氛围正好,月满楼看着他清隽中带着一丝妖异的面容,静了静心:“既已痊愈,择日便离开吧。”
苏白撑着脑袋,几缕乌发缠绕在指尖,看起来懒懒散散的。
“这是嫌我烦了,还是腻了。”苏白盯着月满楼的眼睛,开玩笑似得说道。
月满楼看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苦口婆心道:“你在我这里也得不到任何好处,何必硬要留下呢?”
听了她这话,苏白挑了挑眉,诧异道:“难道我一定要有所图吗?”
这话听着很没诚意,跟苏白这只妖很像,散漫无拘,潇洒随意。
月满楼弯了弯指尖,一根红线出现在她掌心,轻轻蹭了蹭她的手指。
“世人常说,情不知为何而起却一往情深,我却觉得,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情。”
苏白显然很诧异,若说出这番话的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负责人间情爱的月老本人,这话就很值得他考究。
“此话怎讲?”
月满楼把那红线当做宠物养,顺着捋了几把才继续说道:“两个人相爱,无论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都必然会有个缘由,如此,我才能捕捉到他们身上的尘缘。”
今夜微风徐徐,吹动了苏白的发丝,引得他烦躁地梳理了两下。
见他这样,月满楼徒然生出一股荒谬的感觉——跟这只小妖怪说这些干什么。
他根本没在意过这些事情吧。
月满楼已经看出来,苏白大概是哪家跑出来的小公子,家里肯定有记挂他的,就算因为吵架或者其他什么事儿离家出走了,也终究是要回去的。
“如果没玩够,我再收留你一段时间也无妨,只是我能感受到,你还有未放下的东西,不可能说断了就是断了的。”月满楼像个规劝叛逆孩子的长辈,颇为语重心长。
哪成想这狐狸非但不领情,还哼笑了几声:“这就是你至今还没被污染的秘诀吗,姻缘神大人?”
他的动作没有令月满楼感到冒犯,而是有一些不安:“你什么意思?”
苏白勾了勾唇,抬起眼皮看向月满楼:“传说,姻缘神这个位置,所沾染的尘世凡俗过多,很容易就会损了心性,落得个跌落神位的下场。”
月满楼不为所动:“嗯?所以?”
苏白压低身子靠近她:“所以,月满楼大人,你在这个位置上呆了近千年,有什么秘诀吗?”
面对他的质疑,月满楼没有任何的解释,只是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含任何感情。
苏白心口一窒,知道自己越界了,却还是忍不住探究得更深。
月满楼最终只是将桌上的点心推给他,没有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氛围又变得疏离起来。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到了新的一年。
月满楼不喜欢社交,也不喜欢人情往来,所以朋友少得可怜。
除了闻若熙和傅宴绥过来给她送了新年礼物,就再没别人了。
月满楼回到月老庙,看见地上放的礼物盒,环顾四周。
苏白从屏风后面漫步出来,颇为幽怨道:“放心吧,他们没看见我,我躲起来了。”
苏白隐匿气息的本事月满楼是见过的,如果不仔细查探,即使是神仙也不会注意到。
月满楼点点头,没说什么。
苏白撇了撇嘴角:“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月满楼拆礼盒的动作一顿,随即恢复原样,继续手底下的动作。
苏白垂着眼看她,月满楼的发质很软,从鬓边垂下一缕,无端温柔。
只是这样的温柔,似乎从来没有施舍给他太多。
心中的热血突然往一端涌去,苏白突然烦躁起来,蹲下身仰着脸去看月满楼的表情。
“如果我现在说,我喜欢你,你愿意,给我一截红线吗?”苏白突然问。
月满楼又顿住了,这次不是那种微妙的停顿,而是一种接近于释怀的放松。
良久,她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呢?”她如此问道,“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你对我的喜欢,还没到这个地步吧。”
一坛老酒尘封在树下,过得越久越是令人记挂,突然打开,反而失了那份韵味。
苏白飞快移开视线,好似不敢跟她对视:“喜欢就是喜欢,还要分初一十五?你又不是我,你怎么能知道我对你的喜欢有几分?”
他一连串问下来,倒是驱散了几分尴尬的意味,理直气壮地看着月满楼,等着她的答案。
月满楼张了张口,终于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你想怎么样呢?”
苏白的身量比她高上不少,这样低头看了他一会儿,他的腰都快弯到极限了。
月满楼站起身,将地上的盒子收起来,好以整暇地看着他。
外面的月光洒进来,月满楼分了神,往外看去。
苏白眼色一暗,袖中红线微动,偷偷缠上了她的小拇指。
那红线是他这半年来从桃花树上提炼而来的,细细一根,已经是耗费了大半心血的成果了。
月满楼神色恍惚了一瞬,再回过头,神色有些复杂,眼中清明的光逐渐变得茫然。
苏白微笑起来,俊美妖异的面容变得蛊惑起来,他的瞳孔慢慢拉长,逐渐成为尖细的兽瞳。
“喜欢我吗?”苏白又问了一遍。
神台有些恍惚,月满楼想了想,轻轻点头:“不讨厌。”
呵,费尽心机,最终只有一句不讨厌。
苏白自嘲地笑了笑,将红线收回,半侧过身,遮掩住他的表情。
“不过,你应该是第一个,能留在我身边这么久的。”月满楼诚恳道。
苏白微微睁大了眼,回头看她。
月满楼晃了晃头,食指微微抵上太阳穴,微微启唇道:“大概也是最后一个。”
她的声音很低,像是透着几分不确定。
足够了。
苏白默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