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瞧见,领头那黑袍人进了客栈之后便潇洒地将黑袍脱下,静香连忙上前去接过那身黑袍,躬身在侧。
那男子里头穿了件青灰色的长衫,是丝质的料子,质地不错,称得人有几分贵气。
再看此人约莫二十来岁,身材挺拔,孔武有力,剑眉星目,一双眼睛深邃明亮,虽然板着脸,模样仍是十分俊朗。
不过与夏无邪的清雅不同,这人多了几分世俗之气,一看便知是在江湖之中磨砺已久。
那男子抬头将四周扫视了一圈,目光停留在静香身上,问道:“东西呢?”
“主上请随我来。”
偌大一个客栈,里面也有数十号人,此时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以至于静香轻声细语的一句回复也在这客栈之中显得格外清亮。
阿月大气不敢多出,只想跟着静香一看究竟。
她见到那男子随着静香上了楼,而那男子身后的随从也脱下黑袍,露出里头穿着的魏兵铠甲。
阿月心下一惊,叹此人不仅是揽月门门主,更是北魏的统帅。
那些魏兵行至二楼便不再前进,阁楼之上,就只有静香和男子两个人。阿月瞧见静香提起门口的大锁,手头摆弄着些什么,心想那可能是出自云水涧的机关锁,得以特殊的技巧才能打开。
她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每一秒她都觉得过于漫长,而随着“哐当”一声响,机关锁终于被静香卸了下来。
阿月简直想飞身扑到前边去,但这阁楼高在空中,既然有机关锁在此镇宝,难免四周没有云水涧的其他机关。
如此想着,她右手中指突然发力,不知何时已攥在手心的清风铃伺机而去,直接击穿了在二楼驻守的北魏铁甲兵的银丝铠甲,那兵惨叫一声,直接倒地。
情况突变,静香立刻警觉起来,她手势一挥,已有十来名黑袍人挡在通往阁楼的唯一通道上,其余人也四散开来,有人去把住客栈的门窗,也有人前去查探那倒地的北魏甲兵。
一时间,三楼客房的房门也被自动打开,阿月瞧见那每间房门之上都安装了连击弩箭,若是东西南北八间客房同时发射,这场面确实有些难以招架。
众人都剑拔弩张之际,静香身旁的男子仍旧气定神闲的进了屋子。
阿月混在人群之中,正想办法冲上阁楼,外面却又突然传来轰鸣一声,与此同时,阿月再次射出清风铃,却不是对人,而是直朝那机关连弩而去。
可不知何人居然开启机关,弩箭接二连三射出,客栈三楼往上竟是没有一处死角,阿月反手击出几掌,将两个黑袍人推上楼去,那两人便瞬间被箭插满,鲜血射出,落地之际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
客栈之中则突然涌入了不少人,阿月看去,倒也辩不出这些人的身份,只是他们未穿黑袍,想必不是揽月门的人。
这些人倒是目标明确,进了客栈便与黑袍人对战起来,双方人马立刻陷入缠斗,静香不会武功,站在阁楼外也有些进退两难,只能眼睁睁看着楼下厮杀。
突然,客栈东边的楼板被掀飞,巨大的冲击力使楼板往西边冲去,阿月似乎感受到整幢建筑恍动一下,回过神来,才发现那西侧连击的弩箭已被这楼板压坏了几个。
一阵大风刮过客栈,阿月从那缺失的楼板间隙里,看见客栈之外正是南宫致远与夏无邪在对战。
她心里顿时来了底气,竟也似乎找出了那弩箭出击的规律。
机关弩的方位会以某个起点为中心转动,射出的弩箭哪里密哪里疏,便与这方位有关。至于这方位的变动,当然是暗藏玄机,但如今时间紧迫,她也没有时间再去仔细琢磨。
好在夏无邪帮她破了一半的机关。
她瞅准一个时机飞身跃去,如轻巧的画眉鸟,腾空之际将数枚弩箭抓在手里,一招“北方吹雁”使出,整个人便在空中变化的方位,机关射出的弩箭擦着她的黑袍而去,她手中弩箭尽数则射向客栈四周的黑袍人。
一瞬间,阿月已经飞身到了三楼去往阁楼的空间里,她再甩出一枚清风铃,那铃声清脆,直奔阁楼而去。
却没想到与她近在咫尺的静香手中竟另有暗器。
那暗器飞镖如焰火一般在空中绽开,全是面向阿月,阿月心头一紧,整个人向后平仰,再借内力翻卷起来,一招“天光云影”使出,那飞镖便尽数被她的掌风击退,余力扫过静香,逼得静香慌忙之中一个躲闪,险些从阁楼之处摔落下去。
若是苍阳剑在手,静香只怕已成剑下亡魂。
可阿月没想到身后还有数个机关弩,这边才化解了静香的危机,背后便传来一阵疼痛,阿月一个转身落在二楼的地板上,知道自己已被那弩箭射中。
她顿觉手脚发软,心想箭上有毒,按症状此毒应当是软骨散。
她抬眼见静香仍站在阁楼之上,但或许是弩箭已经被射完的缘故,三楼的机关弩居然停了下来。
阿月心里叫骂一声,自己未免运气太过不济,居然在最后时刻中了箭。
但以她的内力,区区软骨散倒还可以应对。
静香低头与阿月对视,眼里尽是狠意,口中喃喃几个字,似是在说:“中了‘七日寸’还能有如此能耐。”
只见她左手一挥,右侧就有一个黑袍人朝阿月袭来。
阿月往左一避,见这黑袍人说不出的怪异,他嘴角流血,身上中箭,眼睛就如死鱼一样睁得呆滞。
再看他的动作虽然迅速,却毫无神韵,整个人宛若一个扯线木偶。
阿月以飞叶步与他游走,趁着机会,一腿将这傀儡踢去一旁,这才见到他身后真正与自己过招的人。
那男人面容清秀,柳眉细目,让阿月突然想到了狐狸。
阿月不屑道:“哪里来的臭狐狸还得躲在别人身后?”
那人却回道:“你这小丫头功夫倒是有几分了得。”
静香喊道:“追月,你这人还与她多费什么唇舌?”
阿月心想,原来来者又是揽月门的护法,她一边招架追月的攻势,却不想与他继续纠缠,满腹心思,其实尽在那阁楼之上。
索性,她一招“游龙探海”之后,凝神聚气于自己双腿,再使出飞叶步法游走与客栈之间,此时没有那机关弩的掣肘,任何人想要阻她都得多费些功夫。
静香还想发出暗器,可她的动作一早已被阿月看穿,阿月手中清风铃一经出手,刹那间已将静香手中的暗器击落,那铃蕴含阿月的强劲内力,幸亏静香避得快,否则连同她自己都要被这铃击穿。
可静香虽然眼法快避开了清风铃,她终究没有内力,又避得急,重心踏空,便从阁楼上摔落下去。
追月见状,也不管本就不想与他纠缠的阿月,整个人转身一跃,飞身到静香身旁将她接住。
这可正中阿月下怀,阿月随即再一发力,终于跃至阁楼之上。
她一掌推开房门,见里头那个穿青灰色衣服的男子正手持苍阳剑站在屋里,那人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见到阿月闯入,也仍不慌张。
阿月透过他的身形看去,见他身后是一张茶桌,茶桌之上摆了个柚木架子,看起来曾经放过什么东西,但现在架子上已空无一物。
阿月道:“你就是揽月门门主?”
“正是。”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你竟然长得一副獐头鼠目的模样,还专干这坑蒙拐骗的事情。”
男子轻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说我丑,姑娘真是慧眼识珠。”
“少废话,把我的剑还来!”
阿月说完,以“游龙探海”之姿配合飞叶步步法向男子袭去,她动作奇快,步步紧逼,招招致命。
男子与她在这阁楼的空间里互相追逐,躲闪之间又自有一份灵巧。只听他反问:“姑娘不是这苍阳剑主人吗,怎么还会道山的飞叶步法?”
“知道自己是小偷,还不快还剑?”
阿月见这人身法,倒也有几分熟悉之感,可他似乎还有多派武学在身,不知底细究竟如何。
她凌空跃起,手中清风铃尽数出击而去,却不是一个方向,而是正好包围住男子的身形。
只见男子顺势拔出苍阳剑,翻身跃至阁楼屋顶又再转身一跃而下,剑身犹如夜空狼啸,招式尖锐霸道,却是把剑当成刀使,两刀之后,清风铃尽数被劈得干净,几乎没有残骸。
阿月惊道:“你为何会使南宫刀法?”
话音未落,男子大刀一斩,竟有开天辟地之势,阁楼便被他这一刀斩去一角。
男子随即腾空而去,从那被斩开的阁楼一角出了客栈。
阿月正要追上前去,却见那男子突然往侧边一避,一条漆黑发红的锁链凌空而出,攻势犀利。
阿月松了口气,随即封住自己两处穴道,延缓那软骨散的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