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区，85号基地中最混乱无序的地方。

    上层区到处灯火通明，但在这里，夜色下的世界，每隔很远才会有一盏路灯，黑暗中，污水积聚成洼，街上的巷子里随处可见看不清本来颜色的碎布，生满了锈迹的铁罐。

    角落的石层中，隐约还能看见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腐肉尸骸，时不时下水道中还会冲出小臂长的老鼠，吱呀尖叫着爬过垃圾堆，然后消失在黑暗中。

    一条漆黑的街道上，忽然响起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看上去慌张到极点的女人快步走着，不远处路灯散发着的荧光照出女人的面容，虽然光亮闪烁黯淡，仍可看出那是一张年轻漂亮的脸蛋。

    黑色的短发下，是罕见的雪白皮肤，脖颈修长挺直，光是看这背影，就知道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这样的美人能在晚上出现在第八区，想也知道一定是从上层区刚搬过来不久，不熟悉这里的规矩。

    没关系，最终便宜的不还是他们，早就跟在女人身后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舔了舔嘴唇。

    眼见着美人走进了一条无人的黑色巷子，两个男人吸完嘴里的烟卷，赶紧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准备动手。

    这样好的货色，转手一卖，一定能得一笔大钱，够他们哥俩好好挥霍一阵子。

    “美女，你一个人不安全，要不要我们兄弟俩送你啊？”站在巷子口，男人搓了搓手，大声的调笑着。

    前面的年轻女人回过头，意外的看着他们，浑身上下写满了局促和紧张，这样的反应显然引起了那两人更大的乐趣。

    “别紧张啊，就是交个朋友，哥哥们可都是好人。”

    两人笑嘻嘻地，故意放慢了脚步一步步靠近墙角的女人，享受着将猎物逼迫到角落瑟瑟发抖的感觉：“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出来，还长这么勾人，不就是想让我们来找你。”

    话音刚落，原本一脸害怕紧张的女人缓缓放下手臂，勾了勾唇角：“不然呢？大晚上的我半个人出门，怕吓死你们。”

    牧小满说完，黑亮的眼睛闪出一点金芒，握紧手里的匕首，正面冲了上去。

    她脑海中开始回忆起卫樊离的话，人体的骨骼有206块，其中29块颅骨，51块躯干骨，26块椎骨，64块上肢骨和62块下肢骨。

    而人体的肌肉一共639块，主要分为平滑肌、心肌、骨骼肌。

    看似复杂多变，难以把握，事实上，生命的坚韧和脆弱都超乎人类的想象。

    杀人，一招就够了。

    大动脉破裂会让人短时间内失血而死，内脏受损造成的内出血只会更加致命。

    只要用足够的力量击打人体的要害部位，都足以给敌人造成非常严重的伤害，轻则失去战斗能力，重则让人魂归故里。

    这些都是昨天晚上她们达到85号基地时，卫樊离给牧小满上的第一课，近身战斗不仅是力量和速度的比拼，更是一场凶险的心理博弈。

    卫樊离很清楚，无论理论训练多么丰富，都不如让牧小满自己实战来的清晰。

    所以，在略作休息后，任由牧小满练习了一整个白天，晚上就亲手把牧小满丢在了85号基地最混乱的第八区。

    杀人之前，必须清楚自己能有多大的力量，多快的速度以及身体的极限，牧小满有第六感加成，实战当中只会比一般人更容易闪避，她要做的，是让牧小满将第六感运用在实战进攻中。

    卫樊离站在不远处的楼顶，静静地望着巷子里即将爆发的战斗。

    她会教她成长，也舍得将她丢到危险之中，但同样，师父会站在你身后偷看！

    起风了。

    夜里的凉风吹得又急又冷，偶尔还会有空瓶子被吹得砸在地面的台阶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路灯的光线忽明忽暗，仿佛在跟随着某种旋律跳跃出一曲激荡的节奏。

    巷子里，少女站在黑暗中，右手反握匕首，右腿在前，箭一般滑步近身，被她作为目标的男人本能抬起手臂阻挡在身前，下一秒摸出腰间的甩棍，凭着感觉狠狠一挥！

    路灯闪烁的光亮悄然摇曳在巷子口。

    眨眼间，少女已经悄无声息贴到两人身前。

    牧小满骤然侧身躲过对方挥来的甩棍，宛如随着夜风的怒号转至男人面前，她速度又急又块，手上的力道已经用到极致。

    视线瞄准男人的心脏部位，将匕首的锋刃送进了男人胸膛！

    另一名男人趁着时间赶紧拔出□□，牧小满拔出匕首，后撤小半步，躲开对方射\\出的子弹。

    不好！

    那人愕然瞪大眼睛，看向黑暗中那点金色。

    可他只能看到那点金色离他越来越近，少女眼中的金色倒影出自己的脸。

    正当他要再按下扳机看出一枪，凶狠少女的手中匕首穿透挡在两人之间的黑暗。

    电光火石间，牧小满的呼吸再次放缓，仿佛所有力量奔涌聚集在手臂，再传递到手上和刀尖，狠狠贯进那人的咽喉！

    男人发不出声音，双目睚眦。

    短短的几秒钟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少女的动作行云流水，不仅如有神算地躲开了子弹，还一气呵成完成了反杀，仿佛这发生的一切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甩棍打下来的位置，子弹射击的角度和位置。

    对方什么都知道，并且全部躲开了，根本没有给他们再次反击的机会。

    直到匕首扎穿了他的喉咙，一击毙命。

    他想大声呼救，却被喉咙里的血堵得发不出声音，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他挣扎着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想要借此发出求救信号。

    却见少女捂住男人的嘴巴，将他绊倒在地，发狠地搅动男人喉咙中的匕首。

    剧烈的痛感传递在大脑，几乎阻隔了脑海中所有的思维，男人不受控制地蹬着腿，挣扎地动静越来越小。

    大量鲜血顺着匕首流到了牧小满的手上，温热粘稠的鲜血，和手中快速失去体温的尸体，无一不再宣告着牧小满首次猎杀的成功，同时也在清楚的告诉牧小满。

    什么是死亡。

    直到手里的身体已经没了心跳和呼吸，牧小满才缓缓抽出匕首。

    脸色苍白的少女站起身，伫立在尸体前大口喘息，血液从她下垂的刀尖滴落，砸在水泥地面，震不起一丝尘埃。

    牧小满看着自己的双手，平静的想，原来，这就是杀人的感觉。

    她口中的喘息和微微颤抖并不是因为身体的紧绷与疲惫，而是源自于内心无名的恐惧。

    牧小满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卫樊离没有给她其他武器，只给了她一柄匕首。

    远程杀人，不过是那一刻按下扳机的事，不会让人有任何感觉，开枪的人只能感受到抢的后坐力，和一个那人死了的模糊概念。

    这并不会给人带来多大的震撼，距离会拉远人的情绪和反应，让你觉得杀人跟打靶子一样没有区别，你感受不到生命在你手中流逝的速度，也感觉不到血液溅到手上的温度。

    亲手感受到生命的流逝，才会生出对生命的敬畏。

    感受到那一瞬间死亡的来临，手中生命没了反应，心跳的微弱跳动直到停止跳动，体温的急剧变化，□□的松弛无力。

    牧小满同时也明白了，卫樊离给她上的第一课并不仅仅是杀人。

    卫樊离最想让她明白的，是对生命的态度——敬畏。

    “小鬼。”卫樊离出现在巷子口，低声喊了一句。

    清冷的声音将牧小满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像是要在她迷失的时候，一把拽住她的手臂，给她指引了正确的方向。

    牧小满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卫樊离。

    卫樊离亲眼看着她凶狠利落的杀人动作，也同样看到了牧小满杀人后，眼中的空洞无助。

    她来到牧小满面前，摸了摸她的头：“害怕吗？小鬼。”

    “不害怕。”牧小满收起眼中的金色，望着卫樊离笑了笑，“师父，我明白了很多。”

    “嗯。”卫樊离掏出一张准备好的手绢，抓住她的手掌，一点点擦去她掌心的脏污。

    做完这些，见牧小满还在看着自己，卫樊离想了想，又道：“做得不错。”

    牧小满轻笑一声，想起地上男人临死前的动作，蹲下身，掀开男人的外套，卸下他手里的枪别到自己腰上，继续搜身。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所以对于摸尸的行为没什么心理压力。

    唯独意外的是，她竟然在这人身上搜到了一部老旧的触屏手机。

    手机屏幕大概巴掌大小，外壳老旧而简陋，这还是牧小满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触屏手机，一时有些新奇。

    她穿越至今也就只用过卫星电话，这里的普通人见到这种手机，可能还不会使用，但对于在现代见过多种电子产品的牧小满来说，摸索一下就能上手。

    手机是关机状态，牧小满并不着急打开，反而拿起来看向卫樊离：“师父，她身上有这个。”

    “嗯？”卫樊离扫了一眼，了然道，“莲花堂的小玩意罢了，喜欢你就留着玩。”

    “莲花堂？”牧小满喃喃道，又是一个没听过的组织，“他们是干嘛的？”

    “你可以理解为，杀手组织。”卫樊离说道，“这个回去让十八给你好好解释，现在，我们该离开了。”

    枪声和鲜血不仅不会吓退这里的歹徒，反而会吸引来更多的人，卫樊离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再带着牧小满继续守在这里。

    “师父，你为什么来的这么及时？”牧小满装起手机，小跑几步追上卫樊离，挑着眉笑问，“你是不是一直在看着？”

    “没有，我路过。”