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筝发完消息就后悔了。
她觉得这时候给尚宁洲发这种消息，有点趁人之危了。
她刚帮了他姐姐，就来问他要不要在一起，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
尚宁洲不经常看手机，估计还没看到，思考片刻，她在三分钟内成功将消息撤回，出去洗脸刷牙，回来时，看见尚宁洲发了个问号过来。
过了这么久他才回，应该没看到消息。
沈思筝随便回了句：“发错了。”
*
接下来几天，沈思筝加入了数学突击小组，为能够参加《脑力全开》节目做准备。
这个突击小组的组织者是孟华诚教授带的研究生学长徐章组织的，每周三周五，在固定的教师，徐章会准时来给大家解决做题时遇到的难题，偶尔还会组织模拟比赛，在固定时间内答出并答对尽可能多的题目。
他出的题目很难，有的题连尚宁洲这样的尖子生也要思考很久。
宋驰观察到尚宁洲在课下总是发呆，以为他是因为竞赛的事情焦虑，还拍着肩膀让他放松。
尚宁洲根本放松不了。
实际情况是，尚宁洲被一个问题困扰了很久——沈思筝那天给他发的那条“要不要在一起”，她说随便发的，还撤回了，难道不是给他发的，而是发错了？
所以...到底是给谁发的？
沈思筝的人际关系他也知晓十之八九，不可能是那个幼稚的高中生，概率最大的，当属滑板大赛那个男的了吧。
可他们才认识没多久，哪能进展这么快？
莫非那条消息没发错，沈思筝就是想跟他表白，却又害羞，所以才编了个说辞？
尚宁洲觉得这也不是没可能，但发给陆皓然的可能性也没有完全降为零。他一点把握都没有，开始讨厌面对未知。
改天找个时间问问就行了。
但是，问谁？怎么问？
又成了新的问题。
尚宁洲今天才发现自己是一个如此纠结的人。
“尚宁洲？想什么呢？”
徐章发现他在走神，敲了敲他的桌子。
“没什么。”尚宁洲回过神继续做题。
沈思筝往尚宁洲这边看了眼，察觉他有心事，她想着下课后问问，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反正他也不会说。
晚上苏茉要请她吃饭，数学突击小组的课程一结束，沈思筝简单补了个妆，背着包去往约好的餐厅。
她到的时候，苏茉已经在位置上等她了，整个人看起来气色不错。
“随便点。”苏茉将菜单递过去。
“这我可不好意思。”沈思筝觉得自己也不算帮了什么大忙，凑巧了而已。
“你还能不好意思？”苏茉谑了句，看到沈思筝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眼睛已经诚实地在菜单上开始浏览了，苏茉默默看了她一会儿，又不禁感叹，“这两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总结来说呢，就一句话，专注于自身，男人靠边站。”
沈思筝边看菜单边漫不经心地点头，“有道理。”
苏茉惊讶道：“这些我都是跟你学的，你是我见过活得最通透的。”
沈思筝抬头：“怎么说？”
“我弟弟啊，”苏茉道，“那小子不喜欢你，你还天天傻乐，多通透。”
沈思筝：“......”
这到底是在损她呢还是夸她呢？
苏茉整这么一出，沈思筝也没给她省钱，狠狠点了几道硬菜。
上了菜，两人边吃边聊，沈思筝问了问小石头的情况，听到这一人一狗都很快乐后，沈思筝放下心来，还准备找个时间去家里亲自看看小石头。
苏茉吃得很少，吃饭跟品鉴似的每道菜吃两口就不吃了，她放了筷子，拿出一个小本子，面色神秘地交给沈思筝。
“给你的大礼。”
沈思筝拿过来翻了两页。
原来里面记录了一些尚宁洲的喜好：
√对桃子过敏。
√不爱吃虾。
√爱吃榴莲螺蛳粉。
√喜欢下雨天下雪天......
“你还记这个？”
苏茉坦言道：“实不相瞒，我追过他一段时间，都是陈年往事，你别介意。”
沈思筝知道这事儿，但没想到苏茉追人能这么细致，还为他写备忘录，她是得学习学习。
但这里面好像有的不太对，上次她跟尚宁洲去吃火锅，尚宁洲可吃了不少虾。
沈思筝笑了下，“谢啦，不过我应该是用不着。”
苏茉顿了顿，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真要抛弃尚宁洲了？其实我觉得尚宁洲不是不喜欢你，可能他自己都没认清自己的感情。他是个慢热的人，要不你再努力努力。”
沈思筝漫不经心地吃着饭，“看心情吧。”
“我明白了，这备忘录有点让你去讨好他的意思了，我又恋爱脑了。”苏茉将本子收起来，换了个东西。
“这个怎么样？”
她手里是一张卡，欢乐谷双人畅享卡。
原本她买了是想跟谢承明一块去的，现在她也用不上了，干脆送给沈思筝。
“工作日周末通用。”
沈思筝道：“请我吃饭就行了，还送什么礼物？”
苏茉道：“我用不着啊，下个月过期，你不要我就扔了。”
沈思筝顿了顿，接过那张卡，道了句：“那谢啦。”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沈思筝每天都会学数学。
选拔考试一共有二十三个人报名，除了她，其余是数学系的优等生。
考试那天，沈思筝去考场，好多人都不认识她，还以为她进教室是来自习的。
有个男生好心提醒：“同学，这教室有考试，不能自习。”
沈思筝看他一眼，“是吗？你们答什么卷子？我顺便也答一答。”
尚宁洲在后面一笑，笑她就没个正形的回答。
男生颇为神气，“数学，你能答？”
沈思筝慢条斯理地反问，“怎么不能？”
男生看她一眼，这女生肯定不是数学系的，她长得像高中生，大大的眼睛里透着清纯，语气却有些傲，像初来乍到不谙世事所以才无所畏惧的小姑娘，他嗤笑一声，“你当九九乘法表呢？”
沈思筝眯了眯眼，“九九乘法表我会啊。一一得一，二二得二，三八妇女节，五一劳动节，六一儿童节。”
说完走到一个空位坐下。
男生见她不听劝，还要跟过来，被后面的男生拦住，“别看了成子，她就是学医的那个，我在数学小组见过她。”
“啊？不早说。”叫成子的男生皱了下眉，“学医的还有空学数学？玩呢？”
“想上电视吧。”后面男生道。
沈思筝没理会他们。
……
考试结果出来那天，沈思筝在名单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此外还有尚宁洲，宋驰，其余两个她都不认识。没有那个叫成子的男生。她顺着成绩单往下看，在第七名的位置找到了一个男生叫郭永成。
能考到第七名，那他平时的成绩应该也很不错。
正看着，屏幕弹出一个消息提醒。
SNZ：“看到名单了吗？”
筝：“在看呢。”
尚宁洲发过来一张照片，一个胳膊上有三道红印。沈思筝还以为他被人欺负了。
SNZ：“宋驰刚抓的。”
筝：“他抓你干嘛？”
SNZ：“不敢看成绩单，紧张的。”
SNZ：“他现在跟高歌吃火锅庆祝去了。”
SNZ：“宿舍就我一人。”
他最近话变多了些，也不像之前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沈思筝听他的意思，像在诉苦，应该是没人陪，孤独寂寞冷了？
“那咱们也出去吃？”她顺势道。
这话似乎很合尚宁洲的心意，他像是早就想好了一般，立刻发来一句，“去吃小龙虾吗？”
沈思筝想起苏茉的备忘录里写着尚宁洲对虾过敏。
她想这件事的时候花了点时间，尚宁洲又发来一条，“不想吃吗？别的也行。”
沈思筝：“行，那就吃小龙虾。”
她化了个淡妆迅速出门，跟尚宁洲在校门口汇合后，两人一块去了附近有名的麻辣小龙虾餐馆。
尚宁洲点了一份蒜香小龙虾一份麻辣小龙虾，又加了些烤串，他连看菜单的时候都很认真，像是在斟酌一道高深的数学题。
“还要别的吗？”他抬头问。
沈思筝正在看他，灯光在他眼里闪闪发亮。
“够了，吃不饱再点。”
“想吃小龙虾了？”她一直想着苏茉的通讯录，便多问了一句。
“还行吧，在宿舍待着无聊，没想到别的。”
沈思筝玩笑着问：“你怎么没跟宋驰高歌一块出去呀？”
尚宁洲看她一眼，“明知故问？我去当电灯泡？”
沈思筝笑了下，“那宋驰有了女朋友，不跟你一块吃饭了，你是不是很落寞？”
尚宁洲嘴硬，“我本来就懒得跟他一块吃饭。”
沈思筝随即问，“那你喜欢跟我吃吗？”
尚宁洲脸一红，习惯性地否认，“不想。”
说完，又觉得不妥，明明这顿饭就是他喊沈思筝出来的。
“还行吧。”
他补了句。
沈思筝也没把他的话放心上，不然早晚被他气死。
“那宋驰和高歌多久出去吃一次饭？”
尚宁洲疑惑，“你问这个干嘛？”
沈思筝耸耸肩，“我就打听打听呗。我没经验，想知道谈恋爱的人一块出去吃饭的频率是什么样，还有吃饭时都聊些什么。”
尚宁洲抬了下眼，“怎么？你想谈恋爱？要不我问问宋驰他在哪吃，你去现场搬个小板凳坐他桌子旁边学习学习？”
沈思筝低眉笑了下，“这倒不必了。”
尚宁洲漫不经心地问：“那你想跟谁谈恋爱？”
沈思筝看着他，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不想说就算了。”
沈思筝道：“那我想跟你谈，你又不答应。”
尚宁洲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冲劲，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答应？”
“那你答应？”沈思筝抬起眼。
尚宁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啥，“不可能。”
他是不可能跟沈思筝谈恋爱的。
沈思筝噗嗤一笑，“被绕进去了吧，以后这种问题少问。”
她刚刚给苏茉发消息，让她发过来一张备忘录的内容。
苏茉很快发过来一张照片，沈思筝看了下，里面确实是说尚宁洲不喜欢吃虾。
茉莉酥：“怎么啦？对我弟弟旧情复燃了？”
筝：“我就看看，你这里头有内容不对。”
茉莉酥：“啊？哪里不对？”
筝：“我验证一下再说吧。”
她飞速地打字回消息，尚宁洲又想起那条不明不白的消息：要不要在一起？
“你上次那条微信是给谁发的？就在不在一起那个，”尚宁洲垂着眼，若无其事地剥着虾，“陆皓然？”
“哦，不是。”沈思筝没想到尚宁洲看到那消息了，便承认道，“给你发的。”
尚宁洲表情微妙，又问：“那干嘛撤回？”
“时机不合适，我不想道德绑架你，就撤了。”
尚宁洲扬了下嘴角，又有点说不出的感觉，想了想，只道：“你还算明事理。”
沈思筝瞪了他一眼，“而且要说谈恋爱，我还得考虑考虑呢，又费钱又费时间，我最近忙，只有钱没有时间。”
尚宁洲嗓子一噎，用力咽了咽才下去。
“那就等等。”他鬼使神差说了句。
沈思筝皱了下眉，直言道：“你把话说明白点。”
尚宁洲假装咳嗽了下，开口道：“我的意思是，等你想谈了，咱俩可以试试。”
沈思筝喝了口果汁，眼神里的光亮或明或暗，读不出其中酝酿着什么情绪，只让人觉得她把果汁喝出了红酒的感觉。
“哦......”她拉着长音轻轻应了句，也没表明是什么意思。
*
晚上，尚宁洲回到宿舍。门忘了关，楼道里就能听见宋驰的大喊大叫。
“你说什么？！”宋驰跟耳朵聋了一样，不仅听不清，说话音量也提高了几个度。
“你居然答应了？！”
尚宁洲看他一眼，淡定地将门关上，“有问题吗？”
宋驰摇摇头，感叹道：“没问题，早就猜到了你会被拿下，就是没想到是在这个时间。有点快。”
他坐下，又站起来，神经病一样地问：“你不是说她三分钟热度吗？不怕她到手了就不珍惜了？”
尚宁洲想了想，道：“不会吧，我俩还没在一起。”
宋驰被他搞得云里雾里，头一回觉得跟人说话真费劲，“到底在没在一起？”
尚宁洲顿了顿，“没。”
宋驰斟酌了一下他这番话，点点头，“懂了，她还没说在一起，是你单方面被拿下了。”
尚宁洲大方承认，“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他解释道：“她说现在没心思谈恋爱，得等等。”
宋驰表情夸张地问：“什么叫没心思谈恋爱？遇到真喜欢的人，恨不得立刻马上把手里所有的事推掉，跟这个人在一起。”
尚宁洲瞥他一眼：“你说的那是恋爱脑吧。”
宋驰切了一声，“你不是吗？你现在就是这样，别以为我不知道，《脑力全开》那个节目你是因为沈思筝才参加的，我看你也没什么心思准备比赛。”
尚宁洲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半天冒出来一句，“要你管？”
宋驰贱兮兮道：“那你怎么办？打算等沈思筝不忙了，想谈恋爱了，来宠幸你一下？”
尚宁洲脸色一变，拿着盆门洗漱前丢下一句，“闲事少管！”
*
《脑力全开》的节目在寒假录制，还有一个月整，听上去时间充足，但这段时间沈思筝还要忙着期末。医学生的期末比高三还恐怖，就算沈思筝有一个天才大脑，这次也累得不行，恨不得自己有两个脑子好同时学习。
一阵腥风血雨的日子之后，好不容易熬过了期末，黑色考试周过后，她接下来的任务只剩为参加节目做准备。冯露童喊她去放松她都没去，为此，冯露童惊讶地感叹她居然会因为一个娱乐节目放弃一场经典的话剧。毕竟她印象里的沈思筝，享乐最大，成绩都是浮云。
“怎么是浮云了？报名了就要做到最好啊。这节目全校一共就5个人参加，其他四个人都是数学系的大神。”
冯露童听她说完，思考了一会儿，或许是她理解错了，对沈思筝来说，成绩并非不重要，而是因为她一学就会，之前的课程对她来说根本不需要耗费太多时间。
或者还有一种情况，她变了。
之前沈思筝懒洋洋的，像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对什么都很佛系，从没看见过她全力以赴的样子。现在她就差要头悬梁锥刺股了。
“总得放松放松吧，筝，别累傻了。”
沈思筝看了眼自己的日程表，“今天我还得去数学小组，改天咱再约，完了我请你吃好吃的。”
冯露童只能失落地点点头，“好吧。”
沈思筝又看了会儿题库，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
来电人是温故。沈思筝心里一喜。
自从去了特种部队，温故很少跟她联系，消息都回得很慢，更别提见面了。
沈思筝接起电话，对面传来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
“丫头，放假没啊？”
沈思筝：“没。”
温故道：“下周三我放假，出来陪我玩。”
下周五沈思筝就要去正式录制《脑力全开》的节目了，温故倒是会挑日子，“下周我有事。”她道。
温故就跟没听见她说话一样，自顾自道：“咱玩啥？”
沈思筝重复一遍，“说了没放假。”
温故：“想去哪玩？”
沈思筝：“欢乐谷。”
温故嫌弃道：“多大人了还去欢乐谷？”
沈思筝激他，“那你到时候别怂。”
温故口嫌体正直，转眼就查了门票，“这么贵呢？现在是旺季，票比平时贵了200呢！”
沈思筝得意道：“你难得放假回来，这次我请你，我有卡。”
苏茉给她的双人票再不用就要到期了，她正好找个伴儿一块去。
周三是最后一次数学小组。
温故要今天下午才到，沈思筝确实想他了，便说要今晚就去玩，夜场人也少。
等她下课，正好温故也会在那个时间来学校接她。
温故比约定的时间到的早了半小时，他这人没耐心，便给沈思筝疯狂发微信喊她早点出门。
沈思筝耐不住他的消息轰炸，便跟学长说了声，提早出了门。
尚宁洲抬头，正好看见她喜滋滋地不知在给谁发消息，放下手机后，又补了个口红，梳了梳头发，急匆匆地出了教室。
这个举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要去约会了。
尚宁洲平淡的外表下早已波涛汹涌，以上洗手间为由起身出了教室。
他走到对面的教室，通过窗户正好看到沈思筝从大楼门口出去，一路欢快地走到校门口，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你排到几号了？”耳边传来一声带着嘲笑的声音。
宋驰在突然出现，吓得尚宁洲一个激灵。
“什么排号？你怎么来了？”他有点想揍人。
宋驰一副欠扁的模样，用下巴指了指尚宁洲盯着看的方向，“跟思筝小学妹谈恋爱啊，你不是在等她来找你谈吗？前面还有几个人啊？”
尚宁洲冷着脸抽了他一下，“不知道就别瞎说。”
宋驰笑呵呵道：“我开个玩笑，别当真，不过你确定她想跟你谈恋爱？”
“当然，她跑不了的，”尚宁洲默了一会儿，转头看着宋驰，一字一顿，颇有得意地说，“我们俩有娃娃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