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李江遥的介绍,徐友长等人都不禁担心起来。他们和大都护一样,对波斯是既熟悉又陌生,而波斯大军忽然向突厥人发起进攻,甚至对西疆都形成了潜在的威胁,更是令大家颇感意外。
徐友长心中惦念赫思佳的安危,但是他却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表现出来,只能问道:“情报司的兄弟有没有送回什么新的消息?波斯人已经打到哪个地方了?”
李江遥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应道:“谢坦之他们与突厥战场隔着千山万水,我们跟水杉城又隔着千山万水,消息一来一回,新言早已变成旧闻了。不过,据我估计,随着波斯人和闪米特人继续深入突厥腹地,他们也将会遭遇云千雪游击战术的拖延袭扰,进展速度只能是越来越慢。”
吉格里孜问道:“大都护,如您方才所讲,波斯对西疆同样不怀好意,只靠郡主手上三个军的兵力,未必能挡住波斯那些人,咱们该如何处置才好?”
“这正是我叫你们来的原因。”李江遥道:“江南平叛之战已近尾声,越早消灭叛军的残余力量,我们就能够越早抽身出来,返回西疆鬼漠。我相信,只要有镇疆军在,借波斯人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轻易打西疆的主意。”
徐友长眉头紧锁:“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眼下圣唐的情况愈发复杂。李炤未灭,程雯又跳出来捣乱,二十多万朝廷军队正堵在关中一带,西归之路怕是不好走啊。”
李江遥点点头:“所以我才说,进攻的节奏必须加快。趁皇后的军力尚未稳固,咱们干掉李炤,然后亮明刀枪、一路西去,谁也挡不住!另外,情报司刚刚向我确认,劳剑华那个奸贼果然已经离开杭州了,想必是见势不妙、脚底抹油。”
徐友长讶然道:“真的逃往阔海了?”
“恰恰相反,”李江遥神秘一笑:“据可靠消息,劳剑华同样是往西走的,你猜会是去哪儿?”
徐友长立刻反应过来:“帝都?他娘的,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一定是闻到了腥味,去找妖后程雯狼狈为奸了!”
李江遥冷笑道:“暂且让他去,反正有沈大哥在,劳剑华逃不掉的。趁叛军现在没了主心骨,李炤又坐困愁城,咱们一举拿下他们!”
“好,听你的。”徐友长振奋道:“接下来该如何做,请大都护下令!”
“请大都护下令!”满营将官齐声应和。
李江遥站起身,对大家说道:“李炤和叶荣成目前已经自安吉退守杭州,而包遇春则从桐乡向海盐仓皇撤退,可能会借助倭贼的船只运输,从海路逃往明州,与他的侄子包信岩汇合。我命令,第九军负责监视追击包遇春部,第十军同时封锁海盐至明州的海路,实施阻截。主力第一军、第二军、第五军、第六军、第八军,南下合围杭州城,主帅营白袍军作为战略总预备队,增援策应攻城各部。三天之后,正式向杭州发起总攻!”
各位主将同时行礼呼喝:“遵命!”
李江遥一挥手,让众人回各自部队传达命令、进行准备,同时专门把徐友长留了下来。
“兄弟,我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想辛苦你跑一趟。”李江遥非常郑重地说道:“请你乔装改扮、轻装简从,先行返回西疆鬼漠,你看如何?”
徐友长闻言微微愣怔,好奇道:“怎么?你是担心霍丽娅镇不住?”
李江遥微微颔首:“有这方面的意思。郡主脾气急,有时候考虑不周全,难免出纰漏。你是镇疆副帅,有你在,三个军的将士们心里会很踏实。”
徐友长看了看对方,轻叹道:“恐怕不止这个原因吧。”
听他这么说,李江遥会心一笑:“当然,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到了必要的时候,可能需要你带兵进入突厥境内,拉坦利一把。以西疆的利益而言,他们不能让波斯人给彻底消灭掉。”
徐友长心里一热。他知道,李江遥说是拉坦利一把,其实是让他去设法保护赫思佳。这么做,并不仅仅是为了确保突厥与波斯彼此制衡,而且还希望能照顾到他的心情和感受。赫思佳的安危,是徐友长现在心底里最惦念的事情。
徐友长沉吟片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江遥,你的好意我明白,也感谢你的体谅。不过,眼下兄弟们即将与李炤进行最后的决战,我不能舍大家而去。”
“瞧你说的,没有你,我们还不打仗了?”李江遥笑笑:“西疆是咱的根本,绝对不容有失。连突厥人都抢不走,凭什么要让波斯觊觎染指?你早些回去,老谢和郡主他们心里就安稳得多,这个道理,不用我再给你分析了吧?”() ()
见李江遥一直坚持让自己先回去,徐友长忍不住问道:“真让我回西疆挑大梁吗?你预判那里的情况将会更加危急?”
李江遥认真地点了点头,应道:“波斯皇帝这次给我的感觉非同一般。起初,我还以为他是人畜无害的小伙伴,可现在看来,论忍耐、论择机、论气势,这家伙都很不寻常。之前艾麦尼曾给我介绍过他的这个学生,可我没往心里去,看来是我大意了。”
“这也不能怪你,”徐友长道:“那时候我们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西疆反叛势力和突厥人身上,哪有功夫去理会远在万里之外的波斯皇帝?话说回来,假如波斯军队要对突厥人赶尽杀绝,我们真出手阻拦吗?别忘了,在此之前,突厥一直是我们的死敌,而波斯恰恰是我们的盟友。忽然翻脸,怎么跟艾麦尼和艾芬提亚交代?”
李江遥摆了摆手:“当然不能毫无来由地化敌为友、化友为敌,那样做,西疆和镇疆军会师出无名、陷于被动。这也是我让你亲自回去的另一个原因。我给你两个原则,你斟酌着临机决断。”
徐友长微微颔首:“你说,我记着。”
“第一,波斯没有明确对西疆入侵,我军不能轻启战端,率先向盟友出手。”李江遥嘱咐道:“第二,我们不主动支援和保护突厥人,但如果突厥人自己逃入我军管辖的地界,并寻求庇护,那么镇疆军有权决定是否接受。”
徐友长应道:“我明白了。你讲的这两个原则,头一个还好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第二个,霍丽娅确实不太容易拿捏,只有我回去负这个责才行。”
李江遥抬手拍了拍徐友长的肩膀:“好兄弟,我把西疆拜托给你了。能与西大陆各国和平相处,当然是最好的,这对东西两地的百姓都有利。但是,如果战争真的不可避免,那我们就必须要拿出以战止战的勇气,坚决把野心家挡回去!”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徐友长郑重答应道:“君之所托,必不相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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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友长当晚便连夜启程,在一队鬼面白袍军的护卫下,向西北进发,火速返回西疆鬼漠。
他离开后的第三天,近二十万镇疆精锐分成四路,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合围了李炤所在的杭州城。
此时,杭州城中仅剩下不到七万叛军残余,晋王李炤内无雄兵、外无强援,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强弩之末,唯有困兽挣扎这一条死路可走。
更要命的是,劳剑华忽然临阵脱逃、不告而别,彻底击碎了李炤的精神支柱。一夜之间,这位年纪轻轻,两三年前还踌躇满志、妄图夺取圣唐天下的“皇族后裔”,眼下完全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无措之中。
李炤知道,自己绝对不是镇疆军的对手,杭州这座孤城也肯定守不住了。但是,他又不甘心就这样彻底放弃,被李江遥一下子打回原形,甚至比之前更惨。
什么先王之后,什么血海深仇,这些对于李炤而言,其实根本就不重要。那只不过是他跟随劳剑华兴兵作乱的借口、觊觎江山的由头。说到底,荣华富贵才是他的目标,保命不死才是他的底线。
看着同样愁云惨淡的众手下,李炤的心里忽然萌生出了一个念头:主动找李江遥谈判,是否还能有一线生机?
这个离谱的想法,李炤是如此考虑盘算的:帝都忽然发生政变,皇后一系已经上台掌权。程雯与李江遥之间,即便不是你死我活,也至少是水火不容。此时的李江遥,只有保存军力,才有跟帝都分庭抗礼的资本。
而自己手中数万杭州守军,再不济,也能损耗镇疆军大批有生力量,使其实力大损。这样的买卖,对李江遥而言是绝对划不来的。
在这样的背景下,停战谈判便有了可行的基础。双方暗中达成默契,要么一起掉过头来对付朝廷、平分天下;要么彼此相安无事、各取所需。
总之,好过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最后让皇后程雯捡了一个大便宜。
李炤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于是连忙派使者出城,举着白旗前往李江遥大营,提出要进行高层协商、停战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