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芝,这都日上三竿啦,怎么还没起?”
“我的乖女儿,今日可不能赖床啊。你父亲被皇后传召入宫诊治,应该就快回来了。到时必定是带着宫里的赏赐一同回来的,你得去前院跟我们一起谢恩才行啊!快醒醒,芝芝!”
白芝感到头皮发麻,眼前略有微光闪现。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回应着床边叫她起床的女人的声音。
“知道啦,我马上起来。”
话音刚落,几名丫鬟打扮的女子走进了房间,伸手就要帮白芝脱衣服。
“你们干嘛?”白芝被吓了一跳,脑子也逐渐清醒了过来,眼前开始走马灯般地放映着她十分陌生的种种记忆。
白芝看过很多古装电视剧,也十分热衷于穿越题材。可当她真正意识到自己穿越时,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更多的则是抗拒。
白芝从小便热衷于花卉,尤其喜爱珍稀清冷的花。毕业后,她投身于花卉研究之中,成为了一名花卉疗愈师。她的梦想,便是这世间所有人都能拥有健康的心理状态。
今天她去植物园游玩,被一株从未见过的珍稀花卉吸引,驻足观看中便失去了意识,再清醒时就是被眼前这几名女子上手脱着衣服。
“芝芝,你这是怎么了?这几名丫鬟从你小时候就一直伺候你穿衣,怎么今日突然害起羞来了?”白夫人见白芝躲躲闪闪十分抗拒丫鬟的手,不解地询问着。
“母亲,我自己穿吧……你让她们把衣服放下,全都出去吧。”白夫人虽不明白女儿为何如此,但一向都是宠着的。
望着认真研究衣服穿法的白芝,白夫人语重心长地说:“芝芝,等会儿谢恩时,你和向笛一同前来吧。我知你不喜欢他,但是毕竟你们已经成婚快一月了,你还一次都未曾去过他的房间。这样下去,终是不太体面。”
白芝是白府的独女,父亲和母亲从小便将她宠得无法无天。长大后,她更是任性妄为,常常惹出祸事。
有了这样的名声,自然是很难婚配。正好,父母也不愿她嫁入别家,于是便生了为她找个赘婿的念头。
向笛,便是白芝的赘婿。
白芝好不容易成功穿好了衣服,理了理原主的记忆,轻声道:“好的母亲,我会和他一同前来。”
女儿突然变得如此懂事,白夫人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有些许疑惑。
还来不及细细琢磨时,一位下人便匆匆从大门叫喊着跑进:“夫人!夫人!不好了!老爷出事了!”
白夫人忙带着白芝前往正厅,刚坐下便开口训斥道:“你今日怎么这么没规矩,大喊大叫的,究竟发生何事了?你不是和老爷一同进宫的吗,老爷人呢?”
下人声泪俱下,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老爷他……他被皇后娘娘暂扣宫中了!”
白夫人一拍桌子,迅速起身:“怎会如此?你先别害怕,今日究竟发生何事,你一一仔细说来!”
下人努力平复着情绪,略微镇静了些:“今日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传召老爷入宫诊治。老爷如平日一般为娘娘把脉,我在殿外等候。过了许久,里面突然传来娘娘的怒吼声,好似是在责怪老爷医治不当。娘娘还说……”
白夫人也克制不住激动:“皇后娘娘还说了什么?”
“说……说要诛白家九族!”说完这句话,下人又害怕地大哭了起来。
白夫人惊得定定坐在了椅子上,全身都僵硬得像被冻了几夜的茶水:“这……这究竟如何是好……”
白芝在一旁看傻了眼,自己才刚穿越过来不到一小时,就要莫名其妙被连坐诛杀了?
白芝毕竟是现代人,不太懂封建制度下皇权的厉害,想得比较天真。她学着母亲文绉绉的说话方式:“就算她贵为皇后,应当也没有因为医治不当就诛御医九族的权利吧?”
白夫人面色煞白:“若是别的娘娘,就算有这权利,也自是做不出这样荒唐的事。可当今这位王皇后,仗着有位宰相父亲,是出了名的眼高于顶。咱们白家落到她手里,可真是生死难料啊……”
“夫人。”
远处传来一句温润如玉的声音,牵住了白芝的视线。
白芝仔细瞧了瞧来人,肤白如雪,双眸如镜,可谓绝色!应正是自己那位新婚一月的赘婿,向笛。
向笛得知了消息,匆匆赶来。虽是男子,性子较为沉稳,但得知了此事,脸上还是生出了些许担忧的神色。
见白芝紧紧盯着自己不放,向笛开口轻唤:“娘子。”
一声娘子叫得白芝全身酥麻,要知道在现代,她可是单身了整整二十六年。
白芝在原主的回忆里翻了翻,想起了向笛为何与自己成亲。
向笛本是一名长笛乐师,常来白府上演奏。因其相貌不凡,笛声一绝,深受白老爷与白夫人的赏识。
某次演奏结束后,向笛跪倒在白老爷面前,请求他救救自己唯一的母亲。白老爷应允了他,作为报答,他成了白家独女的赘婿。
这桩婚事,原主本是不乐意的,向笛虽仪表堂堂,但原主不近男色,更不想被婚姻束缚。
可这次,过去一直宠着她的父母却没由着她的性子,愣是让向笛进了门。新婚一个月,原主照样每天花天酒地,一次都没去过向笛的房间。
见白芝表情复杂地看着向笛,白夫人走到他跟前,握着他的手:“向笛,之前听到你叫我夫人,本想让你改口叫我声母亲。可如今,我却很庆幸,你不是我的儿子。”
向笛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夫人这是什么话?白家于我有大恩,在我心里,夫人同我母亲是一样重要的。”
向笛似是没听懂白夫人的言外之意,亦或是听懂了可不愿道出。
母女连心,白芝惊讶于母亲的想法与自己出奇地相似。向笛的人生本就不易,白芝不想再让他被白家连累。
她缓缓开口:“向笛,我们和离吧!”
短短七个字飘入向笛耳中,却像是七枚钉子钉入心脏一般的疼。
向笛握紧拳头,话语中略显悲凉:“娘子,这是我们成婚一个月来,你与我说的第一句话。”
白芝被向笛的言语打得心口隐隐作痛,对面的人眼中有泪,身子却挺得笔直,不愿失去所有尊严。
白芝见不了一个如此好看的男人,在自己面前示弱。
白芝在现代已有二十六岁,而眼前的向笛才二十岁,像弟弟一般楚楚可怜。
她不假思索,走上前去,用右手轻轻拍了拍向笛,以作安抚。
向笛愣神,整个身子僵硬无比。
白芝语气坚定:“向笛,听话,现在白家处境凶险,我不想连累你。”
向笛从未见过如此温柔和善的白芝,惊讶的久久未能开口。
白芝察觉出了向笛的异常,没办法,谁叫原主是个任性大小姐呢?向笛来府上演奏时,从没收到过原主一个好眼色。
“向笛,我知道你只是为了恩情才与我成亲。你的母亲身体一向不好,需要你的照顾。我们现在和离,是最好的选择。”
向笛眼神内充满惊愕,他对白芝是有一些印象的,不过大多都是原主吃醉了酒在庭院里发酒疯咒骂全世界的模样。
他不曾想过,白芝还有如此温柔,善良的一面。
向笛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我不愿和离。母亲常教导我,白家大恩不能忘。我想,母亲也会同意我的选择。”
“你确要如此吗?”
面对白芝的问话,向笛点了点头。
白芝没再劝他,默默在他身旁坐下,静静享受着很可能是最后一刻的幸福生活。
到了傍晚时分,一群官兵将白府围了起来。
见这情形,向笛下意识将长笛从腰间取出,紧握在手里,放在身后。
直到看见白迁老爷被几位太监搀扶着走了进来,向笛紧握长笛的手才稍稍松了下来。
白迁带领白家所有人跪在了前厅,白芝跪在母亲身后,努力对听到的旨意进行理解。
“御医白迁医治皇后不力,本应全族赐死。然陛下念其多年侍奉,特免其死罪。但活罪难逃,白氏全族流放边境,一切家产均上缴国库,未得皇令不得再入京城。”
白迁接过圣旨:“臣叩谢陛下恩典!”
趁着官兵们查收家产的间隙,白芝忍不住询问父亲:“父亲一向是谨小慎微的,在宫里侍奉多年从未出现过任何差错。这次诊治皇后娘娘,究竟发生了何事?”
白迁抬了抬眉眼,摇了摇头,双唇紧闭,并未发一言。
白芝没有再继续问。
一个时辰后,白府所有人开始连夜向边境赶路。
荣华富贵虽已不再,但这一路却有众多百姓相送。
他们大多是白迁曾救助的病患,虽不富裕,但也塞来许多吃食、衣物。
押送的官兵也被这些自发的善举所震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没制止过。到了青州后,甚至想赠与白家些许银两。
白迁坚决不肯收,他知道这些都是官兵的血汗钱,自己从未帮助过他们,自是没有理由收下。
大大咧咧的官兵说话十分直接:“我们在宫里当差,时常听说白老爷的善举。大家都说您常常自掏腰包帮那些病重却没钱医治的宫女、太监看病。我们相信,像您这样的人,以后肯定是会东山再起的。您就权当是卖您个好,等日后富贵了,别忘了我们就行。”
白迁握着手里的银两,从皇宫出来再到这一路上都憋着的眼泪,终是流了出来。
白迁带着夫人双手作揖:“白迁多谢各位相助。今日之恩,定永不相忘!”
*
白家被流放青州已有一月。
一路颠簸,白迁又郁郁寡欢,甚少说话,到了青州后,身子便一直十分不适。
大半的银两都用于购置房屋,日常开销之上,所剩已不足半月。
全家人都等着吃饭,白迁顾不上自己身体的不适,想要提着药箱出诊。
可从大门走出还不到十米,便觉得头脑昏沉、眼前一片漆黑,迅速晕了过去。
白芝正好瞧见,忙将父亲扶进了卧房。
这一月以来,白家虽落魄。但父母却从未将压力放在白芝身上。
不仅让她住着最宽敞舒适的房间,吃干净美味的饭菜,而且也从没诉说过家中的不易。
连向笛也是,一如既往的尊敬她,在她面前并未展现过半分累意。
但白芝知晓,向笛在背地里偷偷去为别人吹笛赚钱,还被言语羞辱过。
白芝虽有原主的记忆,但对这突如其来的父母与夫君却并没有感情。
可到了现在,她终是心软了,再也看不下去。
白芝将母亲喊来,告知她如何照顾父亲后,背上了药箱。
“芝芝,你这是做什么?”白夫人不解。
“我去出诊,赚钱!”
白夫人伸手碰了碰白芝的额头。
“这也没发烧啊?”
正巧此时,向笛走了进来。
白夫人顺势走到向笛身旁,悄悄耳语道。
“向笛,是不是这次变故对芝芝打击太大,她失心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