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遥自言自语说了许久，扭头凑过来看顾如。发现对方似乎出神了，压根儿就没有在听，索性闭了嘴。

    “主子，要不属下给您请府医来一趟。”车停在王府门前，顾遥才将犹豫了一路的话说出口。

    “……”

    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听下，语调冷淡：“那便请来，也该好好看看你的脑子了。”

    顾遥闭嘴不吭声。

    她可没病，这几月主子出神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前几日还吩咐她将湖里的莲花全拔了，这么冷的天，下人忙活了好几天。

    “这湖怎么光秃秃的？”

    顾遥刚跟到长廊就听到顾小王爷的说话声。

    面前的下人忐忑地不敢接话，顾遥看着急忙过去，道：“主子，这不是您前些日子让拔的吗？”

    顾遥没拐弯抹角，倒真让她给想起来了。

    那一片湖，也就只剩下水和水底的湿泥，搭这一块院落确实少了颜色，尤其是天寒光线也暗些。

    “种点花上去，现在看着丑。”

    “好。”顾遥也不琢磨王爷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那…种什么？”

    “你看着来。”顾如似乎也懒得再纠结，直接把话留下来，让顾遥一个人焦头烂额。

    人已然走远，消失在拐弯处。

    顾遥看着眼前盯着她的下人，便道：“你去打听打适合种什么，让府里的管家给银子，你去买些种子回来。”

    “是。”对方一愣，没想到顾侍卫让她做主，小声应了下来。

    她记着王爷似乎也不在乎这些，突然想起来也是一时兴起，将麻烦丢给别人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顾遥这样想着，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现在的主子也不好伺候，以前还能只要是吃喝玩乐的都行，现在还真猜不透主子喜欢什么。

    已至冬月，里间早就燃起了炭炉，暖烘烘的。要是再过上半个月怕是要落雪了，到时还得再添上些炭。

    因着顾如会时常在殿里小憩，底下人就将矮榻搬了进来，铺了鹅绒。顾遥来时，顾小王爷正将脱下的大氅放在榻边，轻坐下来，靠着后边的扶框枕着。

    见她来也没什么反应，不知在想什么事，或是又在发呆。

    顾遥拦住要茶水送过去的侍人，将茶盘放在桌上，给沏上一杯热茶。

    “主子。”

    顾如接过，眸光一扫到桌案上放着的封皮精致的请柬，用小楷提着的金粉墨痕，还带着淡淡的墨香。

    半口喝完，就拆了开，看清楚后便道：“生辰宴？”

    顾遥连忙道：“这是昨日送来的，二王府那边派人来送的，说的他们家小主子满八岁。属下想着还是接了，拿给王爷看看。”

    二皇女顾流芳，平日与她到没那么亲近，到年纪就出宫立府了。因不是同一个父妃所出，也亲近不起来。

    这几年也确实没什么交际，顾遥只知道一些。按着以前主子的样子，也没有谁愿意走动的，愿意来的都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

    而今愿意结交也算好事。

    “这二皇姐我还真差点给忘了，上次见面还是前年。”顾如道。

    “是。主子打算去吗？”顾遥给自己给续上一杯茶，等着主子的指示，“若是不去，推了也行，我们确实没什么来往。”

    “请帖都送来的，左右日后还是要见面的，那边去见一趟吧。”

    顾遥也觉得有理，点点头。

    “你说，不过和皇姐一般的年纪，居然有个八岁大的孩子了。”顾如这一认真在看，才注意到孩子的年龄。

    顾遥解释道：“二王爷立府早，十四就娶了侍君，自然要早些。陛下日理万机，登基后也要处理政事。”

    “后宫的人还是去年才选进去的。”

    顾如应了一声，便当自己知道了。不说还好，一说她不免想起皇姐的话，颇有些头痛。

    皇姐给她的人，在后来过问之时发现自己从未看过，也就将人召了回去，又换上更好颜色的人。她也多次拒绝，可次次都送到她面前。

    以前看看也就罢了，这次皇姐是压根儿没想放过她，非得让顾逢宜看到满意的样子为止。

    否则也不知道还会闹腾多久。

    人送到她府里已经过了两天，下午的时辰，外面吵嚷得厉害。顾如听着顾遥的声音，还是慢吞吞地下了榻。

    还是顾楚钰亲自给送过来的。顾如看了一眼就知道咱们陛下是什么心思，对方差最得力的人过来，为的就是将她的反应给传回去，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顾如无奈地迎上顾楚钰。

    “王爷，是陛下的意思，楚钰冒犯了，还请恕罪。”

    顾楚钰身边有数个面容清秀的男子，悄然打量着即将成为他们妻主的顾小王爷。

    有人面上略显红润地行礼，磕巴地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是惧还是喜。

    顾如也无意怪罪，“既然人送到了，统领也可以回去复旨了。”

    说说到这里，顾楚钰没动，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陛下说，属下得亲眼看着人进府里……”

    看来陛下对她设防颇深，竟然如此。

    顾遥见顾如许久不说话，轻喊了声：“王爷……”

    她不确定王爷会不会生气，陛下若是真逼得过分了主子直接转身就走，大有摔御赐东西的时候。

    每每这时，顾遥都有些里外不知道该帮谁，不过次数多了也琢磨出些经验来，只要劝住王爷就事成一半。

    顾遥喊一声的言下之意是想提醒一下主子，不要与陛下起冲突。主子心里是清楚陛下是为她考虑的，否则关系也不会这么好。

    与陛下之间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顾如面色有些冷，顾遥更加不放心，好在很快顾小王爷就吩咐道：“把人安置在西厢房，暂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

    眼前这几个人模样是好模样，但在这种情况下也没心思看了，只是匆匆一眼，怕是过几日就忘在脑后了。

    反而是那些个男子频频小心看过来，不敢多言，怕触怒到顾小王爷。

    “等晚些时候，本王再过去好好看看。”

    顾小王爷语气虽是不好，但勉强松了口，顾楚钰提着的心悄然落地：“多谢王爷体恤属下，臣还有要事，便不再打扰王爷了。”

    惹人不快的走了，只留下几个男子。他们显然有些不知所措，站着难免拘束。

    顾遥道：“你们便跟我来罢。”

    说着引着他们下去安置，省的在这里惹主子不高兴，至于会不会有人真能成为王爷房中之人，也不用她操心。

    “方才可真吓死我了，顾小王爷脸色都黑了。”他们中有个年纪小的低声说。

    旁边就有人悄声地回了一句：“王爷想来不乐意收我们。”

    “可真分明是陛下的旨意。”有人犹豫道，“……难不成王爷真会将我们赶出去？”

    “谁不知道……”说话的人小心地看了眼走在前边的顾遥，发现她没听到才压低声音，“知道顾小王爷无法无天，陛下宠她呢。”

    其他人深表同意。

    “可这府里想来也不会有别的人，我们若是真能成，怀上女嗣，地位也就稳了。”

    此话一出，他们眼里就不乏有了亮光。

    他们男子安生立命还不就是有个孩子，不会被女家嫌弃，嫁谁不是嫁。最近名声好转的顾小王爷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何况对方身份尊贵，又深受陛下的宠爱。

    这可不是谁都有机会的。

    他们在对方眼里都看到了如出一辙的神色，便也安静了下来。

    顾遥将他们的话听在耳里，心里轻笑：也得看他们的本事了，若是真能行，也算是了却了陛下的一桩心事。

    又后知后觉怕他们冒犯到主子，心生不快怕是会被丢出去。思来想去，她还是没有多做提醒。

    真烦人了些，赶走也就是了。

    不过他们方才说的主子没有亲近过旁人，这点还是存疑的。那次南湖，分明是……

    她脑子里不知道怎么突然闪过顾莲生，很快她就摇头，但愿是她多想了。

    从他离府后，顾如过问过两次。

    一是问人有没有被拖进去，她问主子说是怕人死了；

    二是前些日子，主子提过一句，“说不准对方现在离了我过上了好日子”。虽没说是谁，但顾遥想到了顾莲生。

    不免还是有些可惜。主子带顾莲生的好连她都看得见，不可能他会不知道。但他就是瞒着了，还替包藏祸心的顾九求情，数次有机会却始终不说。

    明里暗里更是和不对付的三王爷有来往。

    顾遥虽觉得可惜，却也能知道王爷的想法，说是没有感情是假，可他的下场却是他应得的，不会得人半分同情。

    尤其是最忌讳的叛主行为，留着一条命也属实不错。

    顾遥将人安置妥当后折返回了殿里，耽搁了不少时间。顾如已然梳妆打扮好，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扣着铜镜前的柜子。

    想来方才的不虞已经过去。

    “主子，我从库房里拿了红珊瑚，您看如何？”顾遥想着对方的身份，特地挑了贵重稀有的。

    “再加两颗夜明珠吧。”顾如琢磨道。

    事情办的极快，准备好礼盒，便上了马车，前往二王府。

    听说那生辰宴在午时开宴，他们现在赶过去正合适。不过似乎被陛下突然送来的人扰了好心情，顾如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反而有些兴致缺缺。

    若不是去回复收了请柬，她都想不去了。不过左右也不想待在府里，皇宫现在也没心情去，这才去二王府坐坐。

    顾遥知道顾如没多大心思，也只敢在一边安静地坐着。

    盼着生辰宴不错，主子也能高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