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靠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中。
“小姐,这是哪里啊?”静水观察着周围静悄悄的建筑,“这里有人住吗?”
“当然有。”
李灵初看着不远处一支出墙的杏花树:“静水,你去城外的小树林中接一个抱着小女孩的青年人到李家的医馆找傅大夫。”
李灵初说完后转头认真地看着静水:“你一定要亲自把他们送到,不能有任何差池。”
静水从未见过自家小姐如此认真的模样点点头跳上马车离开了。
李灵初看着马车在转角处消失,她回头看着那支杏花树刚刚严肃的表情柔和下来,脚尖轻点直接攀上围墙。
李灵初刚攀上围墙便看见杏花树下一位披着蓝衣外套的少年席地而坐,身后的头发只用一根浅蓝丝带懒散挽着,面前放着一个石桌,修长的双手翻看着桌上古籍。
周围没有其他人,整个院子只有这位少年和石桌。
少年气质和上一世一样淡漠自在犹如谪仙,上一世在中了春毒的情况下他都能压制着自己。
只是不知道她死后,他又是怎样一番下场。
“姑娘要是看够了,就下来吧。”少年没有抬头手上再次翻过书页,只是语气虚浮。
果然是个病秧子。
李灵初也没有客气,直接跳落在地上随即来到他面前俯身凑近他。
“二殿下。”李灵初直入主题不说一丝废话。
被叫二殿下的少年放下手中古籍抬头看向她。
一缕微风吹落头顶的杏花树。
李灵初和少年对视着,少年眉黛如画,艳丽无双的面容双眸含情,世人都说大殿下赵言枫公子世无双,但她却觉得眼前的少年才是担得起这句话的人。
少年额前的碎发微微飘动,头顶中央一瓣杏花缱绻。
李灵初伸手将那瓣花瓣拿走,有意无意抚过发丝。
“花自飘零水自留,姑娘何必强求它的去留。”
“我喜欢强求。”
李灵初学着他的模样席地而坐手臂撑着石桌,
“大周朝二皇子赵子清。”
“骠骑大将军之女,李灵初。”
李灵初听见自己的名字带着清冷从赵子清口中说出来后脸颊上不禁带上一抹微笑
“你我既然都知道对方身份吗,那我就不卖关子了。”
李灵初看着这个前世与她春风一度的二殿下:“我助你登上皇位如何?”
赵子清唇角带着笑意,伸手拿着被她手臂压着的古籍。
“不愿。”
李灵初手臂用力压着古籍,表情却眉开眼笑一脸无辜。
赵子清见她不抬手拿不到古籍只好摇头作罢,慢慢起身离开。
“你在害怕什么吗?”
李灵初依旧保持着席地而坐的姿势背对着赵子清:“出生落下病根,独自一人去到三清观避世不出,鲜有人知道这个国家居然还有个病恹恹的花瓶二殿下。”
“三清观观主一月前被选中推演国运去到宫中,而你被禁锢在这一方王府天地,你就甘心?”
赵子清停下脚步回身淡淡道:“甘不甘心又如何?良禽择木而栖,而我是棵枯木,况且你也说了,我是个病秧子。”
“病秧子能做什么。”
李灵初起身拍了拍沾染在身上的灰尘,手掌心中握着一瓣杏花慢慢走到赵子清面前。
“病秧子一鸣惊人不更有成就感?”李灵初将手中那瓣杏花花瓣重新放在赵子清的头顶上凑近他耳边轻柔地道,“况且我就爱病秧子。”
赵子清的表情微微有些怔住,李灵初捕捉到细微变化后笑意更甚,
“十八年前你母妃生下你之后突发病疾撒手人寰,还在襁褓中的二殿下被奸人掳走落下一身病根自此地位堕落。”
“一月前三清观观主被选进宫推演,祭神节上又被杀死,你难道不觉得都太巧了吗?”
李灵初背过身悠闲漫步:“二殿下,天下已乱,乱世之中无人独善其身,你不蚕食别人就会被别人蚕食。”
“而我,是你最好的合作对象。”
李灵初转过身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
“我这副身体实在无法胜任李姑娘的厚望,另请高明吧。”赵子清说话时还咳嗽几声,片刻后院门口就传来脚步声,想必是王府的小厮听见他的咳嗽声。
“二殿下。”
李灵初来到那支出墙的红杏树下转头自信道:“你会愿意的。”
李灵初离开赵子清的王府后走在大街上,此时的太阳已经堪堪落下,虽然今天祭神节发生了意外,但百姓们热闹气息还是吹散春天的寒意,皇城中的大街小巷门前都贴着乞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祭神符纸。
百姓愿望何其简单,但在如今这乱世又何其困难,既然没有明君,那么她就来当这个明君,和百姓共创盛世。
她走到李家医馆的时候,将军府的马车已经到了,李灵初走进医馆静水便迎上来,身后还跟着那位叫大牛的青年。
大牛一见她立刻跪下朝她重重磕了一个头,李灵初没有阻止他而是淡淡道:“你女儿还好吧。”
“姑娘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大牛愿做牛做马报答姑娘。”
李灵初点点头:“我知道,你起身吧。”
大牛慢慢站起身,她看见他的肩膀上也已经包扎好了。
“我若不刺你这一剑,你会有其他灾难。”
大牛摇摇头:“我知道姑娘意思,这个伤口没有大碍。”
李灵初走近些:“大牛,你女儿的病情和今后生活都不用担心,但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些事情。”
“为李姑娘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大牛再次跪拜。
李灵初看着大牛心中无尽的感慨,有些事情只有重来一遍才能够看穿世事无常。
须卜氏和骚扰大周朝边线多年,三年前首领的儿子在一次战役中失踪,须卜氏首领可能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会失忆成了流民。
不过不愧是首领的儿子,连在流民营中都能够成为领头羊。
走出医馆后,天色已经全黑。
“小姐,今天累了吧。”静水将她扶进马车中关切地问道。
李灵初却摇摇头脸颊上带着兴奋的笑容:“怎么会累呢,好戏才刚刚开场。”
-
大周历三月十八,忌出殡,宜嫁娶。
良辰吉日,假偶天成。
“二殿下!二殿下!!”赵子清身边小厮阿墨奔跑在王府内疯狂呼唤着自家殿下却始终不见赵子清身影。
“你们见到二殿下了吗?”阿墨询问着王府侍卫。
自从祭神节之后,皇帝莫名派遣了侍卫和宫女来到王府之中,赵子清原本就是喜静之人,现如今每天都觉得王府喧哗,几乎都不见踪迹。
祭神节后赵子清就以身体不适为缘由再也没有出过王府门也没有见过其他任何人,身边只有一个小厮阿墨整天乐不思蜀地给他讲诉外界的事情。
现在皇城中最轰动的事情就骠骑将军女儿出嫁之事,说是这将门虎女不知廉耻非要倒贴给皇子。
“二殿下好像在后花园。”
阿墨点点头立刻向后花园跑去跑到一半的时候他回过头大喊道:“你们快去王府门口,立刻马上!”
阿墨气喘吁吁地跑到后花园找到自家殿下,他正怡然自得地品着茶查看古籍,一副世外谪仙事不关己的模样。
“二殿下,不好了你快去王府门口看看吧。”
赵子清身上的衣服被他拉得皱起,他抓住阿墨的衣领打趣问道:“怎么?你在王府外欠了债,债主上门要债了?”
阿墨深深吐出一口气焦急慌乱道:“骠骑将军府的一顶红轿就停在王府门外,前来送亲的是陛下身边宣公公,让二殿下快去接亲,不然就是抗旨不遵!”
李灵初在花轿中等得已经百无聊赖,她掀开碍事的红盖头敲了敲花轿的木墙。
“小姐?”静水悄悄掀开窗帘询问道。
“二殿下人呢?”
静水眼神一瞥摇摇头:“还未出来。”
“那不等了。”李灵初放下窗帘,在静水疑惑又慌乱的眼神中直接推开花轿大门。
在场围绕着许多看热闹的百姓,连久经沙场的将军府和王府侍卫都看呆了。
“小姐!”
“哎哟,您这是做什么?”
静水和宣公公同时焦急地来到她身边,静水手里还拿着红盖头再给她盖上。
李灵初拽下红盖头拿在手里:“自然是进府了,难不成一直等下去?反正都是嫁。”说完提起裙摆就往王府走去,静水和宣公公还试图阻止她。
马蹄声响起,打断了李灵初的动作,她回头朝看热闹的人群中望去,只见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匆匆赶来。
马车停稳后,赵言枫从马车上走下来。
众人见状后都行礼跪拜,赵言枫充耳不闻直接走到宣公公和李灵初面前。
“这是在作甚?”
宣公公弯腰作伏:“今日是李将军之女出嫁的日子,小的奉皇上之命来送亲。”
“荒唐!”赵言枫呵斥道,“皇家赐婚什么时候这般儿戏过,这对李将军是何等不尊重!”
宣公公被吓得直接跪倒在地上:“大殿下,恕罪,这........我........”宣公公眼眸抬起看向李灵初。
李灵初回身恭敬地朝赵言枫行了个礼:“大殿下莫要误了臣女的吉时,想喝喜酒等臣女与二殿下拜完堂也来得及。”
赵言枫表情出现一丝破裂,眉间颦蹙:“李姑娘,我大周朝嫁娶之事一向严谨,从未有这样逾矩之举,这百姓众多,皇室脸面何在?”
“大殿下放心,圣旨是我找陛下请的,这逾矩之举也是我李灵初一人所为,要笑话也是笑话我李灵初不知廉耻倒贴成性罢了。”
李灵初再次行礼后提着裙摆向王府走去,赵言枫却伸手直接抓住她的手臂,她回头带着满脸疑惑看着他,而赵言枫却一言不发,手腕处的力量昭示着他如今心理波动。
李灵初与他对视着,谁也没有让步。
围观的人群鸦雀无声,根本看不明白发生何事。
“大哥为何要抓着二弟的王妃,这有些不妥吧。”
赵子清着一身常服从王府大门中逆着光向她匆匆走来,衣摆翻腾,唇角含笑,眉梢带情。
李灵初挣开被赵言枫抓住的手面向赵子清,背对众人只含情脉脉看着他温柔地道,
“二殿下,我来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