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简看着笑吟吟的僧人,心中念头急速转动。
面色如常,口中应道:“好,既然如此,我便陪大师再等几日。”
僧人单手竖胸:“善哉,善哉。”
谢简见他不动,不由道:“大师,你难道要在这里站上几日?”
僧人笑道:“又何尝不可?我佛于苦行林中苦修六载,不言不动,只食春露秋霜,终悟道成佛,”
“小僧虽不及我佛大智慧大毅力,亦有效法之心。”
谢简笑道:“大师,我虽然不是佛门中人,却也听说过佛祖苦行六年,”
“最终却难忍苦行之苦,走入净河之中,洗净一身污垢,方才成佛。”
谢简若有所指道:“大师如此效法,怕不是最终要半途而废,功亏一篑啊。”
僧人目光微亮:“想不到小施主竟有如此慧根佛缘,对我佛圣迹如此熟稔。”
谢简心中微微一怔。
旋即明白过来。
这里可不是后世信息爆炸的时代。
甚至于在这个时代,佛教虽已流传中原,但还算是“小众”之学。
玄学、道教才是这时代主流。
真正发展的高峰期还得再等百年后的南北朝时期。
佛祖苦行这种“小众故事”,不是佛法精深或是专门去研究的,是不太可能知道的。
僧人显然是误会了什么,看向谢简的目光多了几分好奇。
谢简也不可能跟他解释什么,误会就误会吧。
不过,僧人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就这么一直在这龙神庙外守着。
走到一旁树下,就地坐了下来。
谢简见状,干脆也在他对面一株树下坐了下来。
两人相对而坐。
僧人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也没说什么,便低阖双目,做入定之状。
谢简将百辟横在膝前,也开始调运周天。
尽管知道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打开第六窍,打通天地之桥,晋入龙虎。
他却仍要抓住每一刻时间。
哪怕一点一滴,一分一寸,也是进步。
修行,本就是这般长年累月,积少成多。
坐上区区几日,别说是难陀这样的还丹大能。
就是对谢简这样才修行不足一年的人来说,也不过是转眼即过。
龙神庙就在二人眼皮子底下,无论有什么人进出、发生了什么,都瞒不过他们。
几日以来,每天都有附近供奉龙神庙的村镇百姓,挑着一些供品之物,往来进出。
却始终没有人在庙中逗留过片刻,都是放下东西就走。
小丫头也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庙中。
吃喝都是百姓送来的供品。
但没有人敢和她说话。
除了百姓外,庙里也不见其他人。
那个所谓的龙神侍者,更没有出现。
似乎也没有人奇怪。
没人担心小丫头会自己跑了。
直到所谓的龙神节前一天,谢简才发现,在那些送来供品的百姓之中,夹杂着不少身怀武功,甚至修为十分不凡的人。
他们放下供口,离开龙神庙后,并没有走远。
都是就近找了隐蔽的地方留了下来。
除此之外,周围都渐渐出现了不少人。
全是身怀武功之辈。
像是江湖武林中人,绝非普通百姓。
反倒是附近村镇,如此重视这龙神节,却在龙神节当日,没有了一个普通百姓出现。<div id='gc1' class='gcontent1'><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try{ggauto();} catch(ex){}</script></div>
要知道龙神庙可是方圆几百里内的村镇一起供奉的。
这些村镇没有上百个也有几十个,人口不少,而且十分分散。
所谓王权不下乡,这就是一個原因。
就算是官府,也极难管理。
想要阻止这些鬼迷心窍的百姓,让他们在这么重要的“节日”弃“神”不顾,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谢简看了一眼僧人,什么都没看出来。
几天以来,他连眼皮都没动过一下。
似乎根本不意外,也不在意。
那些装成来参加龙神节的普通百姓的人,见到谢简和僧人,也没有什么意外。
似乎将他们当成了“同类”。
谢简此时也不再沉默,开口道:
“大师,你倒是舍得,如此绝世宝剑,便随意赠给一个几岁的黄毛小丫头。”
这几天,他看到小丫头坐在大蛇泥塑前,双手时常抱在怀中,却不见所抱之物。
因为那把短剑,竟是可以大小变化如意的。
即使是他有袖里青蛇的养剑法,可以将百辟养到大小如意,但要达到这一步,可能比他成就还丹还要难。
而小丫头得到的那把剑,似乎天生就有这样的神异。
连在她这么一个普通的小女孩手中,也能变化随心。
仅凭这一点,这把剑就是万金不易的珍宝。
他现在也猜出小丫头打的什么主意了。
这丫头,十有八九是要以身饲蛇。
先前之所以找他借剑,就是打着这个主意。
想要趁着被蛇吞吃之时,用剑刺杀那大蛇。
不得不说,一个不过六岁左右的小丫头,能想到这个“办法”,已经很难得。
而能有这份舍身饲蛇的心……
谢简不得不承认那僧人先前所说,这是个有大智慧、大慈悲胸怀的小丫头。
至于之前他数次追问,她都没有相告的原因……也很好理解。
因为她知道“龙神”难犯,不想连累他罢了。
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只是……这丫头未免太傻,太天真了。
即使这个僧人当真是一番好意,没有任何私心,她一个小小丫头,哪怕手里有绝世宝剑,就真能杀了一条蛇妖吗?
僧人眼皮微动,缓缓睁开:
“绝世宝剑,也不过是身外之物,若能成全一番机缘,成就一番大功德,又有何不能舍?”
“我佛割肉饲鹰、舍身喂虎,成就菩萨道,普照世人,”
“小施主以身饲蛇,虽修行尚浅,却是慧根深重,与我佛有缘,他日定有大造化。”
“大造化?”
谢简笑道:“和尚,我们打个赌如何?”
僧人奇道:“哦?如何赌?”
谢简冷笑道:“我赌她舍不了身,饲不成蛇。”
僧人摇头笑道:“小施主慈悲之心甚坚,我却不信。”
“难陀大师是要赌一赌了?”
僧人听到谢简叫破他身份,也没有意外,微笑道:“左右无事,便陪施主赌乐一番倒也无妨。”
“好。”
谢简点点头,没再说话。
两人谁也没说赌注。
因为没有必要。
这本就只是一次心理交锋和试探。
至于谁胜谁负,不重要。
也不可能会因此改变什么。
最终还是得看谁拳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