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原结花终究还是来到并盛中学校门前。
像是上天知道这日的命运一般,骇人的闪电划破密布的云层,直直地落向教学楼顶不知何时建造的巨大避雷针。
清原结花身子一颤,抬手抚了抚双臂。
她不擅长面对这类电闪雷鸣的天气,索性加快脚步打算溜进学校。
咦……
清原结花往前走又被反弹回来后,她用指尖戳了戳面前的空气。
就像是被敷上一层薄膜,无论温柔还是使劲,都无法穿越进入。
大概就是结界了。
她下定论后,朝后退几步仔细上下打量,面前的景象像是海市蜃楼般,在某些角落浮现出波纹状。
那里是结界的脆弱之处。
曾经巴卫教授过她布置结界的方法,并且频频指出她的漏洞百出。
没想到过去的缺陷在这时候还能成为困境的方法。
清原结花寻找到波纹最明显的位置,伸出手掌轻轻贴住,借助一点神力轻而易举就成功击碎一小块结界。
她蜷起小小的身子钻进去,然后好心地将那部分填上,以免路过的小孩误入。
清原结花叉着腰回头看了一眼,结界内外看上去没有区别,只是能够屏蔽里面发出的所有声响。
如此想来,昨日笹川了平的战斗没有被人发现,也是这个缘故。
她抬脸看去,最终将目标定在教学楼楼顶。
那里雷声轰鸣,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实在是可疑。
清原结花拾级而上,却不料从旁边蹿出一个身影,紧接着她的肩膀上出现了沉重的感觉。
她的脸部肌肉一瞬间僵硬住。
该、该不会是鬼吧……还是妖怪、咒灵之类的非自然生物。
就在她浮想联翩之际,耳边传来轻飘飘的一声——
“Ciaos~”
啊,好熟悉。
清原结花缓缓转过脸,果不其然看见穿西装的reborn小朋友。
她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是reborn呀。”她弯起眼睛朝他打招呼。
下一秒,清原结花神色一敛,察觉到不对劲。
“reborn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很危险诶,快点回家去吧!”
她双手举起reborn,左右环顾后说,“找不到出口的话,就让结花大人送你出去好了。”
只见reborn忽然轻笑了一声,帽檐上的壁虎变换成□□的形状。
他用□□抵了抵帽子,对清原结花说:“我也是Mafia哦。”
现在的Mafia是完全没有门槛了吗……
清原结花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这边reborn忽然就着她内心的想法往下说:“我们彭格列的选人制度是很严格的哦。”
她一惊,不由得想起会读心术的齐木楠雄来。
reborn那仿佛洞察一切的黑色眼珠直直注视着清原结花。
他哼哼笑了一声,用稚气的童声说:“结花,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哟。今天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清原结花一愣,沉默好几秒没有做出回答。
“你这是什么意思呀?”她问。
reborn嘴角微微弯起,没有直接回答:“边走边说吧。”
清原结花将他抱在怀里,按照指示朝着天台方向,也就是她最初的目的地走去。
走到半途时,reborn才后知后觉回答她的问题:“你不是普通人吧。”
被直截了当戳破的清原结花后背一僵,下意识否定掉:“你在说什么呀,我是最普通的清原结花大人哟。”
“嘛,总之是同伴就太好了。”reborn没有继续拆穿她的谎言,反倒递出邀请,“怎么样结花,要不要加入阿纲的家族?”
“……家族?”
清原结花不明觉厉,她对Mafia毫无了解,这个彭格列在其中的地位自然不得而知。
不过,家族这个词听起来就很庞大,“你们很厉害吗?”
reborn想也没想就回答:“嗯,我们很强。”
“对不起呀,我不能加入你们。”清原结花认真地拒绝后,回忆起正事来,“关于蓝波要战斗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那太危险了,如果一定需要找人参赛之类的……或许我可以吗?”
“你不是家族成员,所以不行哦。”reborn即刻否决掉她的想法。
清原结花犹豫着又问:“加入家族就可以了吗?”
“蓝波是家族的雷霆守护者,是无法取代的,就算是结花也一样。”reborn说,“上一次把斯库瓦罗赶走的也是你对吧?”
清原结花抿住嘴唇没有说话。
reborn于是继续说:“你打算帮他们到什么时候?上次是阿纲他们,这次是蓝波……你可以帮彭格列一辈子吗?”
他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其实清原结花都懂,瑞希在神社时曾对她说[可是你不可能永远保护他们]。
那时她选择逃避这个问题,要考虑的话,就等救下蓝波以后吧?
她这样想着,却忘了过了这次也会有下次,她不敢面对人类的死去。
这无关其他,清原结花明白,只因为她是一个怯懦的神明。
“可是,如果蓝波在战斗中……”
她没有说出那个词,只是说,“他的未来还很长。”
“成长是必要的。”reborn以完全不符合他年纪的成熟口吻道,“阿纲也好、蓝波也好,还有你,结花。不跨出眼前的一步就不会有成长,就永远不会改变。”
清原结花默念着reborn的话,的确有股收到点拨后醍醐灌顶的感受。
过去与御影大人短暂会面时,他曾说过:
「人类是很脆弱的,世界上的可怜之人实在是太多了。」
「对于神明而言,只能注视着他们的悲哀,又何尝不是一件可悲的事呢?」
尚且年幼、生活起居由巴卫照料周全的清原结花并不懂那其中的含义。
在神社之中日复一日地完成前来委托的信奉者的心愿,其中大部分都是美好希冀,便让她更加无法感受到人间悲苦、命运无常之类的名词。
而当她开始思索起这个命题,也是在她失去神力,真正融入进人类世界生活之后。
清原结花不愿意去面对那些他人不可避免的、为了成长而必须经历的痛苦,或许也恰恰因为那过分的温柔。
只是过分的温柔却成为阻止他人成长的枷锁与束缚。
“相信他们吧。”在好一段沉默之后,推开天台门时,reborn压低声音对清原结花说。
——“信任是家族中最重要的,也是你需要去好好思考的一个命题。”
兴许这是整句话,压下了清原结花心底的焦躁。
站上天台,看见站在战斗场地内小小的蓝波,她忽然垂了垂眼皮。
尽管她不知道该如何相信,这样小的一个孩子要如何才能战胜那个看上去就足够可怕的壮汉。
她默默地祈愿着,就像是每一个来到神社向她祈愿那样。
请平平安安地回来吧。
清原结花在心里这样拜托着。
这场战斗起初,几乎是单方面的虐杀。
五岁的蓝波凭借着十年后火箭炮召唤出十年后、二十年后的自己,因时间受限,却差那么一点儿,没将对手击败。
他没有还手之力,在对方最后绝招的雷击之前,蓝波慌忙地从他的爆炸头中翻找着什么,乱七八糟的物品被他丢得满地都是。
最后,他翻找的动作停止住了。
清原结花视力很好,看清蓝波手中所持的东西后,她的瞳孔微微一缩,复杂的情绪布满赤金色的眼眸。
是她送给蓝波的御守。
清原结花屏住呼吸,眼看着那道可怕的惊雷即将落在他身上,高高举起的御守忽然泛起金光。
肉眼可见的,一部分雷电被发光的御守稀释,然后那枚御守变得焦黑。
好在导到蓝波身上的电流是他能够承受的范围。
虽然到最后,蓝波还是落败了。
这是大家默认的结果,好在他的伤势不重,也算是让所有人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蓝波很喜欢清原结花,也很珍惜她送给他的那枚御守。
所以在战斗结束后,他小小的手掌捧着那枚已经面目全非的御守,眼泪汪汪地看着清原结花。
“结、结花,御守、御守坏掉了……”
他吸了吸鼻子,看向手中黑乎乎的御守。
清原结花却毫不在意,她把蓝波抱到怀里,揉了揉他的脑袋。
“只要蓝波没事,御守什么的,无论多少个结花大人都会再送给蓝波的哟!”
她也吸了吸鼻子,眼眶不知何时盈满因紧张而出现的泪花。
清原结花以及沢田纲吉一行人还是将蓝波送到医院进行系统的检查,好在最终的检查结果除去皮外伤之外,并没有大碍。
蓝波贴在清原结花颈窝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放轻动作将怀里的蓝波交托给沢田纲吉后,犹豫着问道:“阿纲,之后的战斗,我也可以来看吗?”
“诶、诶?”沢田纲吉露出兔子受惊般的神情,“可是这里很危险。”
清原结花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我想要见证你们的成长。”
——这也是我的成长。
沢田纲吉点头答应下来,他将目光移到旁边的狱寺隼人身上。
“明天就轮到狱寺同学了。”
他说着,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