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看到祁岁欢坠崖时,那抹白色身影掉下去,突然觉得心中一空。
沈宴景心中如同绞痛。
身子比脑子还要快上几分,直接冲上去将人抓住。
在双手触碰到她的时候,心中空洞顿时被填满。
那时的他,是多么庆幸自己的及时。
到了山崖之下,看到她为了自己受伤,一股冰凉自脚底猛窜天门。
沈宴景想起方才的画面,周身散发出一股威严之气。
祁岁欢咬紧牙关,额头冒着细汗,直到霜盼用力拔出箭头——
“啊!”
一声偌大的呼喊,惊得沈宴景回过神来,满眼心疼。
看到箭头已经拔出,松了口气。
霜盼立刻用纱布按压伤口,拿出止血药粉撒上,一直压着,直到血流停止。
申请季抬手抹去她额上的汗,“别睡,很快就好了。”
言语轻柔得似水流。
“嗯……”
对于祁岁欢而言,忍痛是常事。
来京这段时间,受过的痛还少吗?
“王爷……”
沈宴景将毯子拉上几分,遮住她裸露在外的手臂。
“怎么了?”
“那位副将……应当只是无奈,他若是真的想要杀我,便、便不会等到你们来才动手……”
当时关青青抱着她的时候,那个阿超如果真的想要杀了她,为了不伤着关青青,直接抓住关青青把两人分开便是。
当时就她们两人,阿超领着十多个士兵,随时都可以将人杀掉。
非要等到沈宴景几人来,甚至等到了李鸿前来。
想来他也是不想做这事儿。
只是收到了密令,若是那群黑衣人没看着,想必沈宴景一来,他就会立刻放人。
沈宴景听她言语虚弱,微微点头,“知道了,只是这次他们行动失败,不知会不会被父王责罚。”
霜盼拿开纱布,见血已止,立刻在一旁上药,以纱布包裹,再将麾衣盖上。
再将炭炉点上,马车里暖了许多,做好一切,转身出去了马车外,留两人说话。
沈宴景紧紧抱着她,“此次他们失败了,只怕父皇会开始针对我们了。”
祁岁欢只觉身子温暖,有些昏昏欲睡,言语渐轻,“明日……明日我随你一起上朝面圣……”
沈宴景怀抱她的双手一紧,“你想要做什么……”
“是时候了……”
——
——
马车到了靖刑司。
肖家兄妹也一同来到此处,关青青一下马车便直冲祁岁欢的马车。
而祁岁安一直守在大门口,看到马车就飞奔而来。
沈宴景抱着祁岁欢下了马车,靖刑司侍卫立刻引他们进去,安置了一间厢房。
“李大人说过,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嗯。”
沈宴景将祁岁欢放置床上,霜盼立刻回小院儿取衣物,祁岁安坐在床边忧心忡忡。
紧紧攥着她的手,“姐姐……”
祁岁欢迷迷糊糊间应了一声,强撑着精神睁开眼看着站在床边看着她的人。
关青青和肖锦瑟两个姑娘家,都哭成泪人了。
肖锦年坐在一旁的圆桌前,仔细斟酌今夜。
沈宴景将棉被盖上,“你需要些什么。”
“给乔老说一声,我明日会亲自进宫一趟……”
“好。”
坐得不算远的肖锦年闻言,心知她这是要做事情了。
“今夜他如此大费周章要杀我,若是再等几日,只怕我尸骨无存,趁早解决吧……”
“好。”
“再去信致仕的老太傅,岁欢恭请,明日便是吉时……”
“好。”
两人,一人说,一人应。
祁岁欢再难强撑双眼,“我、我想睡会儿……”
“好。”
几人看着祁岁欢闭眼睡去,心中总是不安。
祁岁安根本不敢离开半步,一直攥着她的手,感受她手心的温度,才觉得自己的姐姐还活着……
沈宴景走到圆桌前坐下,秋河立刻准备纸笔。
肖锦年抬眼看向沈宴景,“此事必成?”
“必成。”
肖锦年见他虽垂眸,但回答肯定,便也安心了,刚要起身,被沈宴景唤住。
“你们两兄妹今夜都留在靖刑司,以免肖府有埋伏。”
“是。”
肖锦年走出了房门,站在靖刑司的长廊上仰望寒夜。
看来,明日要打一场大仗了……
正当他不知是欣赏还是思考时,关青青和肖锦瑟走了出来。
肖锦瑟走到兄长身边,哭丧着脸,“兄长怎会这么快赶来……”
白云寺与京城来回要三四个时辰,他们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赶来了,恰好赶上。
关青青轻叹一声,“想必岁欢之前已经给你们说过了什么吧?”
祁岁欢最是喜欢动脑子,文慧雪突然邀约,怎可能不做万全之策?
想起今早楚南突然出现在肖府,只带了一句话。
“若今夜戌时未见归,便与李大人尽快赶往白云寺接肖小姐”。
她真的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今夜去到才知,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担心贼人抓住锦瑟,他可以利用身份将锦瑟带走。
至于李鸿,想必也被传了话。
“不管她说过什么,今夜总算是平安归来……”
——
——
翌日寅时。
祁岁欢穿戴整齐,沈宴景也换上了朝服。
肖锦年一大早便将肖锦瑟送回家中,换上一身庄严朝服,在马车内正襟危坐,看着身旁的一堆如山高的奏折,脑中想着一会儿上朝后的局势。
此事若不成,他们可就全军覆没了……
经过昨夜一役,那位与几位皇子都知道,祁岁欢选的是沈宴景。
他们或许还在想对策,但绝对想不到祁岁欢今日会登庙堂。
肖锦年睁眼,掀开车帘,外面还未天明,寒风呼啸而过,冻得早起的百姓们瑟瑟发抖。
暗骂着这冰冷的天气。
寒风更是吹进马车内,肖锦年本有些疲惫的面色,顿时清醒许多。
马车一路前行至宫门口停下。
肖锦年刚下马车,便遇到暂职户部尚书闵如海。
两人打了个照面,便一同进宫。
直到到了大明宫,大臣们已经三五成群在说着什么。
肖锦年四下看了看,发现李鸿一人笔直地站在不远处,而在皇位之下的左边是乔舒之。
下首是沈风遥和沈廷均,还有沈宴景一人,遥看着宫殿门外。
对面是沈云清还有不见许久的被废黜太子沈耀钦。
今日可真是人齐。
不知他们是收到了什么风声吗?
“皇上驾到!——”
方才还窃窃私语的百官,立刻分站两旁。
齐刷刷的一片跪地高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靖皇手肘撑着龙椅扶手,手指按着眉心。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此时闵如海走出来,上呈手中奏折。
“皇上,微臣有本启奏。”
“嗯。”
林公公走下来,将奏折呈上。
靖皇似是精神不足,眼窝深陷,还有几分困意。
但翻阅奏折时,看到上面所写明细,不禁皱紧眉头,“闵爱卿,这是何意?”
闵如海端正站在殿中,“皇上,这是六年来,兴建行宫的所有出支,大肆挥霍,国库空虚入不敷出的所有账本。”
此时新任工部尚书也上呈奏折,“这是兴建行宫,耗费的人力物力还有财力。”
肖锦年此时也上呈手中奏折,“微臣将皇上在位时,所入职的官员,一一查验其身家背景,还有之前大案牵涉人员。”
一个接着一个走出来,靖皇脸色愈发青黑。
沈云清看着这些官员一一上呈的奏折,心中一寒,看来是要做大动作了。
侧头看向沈宴景,只见他还是那副冰冷模样,目不斜视。
此时兵部尚书也有本启奏。
“皇上,这是三十一年来,皇上继位后所执兵政,大小战役,还有这两年丢失城池数量。”
礼部也有本上呈,有因为兴建行宫,而设立祭祀开支等等。
所有都直指靖皇这么多年来,只出不进,亏空国库。
最后兵部一着,更是言明靖皇不理边境军事,失守节节败退。
还点明了一年前让出三城求和。
国主无善作为,守不了国门,边境失守,百姓受苦,非明君也。
座上靖皇面色已然全黑。
乔舒之走出,站在最前头。
“皇上不理朝政,致朝臣贪腐祸连万民,不事军政,致国土枉送百姓受难,今翰林院一致上书,拜请皇上退位让贤,几位皇子中,有能者居之。”
此时六部连同尚书省大人也上请,退位让贤。
满朝百官,接近全部齐齐下跪。
还有个别是沈云清的幕下,他们不敢有任何动作。
沈耀钦还晕乎的头脑瞬间清醒,面色大怒。
“你们说什么!”
不等他继续说话,靖皇怒拍龙案。
“你们好大的胆子!”
靖皇蓦然起身,指着这些让他退位的臣子,怒上心头。
“你们可知自己在作甚?朕堂堂一国之主,九五之尊!你们竟然有此想法!是谁撺掇你们!说!”
朝臣跪着不说话,靖皇一指着沈宴景。
“是不是你!近日你倒是多有动作!没想到居然敢谋朕的皇位!当真是狼子野心啊!”
沈宴景依旧站得笔直,凌然的脸上平静无波。
整座大明宫,只有靖皇的谩骂声。
“叶太傅!祁家祁岁欢拜见!——”
殿门外一声尖利的禀告,沈宴景平静的眼微微一颤,抬眸看着那两道身影渐渐靠近。
沈云清拧结的眉头一松,心底嗤笑,看来都在这里等着了……
沈耀钦却与之相反,本来看着这么一场大事儿,自己为父皇训斥他人,还能得些关注,没想到他们还有后手!
一看到祁岁欢,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是这个狡诈的女人,让他输得一败涂地!
三两步走出来,大喝,“何人带她进宫的!不知未得召见不得进宫吗!”
沈风遥看着对面的沈耀钦无能乱叫,眼仁朝上翻了翻。
实在没眼看。
祁岁欢扶着叶太傅上前,跪地于殿前。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