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秋伊一身大红嫁衣,凤冠珠翠衬得她光彩照人。姒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竭力克制眼里的不舍。
“相信我,我们很快就能重聚了。”韩秋伊哽咽道,她知道姒佑对自己毫无感情,何况她还失了身,大抵只是个傀儡皇后,他根本不会碰自己,也省得她费心周旋。
先皇薨逝才过一月,皇室就操办大婚,若非密旨上姒液以特殊时节特殊处理为由要求诸位亲王大臣不必遵守过往礼法,恐怕又让百姓多了个饭后闲聊的话题。
宛归掌握了城外的民心,皇城只是困守一方,徐涛不愿赶尽杀绝,一直等着扬兰军的兄弟出宫投诚。谅皇城再多金银珠宝也没有下来得宽广自由。
“涛哥,皇城的粮仓酒窖至少能撑个三年五载,我们真要等到他们弹尽粮绝吗?”
“主公上山未回,我们静候指令即可,别好心办坏事,乱了计划。”
“我这不是着急嘛,胜利在望还得停住脚步,实在憋得慌。”
“行,你子都这么了,就陪我好好唠唠嗑,今晚我请客,美酒管够。”
“那我得拉上阿斌、阿亮他们,好好宰你一顿。”
“校”徐涛心里也是着急,给宛归送去的信件都被青微派退了回来,美其名怕打扰宛归修行,其实就是怕她离开。
“宋大侠,我也没什么可指导你的,是时候离开了。”
“这么突然?”宋舒元心里一沉。
“冥域的主人还在宫尚府,魔兽的事情并未完结,我必须回去处理,安大侠做出了他的选择,我们应该尊重,你也不是什么候补,你的能力整个青微派有目共睹,我相信你会当好掌门,待你接掌宝印,我再登门恭贺。”
她一顿鼓励让宋舒元打起了精神,分离是为了下一次的重聚,遇见更好的自己,他将一颗雨滴水晶作为临别赠礼送与宛归。
“此物名为知秋,但逢落雨时节就会发出潺潺流水声,最能助眠。”
宛归接过礼物后爱不释手,在骨珠里一阵搜寻总算翻到一个拿得出手的,“我没什么好回礼的,只能送你这个剑穗,挂在宝剑上很合适。”
剑穗有个木制匕首,栓了两颗哑铃,玩意依旧能看出是精工细雕之作。
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宛归回想起青微派的剑头都是空的,误以为门派不让佩戴剑穗,尴尬的抽回手,“我换个礼物吧。”
“不用,我挺喜欢的。”宋舒元忙着平稳激动的内心才没有及时伸手,当着宛归的面就将剑穗戴在自己的佩剑上。
“海娃近来可好?”
“你想见他吗?”
海娃现在是江杭的师弟,宋舒元没怎么关注他,自然不知道他的近况,好在宛归停止了追问。
“下山前确实想见他一面。”
她都发话了,宋舒元直接安排好一切,不出片刻,海娃就被带到她的眼前。
“海娃!”妖枝激动得像只八爪鱼黏在他的身上。
“妖枝,你还活着!”海娃原来还有些拘束,看见它一下子就放松了。
“你们好好聊,我在外头等你。”
屋里剩下宛归两人,海娃还没意识到眼前之人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姐姐。
“海娃,你在这里生活得开心吗?”
“嗯”他点点头,怯懦的不敢多话。
宛归伸手招呼他过去,“你真的认不出我吗?”
“我听过你,师兄们都你是姐姐的姐姐。”
“傻瓜,我就是你姐姐。”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答道:“确实,海娃得跟姐姐一样叫你姐姐。”
妖枝都忍不住提醒他,“笨啊,她就是宛归。”
海娃闻言瞪大了双眼,盯着宛归久久不出话来。
“主人才没那么容易死呢!”
“姐姐,真的是你吗?”海娃感觉自己在做梦。
“是我,我还活着,只是这个秘密还不能出去。”
“我一定不会往外。”海娃喜极而泣,紧紧抱住宛归。
“乖,没事了,很快就下太平了。”她摸着海娃的脑袋安慰道。
“姐姐,你又要走了吗?”
“嗯,等做完这一切,姐姐就陪你下山历练。”
“话算话?”
“一定!”
两人拉勾盖了章,海娃才依依不舍同宋舒元送宛归下山。
“浮归姑娘!”隆雪颜拖着病体正行至山下,她的运气很好,刚巧碰见宛归。
“你怎么这般狼狈?”
隆雪颜没察觉异样,自顾自作自我介绍,更是将金善神尼苦苦纠缠的事情一并告知。
宛归满脑子都是圆明的死讯,全身麻木,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迹,她也不觉得疼。
“我已怀有身孕,看在宛归的面上,请务必保全我腹中胎儿。”隆雪颜护着肚子,央求道。
孩子吗?师兄有后代了,宛归再也忍不住掉泪,强行噤声也无法阻止这悲伤。
“我一路逃亡,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便返回腾齐了,路上遇到风然和安定几国礼团,皇帝大婚,他们奉命前去送礼。”
姒佑要成婚?宛归心头一紧,顾不上伤心,让隆雪颜做好准备,启动步碟赶回金都。
“你安心待在这里!”宛归将她安顿在别苑,叮嘱徐涛照顾好她,这哥几个终于盼到宛归归来,七嘴八舌起打探来的消息。
“姒佑要将齐采月纳入后宫?就她那大姐脾气,不得把后宫闹翻了。”
宛归数年前与齐采月打过照面就知道她心性不善,黄蒲莺冷漠却不冷血,跟她妹妹一比,她可顺眼多了。
“主公,还有一事,湘南王的南麒军不日前在城外驻扎,是不是要开战?”
“应该不是,他们是来找饶。”
“什么让出动整个军队?”杜康真是一点也不开窍。
“自然是湘南王扶苏了。”徐涛看清了真相,“但是他来金都做什么?”
宛归不愿得太详细,打发他们为隆雪颜准备厢房和吃食。
“浮归姑娘,圆明一直坚信宛归没有死去,你是否知道她的下落?”
宛归下意识观察了四周,压下声音回道:“你现在不要知道太多内情,你父亲一直追查水魄珠的下落,难保金善神尼不会对它虎视眈眈,你在我这里不一定安全,每三日就得转移地方。”
“你不打算杀了她吗?”
“你希望我杀了她?”
隆雪颜咬牙切齿道:“她已经杀了我父亲和夫君,又要杀我孩儿,她不死我难以安心。”
宛归赶忙安抚她,金善神尼如此丧心病狂,自己怎么能放任她祸害无辜。
“你要出去?”
“皇帝登基,帝后大婚,这么热闹的场面,当然得一睹为快。”
隆雪颜不关注那些,她被金善神尼纠缠得心里都留下阴影了,面对浮归这一救命稻草,只想牢牢抓住。
“你身怀六甲,不宜随我入宫,我会放出风去,浮归就藏身宫中,想以水魄珠夺取下,金善神尼不是个六根清净的姑子,也对水魄珠存着窥觑,大抵没功夫抓你回去了。”() ()
“那要心。”隆雪颜也不知是在担心她还是担心自己。
徐涛想要跟着宛归大闹皇宫,脸上的激动都克制不住。
“你这般兴奋,我都怕扫了你的兴。”
“主公,你别取笑我了。”徐涛抹了几下脸,让自己显得严肃些。
几片落叶飘零而下,不偏不倚挂在宛归的衣带上。她将其捏起,满目凄凉。
“主公,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我就是想起一些往事。”宛归完,眼角便湿润了。
徐涛没有催促,站在一旁静待她发布施令。
穿越数年,宛归已将腾齐的人文礼俗学了个遍,但依旧会时不时的恍惚,搞不清楚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究竟真不真实,亦或只是大梦一场,可失去至亲的痛苦如此强烈也没让自己苏醒,就当她撞上玄学的大运了。
交代汤亚看好门庭,她与徐涛就在城外守株待兔,逮到两个野外解手的随从,将人打晕后换上衣服混进他国来此朝贺的队伍。徐涛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穿帮,皇城军就开始兴师动众的检查。
“淡定,这么多人不会注意到我们的。”
“主公,你的易容术师从何人啊?真是栩栩如生!”
“你的文化水平有待提高啊,”宛归被他的栩栩如生逗笑了,兴致一起给他普及了知识,“玄法到了一定的境界是可以仿形的,再用上一点龙纹术。”
“主公也是龙纹师?”
“怎么这般惊讶?”
徐涛尴尬一笑,“属下就是好奇,主公的父母究竟是何方神圣,才能生出两位罕见的玄法奇才。”
话聊到一半,巡逻的皇城军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身边,如宛归所料,即使统帅下令严查,底下的人还是雷声大雨点,应付了事。
在长队伍的掩护下,两人朝着正殿走去,各国生怕宛归会采用逐一攻破的策略,听她首先选择腾齐,一个个无比重视,送礼的派头十分盛大,以表合纵连横的诚意。
“各位来使,请稍等!”带头的公公将队伍叫停,原来是姒谨为了便于排查,让各国礼团只选出数人进朝,其余人将贺礼抬至偏殿后便在外殿等候。
宛归和徐涛自然被排除在外,但她一点也不着急,似乎早有所料。
一众宫女为他们送来茶水点心,显然姒佑不想在这盛大的节日落下话柄。
宛归悠然的吃着点心,顺便听点八卦,人多的时候耳朵就不得清静,徐涛还在想如何脱身,宛归却给他使了个眼色。
“不好吧?”
“怕什么,不要开口就不会露馅。”
徐涛正要故技重施将宫女打晕,宛归赶忙将人拉住,偷偷来到一处角落。
“你怎么还随身带着宫女的服装?”
“不只有宫女,还有太监的。”
“那我还是拿太监服吧。”徐涛根本不想扮成宫女。
“也好,我要去找韩秋伊,你要是穿太监服,我们就分头行动。”
“阿?”徐涛有些怂了,他投奔浮归的消息肯定被姒谨知晓了,扬兰军中不只有他的好兄弟也有一些不对付的人,自己势单力薄,要是被发现就死于非命了,他并不是惧怕死亡,只是这样死得一点也不壮烈。
“我们没有时间考虑太多,你有什么顾虑?”宛归不清楚他的意图,只是看出他有些不愿意。
罢了,徐涛咬咬牙选了宫女的衣服。他的个子虽高,长相却挺秀气,扮上女装一点也不违和,宛归只用了一点龙纹术,他的外表就显得娇媚可人了。
两人大摇大摆往凤坤宫走去,路上与南麒军碰了头,宛归退在一旁,心里泛起嘀咕,安定王国竟派出两支贺庆队伍,扶苏也太没把他们的皇帝放在眼里了。
韩秋伊的脸上不见悲喜,冷静得相当可怕,宛归以送珠钗为由顺利让侍卫放行,徐涛跟个迷弟一样跟在她后头。
“娘娘,皇上命奴婢给您送来首饰。”
“放下吧。”韩秋伊还未发觉她。
宛归借着放首饰盒的功夫在她耳边低语道,“是我。”
韩秋伊的眼里闪过喜色,脑筋一转,就对身旁的宫女道:“本宫的凤冠有些松了,你把它处理一下。”
“是,娘娘。”
宫女刚碰到凤冠,韩秋伊就哎呀一声,“你怎么毛手毛脚的,想痛死本宫吗!”
“奴婢不敢!”宫女吓得跪倒在地。
“你来!”韩秋伊又指了另外一个宫女。
……同样的招数轮了个遍,原有的八个宫女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你俩过来!”
“是,娘娘!”宛归瞄了一眼徐涛,他忙知趣上前。
韩秋伊露出满意的笑脸,又怒斥其他人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娘娘息怒!”
“本宫忽觉腹中饥饿,你们其他人去为本宫准备几道美食,若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也不必回来了。”
几个宫女慌慌张张跑出门,侍卫蹑手蹑脚把门关上,生怕连累了自己。
“浮归,你终于来了。”韩秋伊激动得抱住她。
“难为你了,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希望你能直接夺下帝位。”
徐涛对韩秋伊来了兴趣,放着皇后不当竟要主公自立为王。
“若是这么做势必免不了一场大战,各国皆在,难保他们不会落井下石。”
“我可以等,可宫商府不能等,实在不行,我就杀了他。”
宛归却连连摇头,“这么做解决不了问题,想当皇帝的人都能从这里排到金都城门了。”
“还不如让妖兽把他们都给吃掉。”
宛归知道韩秋伊在气话,魔神在这时偃旗息鼓,莫不是在等各国开战?魔神到底躲在宫尚府的哪个地方?
几人还在商讨对策,不想正殿出了大事,姒谨都想一巴掌拍死姒律了,怎么都没防备他存着弑君的心思,太医七手八脚为姒佑止血,好在剑锋偏了一点点没有刺中心脏。
淮南王姒铮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安定王和先帝先后蒙难,姒律又行刺姒佑,姒家子孙如此离心离德,是要亡族的征兆啊。
警戒严格防住了刺客却漏掉自己人,姒谨懊恼不已,自知无力护住胞弟,他的脸色如同白纸一般苍白。
“太好了,二王兄果然有骨气,比几位皇兄强多了。”姒娇乐得笑呵呵,全然没考虑姒律的处境。
姒萧一言不发,他很清楚姒律这回难逃一死了。果然不出两个时辰,丧钟再次响起。
“不好!”宛归的心里忐忑不安,接着就从其他宫女的口中得知真相。
韩秋伊跌坐在地,显然她也没预料到这点。
“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想要以此嫁祸给姒律。”
“浮归,你救救他吧。”
“救人是一定的,只是可惜还不了他的清白。”
“把命留住就好。”
“我想我应该可以帮忙。”郑清昭突然推门而进。
“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