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冬天,教学楼前方银杏树叶簌簌落了满地,时光荏苒,南城一中变化也很大,唯有银杏树长久坐立在中心,见证来往的故事。
学校南面建了新的实验楼,荣誉墙也变得更宽,时间的沉淀下,上面的名字已经有了褪色的迹象。
身为高考状元的江浔也名字自然也在其中,不知不觉,温安乐抬手,抚上深深刻进去的笔迹。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件东西一样物品,可以让人坠入回忆。
高考状元江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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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地重游,温安乐却并没有什么目标,顺着路缓缓走到银杏树下,经过这么多届学生,树上挂着的心愿更多了,每年落叶时,也会有许愿牌跟着落叶掉下,学校也会把那些掉落的保管好。
盯着看了许久,温安乐懊恼地拍了下头,有些好笑:“怎么可能找到。”
校园里没有亮灯,只有月光洒落,在除夕夜里的这份远离了一切的宁静,好似格格不入了。
温安乐靠着长椅坐下,顺手拾起片银杏叶放在掌心玩弄。
银杏的脉络带她回到那时深秋,思绪走远时,骤然起了一阵风,银杏叶随风扬起,迷的她睁不开眼,紧接着,不知从哪传来动静,像是有人在追赶,脚步声杂乱的,分不清方向。
温安乐疑惑起身,还没找到声源,面前的墙上方已经出现一道人影,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对方便干净利落地从墙上跳下。
这行事作风把温安乐惊了一跳。
大晚上的谁还翻墙进学校?
夜色浓重,直到人朝这边走来,温安乐才看清是谁。
来人身形清越,还戴着口罩,露出清冷的眉眼,神态自若的与刚才翻墙时判若两人。
温安乐错愕在原地,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不然怎么可能看到江浔也。
他不是回北城了吗?
原本清醒理智的大脑宕机,温安乐呆愣着,直到江浔也走到她面前,才堪堪找回神智。
江浔也抬手摘下口罩,低垂着眼,看她:“发什么呆?”
他随性地站在那里,恍惚和第一次见面的身影重叠。
记忆里的少年好像从未变过。
温安乐欲言又止,喉间干涩的厉害,冷风从四周灌入,下巴蹭了蹭围巾,忍不住把脸藏进去,再开口的声音瓮声瓮气:“你不是回北城了吗?”
没来由的,她感觉自己好像又被骗了。
她的小动作被江浔也收入眼底,闻言,停顿半晌,才了然挑眉。
江浔也漫不经心地拖长尾音,说不清的撩人:“看到有人提前跟我说新年快乐了。”
“但我还是想要实时的祝福。”
被他说的耳廓都发热。
温安乐忍了又忍,恼羞成怒地抬头:“你故意的。”
要不然为什么发一张在机场的图片,搞得她误会。
“不是故意的。”江浔也正色,“我那是送机图。”
温安乐语塞。
此时,不远处蓦地闪来一道强烈的光照。
受到强光刺激,温安乐不适地闭上眼,只觉得手腕一紧,下一秒,重重撞入了江浔也的怀抱,瞬间被一股冷冽的清香包围。
俩人一起藏在了银杏树后边,那道光还在不依不饶在他们四周扫了个遍,才消失不见。
等了好一会儿,重新归于寂静后,温安乐才茫然抬起头问:“怎么回事?”
“私生。”江浔也语调平淡。
显然刚才她听到的动静就是江浔也在被私生追。
第一次直面这种情况,温安乐立马想起前些日子他住所被扒出来的事情,比起她偶然遇到的那些粉丝,这次情况让她有些生气和害怕。
她拉着江浔也藏得更里面了些,咬唇气愤:“这些人太过分了……”
“别怕。”江浔也轻拍她后背,给人安心的力量,“他们跟丢了就走了。”
话虽如此,温安乐心还是堵得慌,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却后知后觉发现两人间的距离太过近了。
她整个人几乎是靠在江浔也怀中,甚至可以听到心跳声。
见他关注不在自己身上,温安乐才偏头悄悄看向他,哪怕是黑白色的世界内,他也足矣出众。
思及此,她无所适从地垂下眼睫,垂在身侧的手不自然地动了动。
寒冷的天气里,充满暖意的怀抱让人止不住产生眷恋。
叫她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了。
好在不等她开口,江浔也就往后撤了一步:“应该不会回来了。”
可握着她的手却没松开,连带着冰冷的手心都仿佛一寸一寸的热乎起来。
他没松手,她也没挣脱。
一路无言地被他带到曾经高二三班门口,教室上方的门牌已经是高一七班了。
看着窗户上二人的倒影,温安乐忍不住小声嘟囔:“你记性真好。”
“?”江浔也沉默半晌,“我会不认识自己教室吗?”
温安乐故意不看他:“毕竟你待的时间也不长,不记得也是人之常情吧。”
她有时也很矛盾,很想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但又清醒的告诫自己不要在意过去的事情。
纵使好不容易花时间忘记的伤痛,还是有伤疤存在,只要一碰,还是会痛。
“温安乐。”他喊她的名字,在深沉夜色下,沙哑又隐忍,“我从来没忘记过。”
一句从来没忘记过,把她刚冒出来的情绪稳稳接住。
“我也没忘记。”温安乐抿唇,面不改色,“忘记了的人就太薄情了。”
江浔也察觉她的言外之意,微微杨眉,认同:“你说得对。”
温安乐要被气笑了。
直接挣开他的手,转身趴在栏杆上,冷硬的触感让她冷静下来,开口赶人:“私生都跑了你还不走。”
“这么狠心啊。”江浔也懒洋洋地拉长语调,“班长。”
“……”听到这个称呼,温安乐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恶狠狠地盯着他,“别乱喊。”
奈何气势不足,丝毫不让人害怕。
江浔也垂眸,唇抿着,低声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
听他这么说,温安乐一下就哑然了。
其实她本来也没打算在学校待太久的,毕竟确实很黑,而且夜晚的学校,怎么都带有一丝恐怖色彩。
经他一提,温安乐愈发觉得周围冷飕飕的,她尽量忽略森冷的寒意,神色如常:“那你就等等吧。”
话音才落,又咳嗽了几声。
江浔也顿时没有了逗她的心思,担心地拧眉,抬手把她围巾整理好:“感冒了?”
“没有。”温安乐清了清嗓子,“喉咙有点干。”
江浔也顿了顿,拉她避在墙后,挡住冷风,跑去门卫室找大爷要了杯热水。
热水入喉,嗓子顿时舒服多了,温安乐扬起笑,还没说话,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是江浔也的。
他神色不变,接通电话,手上还拿着纸杯,视线落在温安乐面上:“我没事,现在很安全。”
后面不知道又提到什么,江浔也表情异样,下颌线有些紧绷,嗓音冷彻:“不用管她,我会处理。”
几句话简洁明了地回复了对面,就挂断了。
温安乐拿出手机看了眼,已经八点十五了,离活动只剩十五分钟。
见他挂了电话,温安乐立马站起身,扬起笑脸:“我们去天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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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的门依旧是锈迹斑斑的,充满岁月都痕迹,第一次来天台时,还是被江浔也背上来的,要是学生时代的她,可不会做这种逾矩的举动。
只不过这次再从上往下看,可看不见星海了,连校园都看不清楚。
她第一次听江浔也唱歌也是在天台。
温安乐心中五味杂陈,深吸一口气,转头时,一下对上他的目光:“再等几分钟会有烟花活动,这里虽然不是活动场地,但应该也能看到。”
“嗯。”江浔也注视着她,倏地上前,轻轻扣住她的手腕。
二人靠近栏杆边上,越是靠近,记忆越是清晰深刻。
不知何时,江浔也抽出一根烟,只是夹在手指间,没有点燃。
温安乐伸手将风吹乱的发丝拢至耳后,微微偏头,不明白他这一举动的意义:“怎么不点?”
“忘记了。”江浔也轻笑一声,把烟收回,“刚才出神了。”
他坦然的让温安乐感到意外:“因为刚才那通电话吗?”
“不是,我在思考更重要的事情。”江浔也沉声。
温安乐没接话,他的目光太重,就仿佛更重要的事情,指的是她。
她不愿深思,默默祈祷活动快点开始。
等到巨大的烟花绽放在天际时,四周也被照亮了,形态不一的火花层层叠叠,璀璨夺目,热烈而张扬的火花却是转瞬即逝的美好。
每一道烟花上旋绽放,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
温安乐仰头,一瞬不瞬地用双眼记录无从所见的绚丽。
可能是红色,粉色,还是紫色,亦或者本身就是白色……
恍惚间,河岸旁的欢呼声都传了过来似的。
江浔也背靠栏杆,侧目看她,所有美好都照耀在她身上,梦幻的光衬得她五官愈发柔和。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震天的声响中,他的声音并不清晰,温安乐却是第一时间听到了。
她疑惑地歪了一下头:“什么事?”
江浔也低下头来看她,语气分外认真:“你说我考上高考状元会告诉我一个秘密。”
偏生这时烟花散了,喧闹声戛然而止,一时只剩下了风声和心跳声。
温安乐愣住,一动不动。
心跳跟着漏了一拍。
她当然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这句话,也记得自己要说的是什么,只不过这个秘密……
片刻迟疑,温安乐状做不知:“我都不记得了,当我没说过吧。”
“没事。”江浔也并不在意她的话,接着道,“其实我也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温安乐下意识抬眸,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下意识屏住呼吸。
江浔也看着她,目光及深:“我喜欢你。”
伴随着这句话降临的是满天星河落下,蓝色的瀑布烟花宛如抖落繁星,在他身后落下,像是一场盛大的奇迹。
黑白的世界内,闯入清冷明亮的色彩。
温安乐瞳孔猛缩。
她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