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旁充斥着麻雀的叽喳声与梁瑾竹的说话声,岑浔从路昭冉身旁走过的一霎,所有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沦为被人忽视的背景音。
发觉她没有在听,梁瑾竹收起话匣,轻声唤她:“路同学,路同学?”
这声呼唤将她出游的神思骤然拉回,她的眸光复而清明。
“你在看什么?”
梁瑾竹介绍太极拳的兴致收敛回心底,探究地凝视她的眼睛。
“噢,没有,我看到学长了?”路昭冉伸手指向不远处的小黄狗。
一片角落里,老榕树下的树根处有一个狗窝,旁边躺着一只小黄狗。
刚刚岑浔还蹲下来逗弄了几下,但小黄狗不太待见他,他便黯然离开了。
“学长?”梁瑾竹有些疑惑。
闻言,路昭冉莞尔一笑,眼睛也微微弯起,深棕的瞳孔明光闪动。
“对啊,它的大名就叫何学长,因为救它的学姐姓何。”
少女明媚的笑映在眼中,梁瑾竹心里猛然一跳,很快又恢复自然。
用闲聊的语气道:“那学长认识你吗?”
“当然认识啦,学长!来!”
路昭冉走过去,朝翻着肚皮晒太阳的小黄狗招招手,刚刚还不搭理岑浔的小黄狗立马摇着尾巴向她奔来。
毛茸茸的耳朵一甩一甩可爱极了,路昭冉蹲下来揉搓它的脑袋,从包里掏出狗饼干喂给它。
在学长埋头吃零食的期间,路昭冉指着狗窝上的小牌子介绍:“这是我做的。”
又有些骄傲地一字一句念出牌子上的字:“何、学、长、的、小、窝,怎么样,可爱吧!”
看着她引以为傲的模样,梁瑾竹眼角含了些笑意,点头道:“嗯,可爱。”
到了三楼,路昭冉与梁瑾竹挥手分别。
她松一口气,什么都没探听到,还差点把自己绕进去,好在梁瑾竹没有继续追问。
上课时,路昭冉不自觉绷紧了背,她总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按理来说她早已习惯站在岑浔前位了,反正岑浔也从来不关心自己身边站的是谁。
可为什么今日她就是感觉有什么东西粘在自己身上似的,鸡皮疙瘩起个不停。
路昭冉疑神疑鬼地抬头,通过前方的大落地镜观察。
没有异常,再猛一抬头,还是没有什么异常。
开始练舞,王晴晴揽住她的手时,问道:“昭冉,你以前的手串怎么不戴啦?挺好看的呢。”
路昭冉“呵呵”一笑,答她:“早就不戴了,不吉利。”
“不吉利?那是求什么的?”
“求姻缘的。”
“噢~准吗?我有点想求一个。”王晴晴脸上难得露出些娇羞的神情。
王晴晴想恋爱了?路昭冉眼神八卦地看着她笑。
“我室友在香积寺求的,她说挺准的,离南市也不远,你周末出去玩的时候可以去看看。”
两人一分神聊天,舞蹈的动线就有些歪。
路昭冉想挪回原来的位置,偏头一看,正好撞上岑浔的眼睛,他正看向自己,眼神中还有点直勾勾的。
她瞬间炸毛,她一松懈居然就什么都说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可岑浔察觉与她撞上视线后,便若无其事地挪开眼,神色平静。
路昭冉也不敢表现出慌乱,只好离他们的队伍远一些。
趁着课间休息,路昭冉下楼透气。
出神之间她走到路边,远远地看见一个黑衣服的男生朝着小黄狗走去,手上还拿着一盒罐头。
学长又有口福了,路昭冉心想。
男生戴着鸭舌帽,低下身来打开狗罐头让学长吃。
在温暖的光束映照下,画面十分温馨,路昭冉静静看了一会,掏出手机拍了张照,准备回去上课。
就在这时,男生张望一圈四周,忽然从背包里掏出绳子,企图将学长绑起来强行塞进背包里。
学长只是一只流浪的小黄狗,与中等型的贵宾犬身量相近,抵抗不住一个成年男子的力气。
路昭冉吓了一跳,忽然想起最近的校园虐猫虐狗事件,当即奋力跑过去。
“住手!你干什么!”她大声喝道,这该死的偷狗贼。
她一面朝狗窝跑,一面看向四周,试图找人求助。
可是这个点大家要么在上课,要么有事,很少会路过这种偏僻路段。
被偷狗贼强掳时,学长还在“汪汪”挣扎,可是不一会便软摊下来,估计是罐头中下了药。
路昭冉看向偷狗贼的眼神越发凌厉。
而偷狗贼听见声音望过来,瞥见她的身影,手上的动作更快,他干脆放弃用绳子绑,直接将神志不清的学长塞进了背包里,拔腿就跑。
那偷狗贼比路昭冉高,跑得也快,路昭冉拼尽全力跑快,还是晚了一步。
路昭冉边追便喊:“前面那人是偷狗贼,虐狗的!帮帮忙抓人啦!”
好不容易遇上几个路人,听见她喊的话都纷纷看过来,可是他们不清楚状况,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也没有与她一起追人。
而路昭冉也不可能停下来解释,只能继续紧盯对方身影以免被甩掉。
真是要命,路昭冉喊了几声便没气了,她体测跑800米的时候都没这样拼命过。
对她这个毫无运动细胞的人来说,抓坏人也太难了。
念头一闪而过,她没力气再喊话,只能自己追,拐了两道弯,路昭冉看见黑色身影闪进宿舍楼中。
她立马跟上,却被宿管阿姨给拦住了。
“诶诶,这里是男生宿舍,女生的不能进的哩!”
“阿姨,有人偷狗,我得抓他。”路昭冉岔了气,话都差点说不全。
“偷狗,狗不可以进宿舍的,我都看着的。”阿姨狐疑地盯着她,依然揽着。
“不是,阿姨,不是狗进去,是有人偷狗进去。”
才两句话的功夫,路昭冉感觉人都已经跑远了,她急得直跳脚,就要硬闯。
“诶诶诶,干什么干什么!说了女生不能进的,什么偷狗不狗的,我听不懂啦!要不然就叫你辅导员来管这件事。”
等到辅导员来,学长都凉了,可宿舍阿姨态度强硬,路昭冉此刻力竭,也挣不过阿姨的粗壮手臂。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就在路昭冉绝望之际,一道熟悉又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路昭冉扭头一看,竟然是岑浔,他显然也是跑过来的,额上碎发被风吹得向后扬起。
只是与她一对比,他的神色要轻松得多。
岑浔宛若救世主降临,路昭冉抬眼望着他,几乎要激动地流下泪来,就像即将溺亡之人终于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顾不上问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路昭冉用袖子抹了一下额头上发出来的热汗。
她撑着门借力,喘着粗气说:“学长被偷了,偷狗贼跑进去了,应该是13号楼,快追。”
岑浔二话不说立即往里跑,宿管阿姨没理由拦他,便放行了。
路昭冉在身后继续大喊着提示:“他穿全身黑,白口罩,藏青色背包。”
有了岑浔去追,路昭冉也立即掏出手机,联系自己的辅导员。
费力地解释清楚事情发生经过,又再次与宿管阿姨说明情况,路昭冉终于能进去了。
南大宿舍是好几号公寓楼共有一个大厅,所以大厅进去后还有不同楼的入口。
路昭冉当时看见偷狗贼的身影进了13号楼的门,她一路往上爬,一边喊着岑浔的名字。
爬到6楼时,路昭冉听见其中一间寝室传来不小的动静,她连忙跑过去。
这间寝室门大开着,里头一个全身黑装的男生吃痛地躺在地上,明显是被人打了。
虽然路昭冉之前没见到偷狗贼的脸,但她还是一眼认出这就是偷狗贼。
岑浔正在阳台上扒开包,将微弱叫唤着的学长抱出来。
学长似乎还有一点点意识,眼睛睁开一半,见到人也分不清是谁,只发出“呜呜”细弱叫声。
阳台上居然还摆了一地各种小刀之类的尖锐工具,明显就是要虐待甚至是虐杀狗。
路昭冉先是拿出手机将全场景都拍了下来,还拍了桌面上的时钟表明时间。
留存好证据,她克制不住地跑到阳台跌倒在地,抱着学长温热的身体撕心裂肺地哭起来,太好了,不是凉的。
为了追到这里,路昭冉跑得喉咙早就干了,加上几次嘶喊,她的嗓子都劈了,哭的声音又哑又干,实在不算好听。
她在这边哭得梨花带雨,晶莹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地连成线往下坠,岑浔在一旁看着她却忽地笑了。
路昭冉哭得泪眼模糊,好一会才发现岑浔居然在笑自己。
她一抽一抽地止住泪水,嘴角撇向下,“干嘛。”
一开口她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声音有多难听,这句“干嘛”简直与公鸭叫如出一辙。
于是又弱弱地控诉:“你笑我。”
岑浔摆手表示清白,“学长的毛都被你哭湿了。”
路昭冉低头一看,果不其然,小黄狗的毛都被她的泪水打湿成一绺一绺的。
她有些抱歉的替学长擦擦,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坐在地板上,脏兮兮的,全是灰。
这虐狗贼还不太爱干净,不搞卫生。
满身的灰,加上刚刚哭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她都有点嫌弃自己了。
路昭冉抱着学长倏地站了起来,岑浔走进室内踢了踢虐狗贼,拎了瓶没开封的矿泉水进来。
“喝口水润润喉吧。”他将水拧开,递给路昭冉。
“我是不是哭得特别难听?”路昭冉忍不住问。
而岑浔嘴角漾出浅浅的弧度,淡淡地答她:“不止难听,还很难看。”
路昭冉闻言怒瞪他。
岑浔眼底笑意更盛,没说出口,其实很可爱,也很让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