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
敲木鱼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无限放大,江洵眼前,半盏灯火摇摇欲落,更衬得其中端坐的老太太额如满月,宝相庄严。
【滴——】
忽然,她眼前,一道红光闪过。
【经系统检测,判定您此刻有生命危险】
【是否启动自救功能】
启动启动,再不启动你这系统都要没人继承了!
江洵恨不得咬碎一口后槽牙。
【自救功能启动,消耗道具——一块碎玻璃】
随着这行字消散,下一刻,一块尖锐的利刃就凭空出现在江洵手中。
没时间多想,她心一横,手里的玻璃锥向将自己手臂按到地上动弹不得的婆子刺去。
“噗呲”一声,利刃没入血肉。登时,那人的手被扎了个对穿。
似是被江洵突如其来的狠戾吓傻了,又似是被利刃贯穿的痛楚所麻痹,那婆子甚至忘了尖叫,面目狰狞地跪坐在地,颤抖着完全说不出话来。
鲜血,喷涌而出。
不仅仅是对方的血,江洵的手掌也鲜血淋漓。她手中利刃无柄、四面皆锋,方才为保命使劲又大,此刻锋利的边刃掀开她掌心皮肉,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十分可怖。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阵阵抽痛,江洵根本无法集中精神。但她不敢拖延,硬挺着再度握紧利刃朝白绫挥去。
“刺啦”,白绫应声而断。喉头一松,大量空气骤然涌入口鼻,直奔江洵脑门,那力度不亚于被人当头拍了一板砖。眼前金星直冒,她攥紧五指,想借着创口的剧痛找回发懵的意识。
将将恢复清明,她立即向牌位下的人影暴冲而去。
似乎没料到她竟能挣脱,几位婆子傻愣在当场,待江洵冲至老太太身边,才厉声发出警示。
“夫人!有话好说。”
“万不可冲动,夫人。”
江洵此时离老太太不过两尺,且手握利器。几乎一个抬手,就能让她一命呜呼。
碍于此,一时间竟无人敢再上前一步。
不同于几位婆子的不知所措,老太太依旧敲着木鱼,口中佛经未断,一副见惯大风浪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气定神闲。
“老太太这样行事怕是不妥,早前我已修书一封。若我遇险,无论是在何地,侯府都难逃干系。”
脖颈间刚遭重创,江洵发出的声音也略显嘶哑低迷,以至于威胁的话,也硬生生失了三分力度。
话音刚落,只听老太太语气平缓地答道:“按永安律,贵族联姻,若新婚不超三个月,男方意外身故,准娘家登门接女子回去自行婚嫁,两家自此再无相干。你猜猜,为什么晏儿昏迷这么久,都没人来接你回去?”
江洵不由心头一颤,她心想,若是原主听见这话,怕是要当场气活了。
这老太太,是懂怎么杀人诛心的!
僵持之际,院外却开始喧嚷起来,甚至有越来越嘈杂的趋势。
这倒是奇怪!江洵心想,今夜的祠堂暗藏杀机,是不应有闲杂人等出现,更别提有人在此高声喧哗。但这隐隐约约可闻的鼓噪之音确是实打实的……
听闻吵嚷,杨老太太眸色也明显一沉,敲木鱼的手一滞,黑着脸问道:“念苏,怎么回事。”
被叫念苏的婆子福了福身,拔腿就去探看。
这一等就是许久。
“是小侯爷!小侯爷他……”
没见有人进门,只闻一声声囫囵地高喊遥遥传来。也不知听了什么消息,出门还举止端庄的念苏,回来时却一路疾呼,将什么规矩礼仪完全抛诸脑后。
这话说得囫囵,惹得老太太脸上愠色更浓。不过还没等众人听清后话,祠堂门先被“哐”一脚踹开。
一浑身杀气、手提长剑的人,携着一阵风、卷着几滴夜雨侵入。他身形摇晃,脚下不稳,似乎硬撑着才能勉强直立。来回呼啸的风吹拂着他披散的头发,使几绺凌乱的发丝紧贴在布满不知是汗珠还是雨水的脸上,看起来可怜又可怖。
好似做了什么噩梦方醒,他周身紧绷如一头蛰伏于暗夜的凶兽,呼吸间散发着种难以明喻的森寒……
这…是???
逐渐诡异的气氛中,一群丫鬟小厮方至。有人提履、有人捧衣、有人呈冠,还有不知道拎着什么东西的人乌泱泱一字排开,皆是气喘吁吁的模样。
看样子,都是追着眼前这位来的。
见到来人,老太太面上先是闪过一丝喜色,而后给江洵递去一记警告的眼神。见状,江洵也很识趣地将尚在淌血的手掌往身后藏了藏,暗自松了口气。
她知道,悠悠众口难堵,她这条小命,今夜算是保住了。
“小…小侯爷,地上凉…”
刚将沾满血迹的衣摆藏于膝下,就听到门外为首的侍从向那提剑男子劝道。
小侯爷?江洵眼皮有些发紧。
难不成,这是……裴叔晏?
似是天公有心作答,轰!一道闪电俯冲直下,捣碎了黑色的夜幕。借着一闪而过的电光,江洵也终于将她这位名义上的夫君看了个分明。
或因久病初醒,裴叔晏未经日晒的脸庞苍白中还带着些许倦怠,这倒刚好给原本桀骜的眉眼添了几分可怜可惜的脆弱感。
“小侯爷,您刚醒,小心寒气侵体,快穿靴。”
那侍从不说江洵都没注意到,裴叔晏竟是打着赤脚一路狂奔来的。甚至,连外衣都没来得及披一件。
不过……刚醒就提着剑杀过来是什么意思?
刚开始庆幸捡回一条命的江洵心中警铃大作。
是也赶着前来杀人灭口??
她不着痕迹地往烛火阴影里去了去,企图消失在他视线中。
“小侯爷…小侯爷?”
见裴叔晏仿若魔怔一动不动,侍从又眼巴巴凑上前轻声唤道。可不出声还好,这一出声,惹得仿若邪祟附体的裴小侯爷猛地回头……
一记猩红眼刀宛若凝为实体,和着身上极重的杀伐气,惊得满院人齐刷刷跪了一片。
“这是怎么了?”
“小侯爷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也不怪众人起疑,素日里这位裴小侯爷虽说顽劣没个正形,时常被耳提面命说行事不够稳重,但贵在真诚和煦,待谁都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即便是大婚当日,愤懑到极点,也不似今夜这般。
难道…是知晓了夫人白日那事?
众人心照不宣地互看一眼,眼神中写满了——
难怪如此。
可以理解。
再望向这位夫人,他们的眼神中就多多少少带了些审判意味。
而见所有人目光汇往一处,裴叔晏的视线也终于慢慢移向屋内那团阴影中。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眸光一闪,不顾脚下踉跄,循着角落里而去。
“晏儿,不可!”
老太太罕见的失态让江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见那张压满寒霜的俊脸越欺越近避无可避,脑海中余留俩字——
完蛋!
不止她,所有人都觉得天道好轮回,终于轮到这位遭殃时。
“哐啷”
裴叔晏手中长剑落地,滚了两滚归于寂静。
屋外,豆大的雨点落下,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隔绝了一切声响。
听觉闭塞,感观却变得无比清晰。
江洵只觉一双冰凉的手,隔着衣料握住了自己的肩。根根削长的手指透过衣物紧贴着身体,激起一股细细麻麻的电流,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裴…”她刚想直呼裴叔宴大名,转念一想这人好似并不待见原主,这样叫也有些不大礼貌,只得改口道:“裴小侯爷,我知道这可能有点难以理解,但你是年轻人,接受度应该高些,其实我不是你夫……”
她夫人的人字还没出口,就感觉脸颊一凉,一双手掌轻抚了上来。
带着近乡情怯的迟疑,又有努力克制的急切,仿佛在确认眼前人是不是一触即散的幻影。
江洵茫茫然抬头,只见裴叔宴刚刚还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凝聚在眉心的杀意也犹如泄了闸的流水,轰然逝去。
突然,她感觉自己被轻轻拽了一下。然后,就跌入了一个混合着雨水与泥土气息的,清冽的怀抱。
……
不是?这什么情况?
裴小侯爷是躺太久起猛了?还是被什么脏东西夺舍了?
江洵彻底傻眼。
不仅她,满屋人看到这一幕就没有不石化的。
“太好了,你还活着。”
错愕间,只听裴叔晏如此说道,语气生硬中还夹杂着些许劫后余生的庆幸。
“谢天谢地,你真的还活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说完这最后一句,裴叔晏终于松开禁锢住江洵的手,别过头去,脸色恢复阴沉,恨恨地来了一句:
“这该死的,天作之合系统!”
??!
天作…之合系统?江洵心中大惊,几乎同时,她眼前也突然亮起红灯。
【对家靠近,对家靠近】
【经系统分析,对家系统与“棒打鸳鸯”对立】
【请宿主提高警惕,避免本系统任务失败】
……
与棒打鸳鸯对立,那不就是,当红娘??
江洵看了看裴叔晏那张俊脸,实在难以想象这张脸和保媒牵线这等事搭上边。
胡思乱想之际,她眼前的裴叔晏神色又是一僵。
“又来?”
与他咬牙切齿表情极度违和的是他充满关切语气。就在这极度别扭中,裴叔晏缓缓捧起江洵的手,仔细查看着她手掌上的伤口。
江洵下意识的抽手,却扯到了伤口,痛得倒吸了口凉气。
“别动。”裴叔晏将她的手腕攥得更紧,皱着眉低声道,语气中的温柔似要溢出来。
……
不会吧,这垃圾系统还要眼前这人兼任深情丈夫?
江洵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此时,裴叔晏眼前红光一闪,光速弹出几行大字。
【天作之合深情丈夫专场演绎任务完成】
【任务完成度评级:F级】
【您的“人夫演绎”情绪不够饱满,请再接再厉】
【本次奖励回血量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