。
从没读过书的我在军队里吃了好几次文化的亏。于是每当休息时,我都呆在宿舍里,挑挑拣拣地看着一本似懂非懂的书,不会的字我就去问我的舍友。他们看我年龄小,都有意识的照顾我,在我看书看入迷的时候还会为我打饭。
作为职业士兵,我们每天都在为战争做准备,顶着巨大的训练压力,提防着东边的巨熊。身为军人的生活就在日复一日的训练和学习中不断重复,眨眼间,时间悄然过去。
可在我二十岁生日的那天,一声战报传遍军营。乌萨斯向我们不宣而战,一场僵持数年的乌卡战争还是不出所料地爆发了。
战争开始之后,往日不再,曾经舒适的军旅生活化作破碎的泡沫,伴随之而来的是每天的炮击声和每小时都会准时响起的口哨声。炮弹爆炸声音宛如沉闷的战鼓,往往能把人从床上震落到地面,一整晚都不得安宁。
那时的我有幸被安排参加后勤保障工作,专门负责运输炮弹和武器,然后再从前线上搬运伤员和尸体。
刚开战那会,搬回来的大多数的尸体都身着乌萨斯军队的制服,那帮野熊不断地向我们的阵地发起冲锋,似乎不知疲倦。我也对死亡渐渐麻木,更不愿意辨认他们的面孔,生怕联想起他们生前的故事。
每隔一小时,我都能听到前线响起的口哨声,那是冲锋的号角。战事进行了数个月之后,我发现担架上的卡西米尔军服越来越多,那是在前线上得不到治疗而惨死的战友。() ()
我的几位舍友在接下来的消耗战中接二连三的牺牲,我不愿意辨认尸体,就是害怕他曾是我相熟的故人。
战斗一直持续,直到……直到前线的士兵已经完全被血洗,身为后备役的我被理所当然的派上了战场。
我从来都不愿回忆那场战争的痛苦,那段永不停止的战争仿佛时时刻刻绷紧我脆弱的神经,让我在战场之外依旧不得安宁。
我的每一次的冲锋都把自己的生命押在了手上的长枪上,敌方的迫击炮却能把双方战壕之间的区域覆盖上成吨的炮弹。就算在轰炸中侥幸冲到敌人的阵地前,我们依旧要对抗乌萨斯人的盾牌和弩箭,然而幸存下来的士兵如果慌不择路地撤退,就会被身后的乌萨斯人射成刺猬。
冲刺、杀人、撤退,然后在战壕里等待敌人的冲锋。
我从一开始的紧张到最后的麻木,刺中敌人胸膛的每一枪又似乎插进了我的心脏。这种车轮般的冲锋战斗死亡率接近百分之百,我却每每能从炮弹、箭矢和长枪的海洋中幸存下来,躲回战壕里等待下一次的冲锋。
只不过这一场残酷的阵地战最终的结局,是“皇帝的利刃”的降临——他们如同绞肉机一样把横扫了整片战壕的友军,战友尸体把我压在最底下,我这才逃过一劫。
丢掉阵地的卡西米尔军队节节败退,我凭着记忆跑回了曾经的后方,乌萨斯人如同一架不可阻挡的战争机器,把我们的美丽国土犁为了一片废墟。
很快,我又一次回归了战斗之中。这次有幸再次遇到了五年前的那位库兰塔军官,他一眼认出了我,招收我做了他的警备员。跟着军官工作的一年里,我学到了很多之前从未了解的技巧,我对战场信息的获取能力随着一次又一次在火线中穿梭而逐渐提高。
而令我稍微安心的是,在这边的战线上,我从未见过“皇帝的利刃”。他们如同死神一样,挥舞着斩断灵魂的镰刀,只要我回想起当时如同地狱一般的情景,身体都会不自觉的惊颤。
在某一次惨败中,指挥部准备全员撤退。我护送着那位军官撤离前线,然而,一发乌萨斯军队的迫击炮在我身边突然炸开。我下意识扑倒了军官,一片被源石污染的弹片却撕开了我的后背,疼痛让我瞬间晕厥过去,眼前只剩下一片无穷的黑暗。
等我醒来,却只身一人躺在野战医院。战场恶劣的条件注定了伤口的恶化,我在不经意间患上了矿石病。
转移到后方疗养院已是数个月之后,伤口附近已经被高浓度源石催生而产生结晶化,我接受了抑制剂的治疗,除此之外还得到了一枚不到巴掌那么大的勋章。
感染了矿石病,遭受了无与伦比的痛苦,换得的却是这枚平平无奇的勋章。我苦笑着把勋章攥在手中,熬过了无数个因为疼痛而失眠的夜晚。
因为陌生人的排挤,嘲笑,和那些人对感染者从骨子里的歧视,我不堪重负,最终带着徽章逃出了疗养院,奔向即将到来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