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6

    手机铃声响起,姜颂心惊一霎,低头看一眼屏幕,才想起昨夜和林也的约定。

    他说过,他要来找她。

    林也问她在哪儿。

    姜颂看了眼面前马克杯上的logo,报出这家咖啡店的名字,又说:“在机场附近,我刚送完嗨薄和小树莓。”

    她其实是迷路了,又懒得点开地图软件打车回家,索性就随便进了路边的咖啡店,点了杯冷饮,咖啡没喝几口,一个多小时全用来发呆了。

    林也说:“正好,我过来找你。”

    “好。”

    “带身份证了吗?”林也忽然问。

    姜颂微怔,看了眼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包,“带了——要做什么?”

    林也笑了一下,“带你去领证。”

    姜颂心悸,但立马戳破他的玩笑话,“你开的民政局?别人领证都用户口本。”

    “那我过来先送你回家拿。”

    “你……八字都没一撇。谁答应了。”姜颂噎他。

    林也倒也不恼,低柔道:“怎么才答应?”

    话题越说越偏,怎么一下扯到领证结婚上去了。

    这实在和他们还差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姜颂顿了一下,生硬地转换话题,“你从酒店过来吗?”

    “嗯,二十多分钟到。”

    “你专心开车,我挂……”

    “你怎么知道我是自己开车?”

    姜颂发觉林也今天不同寻常的……黏人,还是她的错觉?

    她说:“猜的。”

    林也低笑一声。

    “我挂了。”

    “好。”

    姜颂把手机放回桌面,端起马克杯送到嘴边喝了一口。杯子外壁沁出水珠,沾了她一手,胡桃木桌面上也留下一圈浅浅的水渍。

    她拿纸巾擦手,翻折一下,又去擦桌上的圈痕。很轻易就擦干了,可是那一圈痕迹终归和周围的木色不同。

    她盯着那圈痕迹,忽然钻牛角尖,拿指尖去抠。几下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神经质。

    她把捏在手里的纸巾扔进垃圾团,靠在椅背上,徒劳地叹一声气。

    吴最那通电话彻底乱了她的心神。什么是最正确的选择?能最大限度保全林也不让他受伤的。

    可他怎么可能不受伤?

    吴最给了他一把刀,让她往林也心口上捅。

    姜颂竟然还异想天开地期望这把刀插上去之后,林也还能完好无损。

    二十多分钟很快过去,姜颂惊醒地听到咖啡店外响起一声鸣笛,手机也同时振动,林也发信息说到了。

    她立即起身,离开座位之前,端起已经完全失掉风味的半杯饮品,仰头一口喝完。

    林也的车就停在店门口,那辆黑色性价比之王。

    姜颂左右看一眼,生怕被可能潜伏在周围的狗仔拍到,她后悔没提前准备口罩和帽子。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她不想再为微博热搜增加素材。

    小跑着绕过车尾,拉开副驾驶车门弯腰钻进去,后背抵着座椅,系安全带,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林也转头看她,“慌什么。”

    姜颂不信他不知道自己已经霸占了热搜前三,因此觉得他这话有些明知故问的嫌疑。

    她催促他,“快开车,先离开这里。”

    林也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不慌不忙地踩一脚油门。

    调个头都能调两分钟。

    姜颂吸进一口气,皱眉看着他。

    林也失笑,这才按照正常速度把车驶离街口。

    姜颂抿了下唇,正要张口说点什么,目光落到林也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骨节凸起的手腕上一片紫红色淤青。

    她微怔,坐直身子,“你、和吴最动手了?”

    昨晚她离开时,淤青是没有的。当然也有磕到的可能,但她还是直觉林也和吴最起了冲突。

    林也目光微沉,也没想瞒着姜颂,“嗯”了一声。

    姜颂后怕,伸手就想去检查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也受了伤。指尖刚要碰到他体恤面料,顿住,发觉自己这举动太自然也太不合时宜。

    林也余光瞥见她动作,当下便伸手右手,将她预备往回收的指尖一握,“担心我?”

    车里打着足量的冷气,两人的表层皮肤微凉,可他掌心却又干又热,得寸进尺地把姜颂的左手整个包裹住。

    姜颂挣了一下,没挣开。

    她瞪他,“请遵守交通法。待会被交警抓到,再因为这事上热搜,很丢人。”

    林也握住她的力道松了一下,下一秒,又紧紧攥住。

    他转头看了姜颂一眼,“你都看见了?”

    “嗯。”姜颂笑了下,“想不看见也难。刚才我在咖啡店被店员问,是不是和大明星传绯闻的姜颂。我吓了一跳,赶紧说不是。还怕她不信,随便给自己编了个名字。”

    本来是让耍宝让林也问编的什么名字,哪知这句说完,林也没接话,默了一两秒,等来他一句“对不起”。

    姜颂眼睫一颤,心里发酸,“你哪有对不起我。应该是我一直隐瞒……”

    “吴最四年前逼你……我知道了。”林也声音又暗沉了两分。

    他把车子停在路边,转过身来,郑而重之地看着姜颂:“对不起,我应该早点猜到的。”

    姜颂摇头。“那你这次又是怎么知道的?”

    “昨晚吴最跟你说话的态度不对,我后来和他摊牌,他自己说的。”

    原来是这样,难怪林也会和吴最动手。

    姜颂垂眸,没提今天吴最又故技重施给她打电话了。

    “也不全是他的原因,做选择的人毕竟是我。”姜颂没把责任全赖在吴最身上,他虽然可恶,但四年前那种情况,没有他裹挟,姜颂大概率也会主动和林也断了。

    事实上,姜颂今天面临的问题,和四年前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林也有了部分知情权。

    姜颂没办法再给自己带上渣女的面具,说一句“不喜欢了”,就轻而易举地退场。

    “那现在呢,做选择的还是你?”林也看着她,“我呢?”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还要撇下我,独|裁地为我们选择一个未来?

    在这段关系里,强势的从来都是她。

    姜颂在他沉柔的目光里抿了下唇,心理上退了一步,避开这个问题,转而问道:“我们去哪里?”

    林也目光一沉,敏锐地感知到她在摇摆。

    但是没戳破,重新发动车子,握着她的手也没放开,言简意赅地给出两个字,“机场。”

    姜颂微愣,想起他在电话里问她带身份证没有。

    “去哪儿?”

    “北城。”林也顿了下,“或者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

    姜颂只觉得疯狂。

    “微博热搜越演越烈,你们公司乱成了一锅粥,狗仔们也生怕拍不到猛料——这个时候,我们出现在机场,一起飞北城?”

    “你怕?”林也语气清淡,隐有孤注一掷的狂暴。

    姜颂缓慢摇头,她不怕,她本来就是素人,未来也不打算做艺人。但是林也不同,他在这个位置上,牵一发动全身,再不想办法解决危机,纵容媒体们大写特写,负面新闻缠身,他真会断送掉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

    她嘴唇发干,“去北城有什么事吗?你如果是回公司,我就……”

    “不回公司。”

    “那……”

    林也笑了一下,侧颊上的梨涡蓄了陈年烈酒一般让人甘愿溺进去,一醉方休。

    他说:“私奔。”

    值机、换登机牌、安检、候机……一直到稳稳坐在了舷窗边的座位上,广播里空姐清甜软糯的声音在提醒大家把电子设备调成飞行模式,飞机很快起飞,姜颂惶惶然,仍觉得不真实。

    身旁,林也瞧着她的样子,低声说:“你怕?”

    姜颂瞥他,“激将法用多了,也会失效。”

    黑色口罩下,林也的笑意加深,握住她的手不放开,不担心她有临阵脱逃的机会。

    空乘依次检查乘客有无系好安全带,姜颂肩膀一松,后背抵上靠椅,做出摆烂的姿势。

    林也另一手伸来,指尖轻抓了下她发顶,不似刚才那样带一丝玩笑意味,迟疑了下,说:“一直戴着没事吗?”

    “什么……”姜颂反应过来,抿了下唇,抬手撩起脸侧的长发,取下右耳里的助听器。

    林也看着她,一双黝黑的眸子恍如无机质般,目光澄明至极。

    “给我看看。”他另一手伸到姜颂面前,掌心朝上。

    此刻只有一边听力的缘故,林也砂质的嗓音听着既远又近,姜颂顿了一下,把握在掌心里的助听器放到他手上。

    午后的阳光从舷窗照进来,半个小拇指长的助听器小小个,银色漆身微微泛光。林也宽大的掌心托着它,低头看了好一会儿。

    姜颂略感无语,调侃道:“大明星,这是有多稀奇,值得研究这么久?”

    林也却没第一时间搭话,片刻之后,他先是把脸别向过道那侧,顿了顿,然后才转过来看姜颂。

    因为他戴了帽子和口罩的缘故,那双沉深的黑眸占据了姜颂的视觉焦点,故而她几乎一眼便看出他眼眶里的潮湿。

    雨落潮起一样,连带着姜颂的心也感染、沤着水汽。

    但姜颂很快露出一个略微嫌弃的表情,“别这样看我,谁要你可怜了。”

    向他袒露残疾,已是莫大的勇气。

    倘若他又因此,无时无刻处处怜悯她,这让姜颂如何自处?

    低人一等的爱,不若不要。

    林也指节一收,把助听器握在手心里,语气已恢复平常,“难道因为比你多一只耳朵的听力,我就真的健全了?——我还没资格可怜你。”

    姜颂无端松了口气,心里庆幸林也态度可取,骨子里的小骄纵冒个头,怼一句,“知道就好。”

    林也无声勾了下唇。

    接近两个多小时的航程,闲来无事,林也挑起话头,问她不戴助听器是什么感觉,最开始是怎么习惯的。

    姜颂说:“走在路上,后面如果有声音,分不清是左边还是右边,如果突然有车出现,有可能闪错边被撞到。”

    林也握着她的力道紧了些,“你遇到过危险?”

    “没有,我知道自己有缺陷,当然会杜绝所有的潜在风险。”

    她撒了谎。

    怕林也为已经过去的事揪心,没说她有过一段时间彻底失去听力,那时整个世界都是沉闷的,她受不了,偶尔去外面透气,甚至还跑去过宁老师家。

    “但是也有好处,睡觉只要侧躺,把能听见的左耳抵在枕头上,整个时间都安静了。”姜颂笑了笑,神色带一点俏皮的,“而且,要是不想听别人说话,干脆就把助听器取了,把听不见的右耳对向他。脸上呢再做出一副‘我很认真在听’的表情,保管过关。”

    林也也笑,掩住了伤感。

    “反正久了就习惯啦。比起很多疾病,我这已经算轻的了。”姜颂说。

    林也揶揄道:“挺有阿Q精神。”

    “那不然怎么办?人生有那么多意外,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不接受,难道一直自耗,然后再去耗身边人?”

    “你很勇敢。”

    “我算不上,最勇敢的是我妈。”一家三口,有两个都遭此困厄,她硬是撑起了一片天,带他们扛过风暴。

    后半程,周围越加安静,旅客们大多阖上眼在休息,而姜颂和林也依偎在一起,聊了很多,有她失聪这几年的往事,也有林也出道以来的心路历程。

    话题太散,说过什么也不太能记得住。但这是自连城重逢以来,他们首次打碎了各自的心理防线,完完全全的坦诚相对。

    像一则童话。

    明明外面白浪滔天,风卷雨暴,他们选择性地忘记一切,坐上飞往北城的航班,疯狂又平静地找寻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岛屿。

    姜颂心想,就任性一次吧。

    纵然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紧迫催促她做决定,但至少,在明晚零点之前,她还可以和他共赴一场,叫做私奔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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